希歐維爾應該花了很長時間裝飾這裏。


    ——在蒂琳夫人忙著裝飾她的畫廊的時候。


    卡蘭胃裏有種奇怪的扭曲感。


    某些非常不健康的想法在她心底裏浮現。


    現在,也許,她真的是希歐維爾的情-婦了。


    第45章


    卡蘭趴在窗戶上朝下看。


    雙子塔算得上莊園最高的建築物了,遠方一切盡收眼底。由於湖水和森林的分割,莊園形狀並不規整,看起來有點像展翅的飛鳥。


    據說那是荊棘鳥。


    希歐維爾家的族徽、紋章、傳家之寶,還有這座莊園,到處都是荊棘鳥的意象。


    但是世界上並沒有這麽一種鳥。


    它是幻想生物。


    是像獨角獸、龍,這樣的存在。


    它比大部分象征都更柔弱,卡蘭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強盛至極的家族會以它為意象。


    夜晚,希歐維爾來到塔中。


    他看見卡蘭把應急燈放在桌上,用鉛筆塗抹一些草稿。她的速寫不錯,隻是受手上的傷拖累,看起來比較粗糙。


    “你在做什麽?”希歐維爾站在她身後,將她的鉛筆抽走,然後微微俯低身子,湊近看她的畫。


    他的側臉在燈光中美麗無暇,隻要稍稍偏頭,嘴唇就能碰到卡蘭。


    “莊園?”希歐維爾一眼認出了草圖的內容。


    卡蘭皺著眉想搶回筆,希歐維爾抬起手,引誘她主動靠近自己。


    “是莊園。”卡蘭索性放棄了。


    她已經去過花園、湖畔、教堂、雙子塔、馬場,這些都是莊園的標誌性建築,可以幫助她拚湊出莊園的完整形象。


    “你還想畫個地圖逃出去嗎?”希歐維爾把她的筆放回桌上,撐桌譏笑道。


    卡蘭平和地說:“我隻是在想,它是不是荊棘鳥的形狀。”


    湖是張開的翼,森是銳利的爪,雙子塔是圓睜的眼,賽車道裏延伸出口銜荊棘的喙。


    卡蘭微微側頭,看向希歐維爾手裏的權杖。


    權杖上也有一隻純金荊棘鳥。


    希歐維爾低頭查看時,忽然留意到卡蘭的前襟。


    她穿著白色長袖布裙,內襯是紗質的,有幾分浸水的濕痕。她剛生下孩子不久,但是沒有哺乳。之前研究所會給她用吸奶器緩解脹痛,現在……


    卡蘭忽然拉開椅子跑了。


    希歐維爾將過分發散的思緒收攏,慢吞吞地問道:“你剛才問我什麽?”


    卡蘭臉上有幾分恥辱尷尬。


    她知道希歐維爾剛才在看什麽。


    她小聲道:“我想知道荊棘鳥的事情。”


    “為什麽在意呢?”希歐維爾漫不經心地用指節輕敲手杖。


    “我想了解你。”卡蘭誠實地說道,“想知道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的怪物。”


    她在激怒他嗎?


    希歐維爾可不會再讓她輕易操縱自己的情緒。


    他平靜道:“我也想知道一件關於你的事情,你願意誠實地交換嗎?”


    “什麽事?”


    “不管什麽事。”


    卡蘭猶豫著答應了。


    “很好。”希歐維爾微微頷首,在她原本的座椅上坐下,優雅地抬膝疊腿,手杖靠在桌子上。


    他告訴卡蘭,荊棘鳥是一種幻想生物。


    它一生隻唱一次歌,但是歌聲比其他任何生物都來得美麗。


    “從離巢開始,它們將用盡畢生時間尋找荊棘樹,然後在樹上棲息,用尖利的刺紮透自己的身體。在最飽受折磨、最瀕近死亡的時候,它們放聲歌唱。”


    世上最美麗的歌喉,用最殘忍的痛苦換取,一生隻唱響一次。


    這是個相當符合希歐維爾式審美的殘酷故事。


    卡蘭相信了他的話。


    她問道:“你的問題是什麽?”


    “我的問題是……”希歐維爾伸出手,安靜地摸到卡蘭的下巴,用指腹輕輕摩挲,“你願意為我歌唱嗎?”


