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充斥著濃重喘息,陸回在發泄過後便麵無表情的放開葉濤,頹然坐倒在地上。


    葉濤在失去支撐後,手腳酸軟的他也跌在地上,垂著頭靠著牆猛喘氣。


    雖是泛白著雙唇,但葉濤卻忽又抬起頭,冷凝著一張臉,揚手就狠狠給了兀自怔忡發呆的陸回一巴掌。


    清楚的紅痕應聲浮現在那張平時總是俊美帶笑的臉蛋上,陸回-著發麻的半邊臉頰,不發一語。


    「滾!」葉濤深吸一口氣,又給了他結實的一巴掌,「我永遠也不想再看見你了,滾!」


    原本唇角已止住血的傷口又因這一巴掌而流下血絲,陸回垂下雙肩,剛才狂怒的氣焰早已消失殆盡。他茫然站起身,頭也不回的打開門離開。


    等在外頭心焦不已的莎莉一見他走出來,便立刻抱著葉築起身走向前拉住他,「陸回,你……」欲問出口的話哽在喉間,因為她看見那張傷痕累累的臉龐。


    莎莉拉著陸回的衣袖,驚訝的不知怎麽開口。這兩人不會真的在裏頭大打一場吧?


    陸回什麽話都沒說,隻是在掙脫她的手後便直衝出去,留下她一人呆愣的站在原地。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把拔!」


    葉築忽然自她懷中跳下,衝向踉蹌走出來的葉濤。


    「葉濤,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她看向臉色極度蒼白的葉濤,嚴肅的問道。


    葉濤隻是搖搖頭,不願吐露半個字。


    他沒力氣抱起葉築,隻得伸手拉著她,淡淡地開口:


    「莎莉,不好意思,讓-這麽晚了還在這裏照顧小築,我們先走了。」


    他步履蹣跚的牽著葉築往外走。


    「葉濤!」


    莎莉在後頭喊他,但葉濤充耳不聞,隻是一個勁兒的走向門口,帶著葉築離去。


    「真是的!」喊不住葉濤的莎莉隻能重重歎一口氣,返回自己的座位上收拾東西。


    這兩人……不會就這麽結束了吧?


    這真的不是她所樂見的結果啊!


    ◆◆◆◆◆◆◆◆◆


    一陣刺耳的電話聲響起——


    陸回用棉被蒙著頭躺在床上,完全不想去接聽電話。他瞪著上方的米自天花板,任由電話在響了好幾聲後,自動切換至錄音機。


    (陸回,你在家對不對?)


    是莎莉的聲音,但他還是不想起身。


    (陸回,你說話啊!)


    他什麽都不想說,拜托別再吵他了。陸回又翻了個身,整個人趴在床上懶懶的動也不動。


    (你那一天和葉濤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很驚天動地、很不得了、很罪該萬死、很不值得原諒的事。


    莎莉在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久到讓陸回以為她要掛上電話了,不過,隻聽她重歎了一口氣,繼續對著電話錄音機道——


    (臨陣退縮不像你的個性。)


    臨陣退縮的確是他的個性,隻是別人都不了解罷了。


    (你不是一向很有自信的嗎?)


    錯!他的自卑隱藏在自大與自信之下,其實他才是最害怕被-棄的那個人。就跟以前的每一次一樣,他根本沒有勇氣去挽留離去的情人,隻是眼睜睜的看著他走!然後一個人回家痛哭一場。


    (陸回,我真的很希望你能與葉濤和好,你不是很愛他嗎?)