    卡蘭被一股從頭竄到腳的寒意籠罩了。


    “我不……”


    希歐維爾掐著她靠近,親吻她的嘴唇,將她的話悉數咽下。卡蘭咬了他,他並不動怒,隻是掐著她的下巴,沾著血液,繼續像蛇一般糾纏。


    過了好一會兒,希歐維爾鬆開她,啞聲問:“你是否需要幫助?”


    他的視線低低落在她前襟。


    卡蘭憤怒地環住胸:“閉嘴,你這個變-態。”


    沒有孩子喂養,母乳飽脹確實會讓她承受折磨。


    希歐維爾從容地鬆開她。


    “房間裏藏有一個監控。如果你自己……忍不住,解決了,我會看見的。希望你忍得住。”


    他低啞地笑起來,倒不是平時那種譏嘲的語氣,但確實帶著幾分被取悅的快樂。


    “你……”卡蘭胸口劇烈起伏著。


    希歐維爾的笑容收斂了一點,他走過去,拍拍卡蘭的背,從後頸一直撫摸到腰。


    “不要生氣。”他將嘴唇貼近她耳邊,“明天我們還可以繼續商量。”


    他又按了按卡蘭的肩,然後直起身子,大步離開。


    卡蘭一個人呆在空曠的高塔內,過了好久才平複心緒。


    今夜,希歐維爾沒有強迫,沒有朝她宣泄怒火,甚至讓進行到一半的調-情戛然而止。卡蘭卻不得不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為“荊棘鳥”和他的“幫助”而憂心。


    他太狡詐強大了。


    他不需要去控製她。


    隻需要不斷向她暗示這種控製權,就可以摧毀她的內心,重新得到支配的力量。


    卡蘭開始四處找尋監控攝像頭。


    但是幾個小時後,她什麽都沒有發現。


    卡蘭意識到,這也是希歐維爾的策略之一。


    她沒找到攝像頭,會擔心自己被偷窺;她找到了攝像頭,會擔心還有沒有別的。


    也許這裏根本就沒有監控。


    希歐維爾想告訴她,牢籠是永遠存在的。


    他隻要用一個不存在的概念就能把她困住。


    卡蘭心中湧起憤怒,她將那張莊園草圖撕毀,揉成一團,狠狠扔到角落裏。


    該死的荊棘鳥。


    她還得在這座高塔上呆好幾個月。


    希歐維爾已經答應讓她在春季入學,他給了她兩個選擇,要麽掩飾發色,要麽遠程函授。


    卡蘭跟他來回拉扯,據理力爭,最後才達成約定——她會像穆-斯林一樣裹得嚴嚴實實的,並且戴上假發去學校,但她必須要見一次自己的孩子。


    “你可以每周見一次。”那時候,希歐維爾用毫無波動起伏的語氣告訴她,“不過恐怕你沒法跟她交流。因為先天性心髒病的遺傳問題,她可能需要在重症監護室呆幾個月……甚至幾年,直至進行心髒移植,完全脫離危險。”


    第46章


    第二天,希歐維爾又來了。


    他穿黑衣,戴著純銀十字架,銀發溫順柔軟地垂落腰際。卡蘭意識到今天是周日,他剛剛在教堂做完禮拜。


    “我錯過了一學期的課程,能不能補上?”卡蘭問他。


    “這隻能你自己解決。”希歐維爾將黑色外衣脫下,掛起來,然後解開一粒襯衫扣子。


    他微微頷首,示意卡蘭去床上。


    卡蘭把椅子轉了圈,用椅背擋著自己:“那我能不能買點書自學?比如現代醫學……”


    “別跟我說這些。把你要的東西列張表,第二天會有人送來。”他在床邊坐下,招了招手,“過來。”


    卡蘭站在椅子後沒動。


    希歐維爾諷刺道:“我以為你很清楚自己為什麽活著,孩子為什麽能有這麽好的醫療條件。”


    卡蘭走近他,在他雙腿之間抬膝,爬上床,然後在他試圖親吻的時候忽然抽身。


    “我以為你很清楚你脖子上的十字架約束了你什麽。”卡蘭模仿他譏誚的口吻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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