    愛啊!但是葉濤不愛。一廂情願的感情是永遠得不到響應的,所以他想放棄了,再加上上一次那樣對待葉濤,更別奢望兩人會有重來的一日。反正……他的感情每次都是這樣的結果,也習慣了。


    (陸回,再努力一次,拜托!我把你和葉濤都當朋友,我不希望你們就這樣不明不白的結束,好歹讓我知道理由,我可以幫你們。)


    唉!怎麽幫?葉濤不願響應他、葉濤不愛他,愛情是不能強求的。


    陸回隻是將頭埋在枕頭中哀怨的呻吟著。


    終於,莎莉在長歎一口氣後,也隻能掛斷電話。


    陸回自床上坐起身,然後又呆呆的發起愣來。


    自己那一次的霸道侵犯後,葉濤是不可能再原諒他了,一切就會這麽結束了吧?想到那一晚葉濤吼著說不想再見到他,就令他的心痛到幾乎要無法呼吸。


    上一次的戀情,情人說不能再跟他在一起是因為他對對方太好,他承擔不起,然後就斷了聯絡。


    陸回不懂,對情人太好不行嗎?他自認未曾結過壓力,卻又為何讓對方說出這樣的話?直到隔沒幾日冉在街頭遇見情人,瞧見他身旁的男人,陸回才知道什麽都隻是借口而已。


    要甩掉一個人,真的什麽借口都是可行的。


    自己條件不差嗎?哈,那又為何會在情路上如此坎坷?總是一廂情願、總是一頭熱,而每個人都認為他隻是玩玩而已,卻從未正視他付出的真心……


    他忽然憶起第一次見到葉濤的時候。


    他與舊日情人一同走入,一眼便看見坐在角落獨自一人喝酒的葉濤。那一瞬間,他好想走向前問他是否有什麽不開心的事,要不然為什麽臉上的表情像是在哭泣?像是要人去安慰他?


    那念頭也隻是一閃,他隨即就讓身旁的情人拉往包廂,再次走出來時,葉濤早已不在那兒了。當時的他竟有股悵然若失的感覺,像是來不及抓住什麽。


    現在他抓住了,卻又再度放了手……


    電話又響起,陸回側頭看著那上頭閃爍的紅燈,決定還是不接。他徑自起身往廚房走,打算泡杯咖啡。


    (阿回,你怎麽那麽久沒來?)


    是張玉的聲音,沒想到她也親身出馬。隻可惜,他最想聽到的聲音卻沒有出現。


    (你和阿濤吵架了,是不是?)


    陸回放棄泡咖啡,開始在衣櫃中翻東找西。


    (吵架了就要和好啊!你不是很愛阿濤嗎?別再冷戰了,你們兩個就是牛脾氣又好麵子……)


    不是好麵子,而是他沒臉去見葉濤!陸回脫下身上的睡衣開始著裝。


    (小築也很想你啊!來來來,小築,你跟阿回薯叔講幾句話……)


    電話那頭傳來葉築軟嫩的童音,陸回輕笑了一聲,帶著自嘲與苦澀。


    他會對葉築那麽好,不過是手段、是有目的的;現在既然已經放棄那無法達成的目的,又怎麽會繼續使用這樣的手段?


    電話那頭依舊傳來張玉苦口婆心的勸告,看來自己做得很好,讓她如此的放心將葉濤與葉築交給他。隻可惜,有人不願意……


    陸回歎口氣,不再去聽那些聲音。他拿起車鑰匙離開房間,走向玄關穿上鞋後,就往車庫走去。


    隨後一輛寶藍色轎車開出,駛入無邊的夜幕之中。


    ◆◆◆◆◆◆◆◆◆


    「葉濤,你為什麽要這麽生氣?你和陸回到底怎麽了?」


    莎莉見張玉也無可奈何的掛斷電話,隻能側頭詢問從頭至尾一直不發一言坐在沙發上的葉濤。


    「沒什麽。」葉濤麵不改色的又吐出這麽一句無關痛癢的話,然後伸手將葉築抱到腿上,逗著她玩。


    「阿濤啊,你真的就這樣放棄了?」張玉走回沙發上坐下,加入數落他的行列,「阿回對你這麽好,為你付出了這麽多,要不是他,我怎麽會接受你也喜歡男人的事?」


    葉濤沉默了。


    陸回所付出的的確很多,自己從頭到尾隻是被動的在接受;但是,他不想要一個不信任自己的情人,那和徐燕又有什麽兩樣?如果要他事後再嚐一次相同的痛,那不如現在就斷得一乾二淨。


    「我和他沒什麽好說的了。」想到那日陸回可惡的舉動,心底又隱隱有一股怒火竄出,讓葉濤的臉部線條倏地硬冷起來。


    「葉濤,別說氣話嘛!」莎莉看著他冷凝的臉長歎一口氣,「你真的對陸回沒有任何的感情嗎?我認為你隻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是自欺欺人又如何?陸回也選擇了做隻駝鳥不是嗎?


    「去看看他,好不好?」莎莉不死心的繼續遊說,「你要試著主動,愛情隻有一方付出是不夠的,別再逃避了。」


    「逃避?」葉濤皺起眉,不悅的則過頭去,「陸回不也是在逃避?」為什麽大家都隻苛責他一個人?


    莎莉正待再說,張玉就開口了——


    「你這就是在和阿回賭氣。」總算是讓她看見自己兒子情緒化的一麵了,「阿回不來,你生氣,所以也就不去找他,不是嗎?」


    「我……」葉濤因母親一針見血道出的事實而語塞。


    張玉用她犀利的目光瞪著臉色忽青忽白的兒子,再來一記重擊:「阿回不會是第二個徐燕,你究竟在怕什麽?」


    怕什麽?怕背叛、怕不信任、怕爭吵、怕那些令人喘不過氣的束縛……


    「陸回絕對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花心濫情,他對你的專情連我們都看得見,反而是你那一天竟與別的男人在一起,所以該道歉的人是你!」莎莉激動的為陸回背書,更為他抱不平。


    「我和劉一傑沒什麽……」葉濤一頓,在兩個女人銳刑的目光下咽了咽口水,才又補上一句:「就算是,也是在認識陸回以前。」可惡,他為什麽要解釋已不存在的過去?更該死的是他現在竟會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不對陸回說明!


    「你對陸回解釋過嗎?」莎莉平靜的望著葉濤困窘的表情,「說真的,那一日在辦公室的那一幕,你不解釋的話任誰都會誤會,即使是再如何信任你的人也一樣。你該明白,這件事你隻要解釋清楚,陸回就會全盤相信、不再追究,為什麽你就是不開口?」她的語氣到最後已經是帶著嚴厲指責。


    葉濤低下頭不語。


    自己是在挑戰陸回對自己的信任嗎?要不然為什麽要將簡單的事搞得如此複雜?如果他解釋的話,是不是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難道是自己不信任陸回,所以才想測試他,奢望他能在那種情況下都能無條件的信任自己……這真的是太強人所難了,而陸回也太可憐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


    坐在酒吧裏,薛傑心情蕩到最低點。


    拿過陸回替他調好的酒,他咕嚕一聲仰頭灌盡。


    「陸回,你說啊,我那麽愛他,為什麽他還是要離開我……」薛傑垮著一張臉大聲嚷嚷。


    陸回的臉色也沒比他好看到哪裏去。


    天殺的,他是客人耶!為什麽現在待在吧台內調酒的是他這個客人,而坐在吧台外像個醉鬼般胡言亂語的卻是那位正牌酒保!


    薛傑絲毫沒接收到陸回殺人的目光,隻是高舉手中空杯大喊一聲:「再來一杯screwdriver!」


    陸回才不理他,隻是拿起一瓶威士忌往空杯裏頭倒,又去了幾塊冰塊進去後,便往薛傑麵前粗魯一放。


    他沒學過調酒,會的隻有一百零一種的威士忌加冰塊;基本上有人願意替薛傑這爛醉鬼倒酒,他就該偷笑了!


    另一個酒保見狀,隻是無奈的搖搖頭,努力加快手上的速度應付兩倍量的客人。


    陸回替自己也倒了一杯,悶悶的喝了一口。


    人在倒黴的時候,什麽事都會給遇上。原本是想來這裏借酒澆愁一整晚的,沒想到竟好死不死碰上薛傑失戀,巴著他訴苦了一整晚,還淪落到停在吧台內倒酒伺候他的下場。


    等他醒來後,一定要狠狠敲他一筆!


    嗬!如果威脅要讓薛傑屁股開花,肯定會很精采……想到這裏,陸回總算露出一抹許久未見的暢快笑意。


    「陸回啊……嗚嗚!你說你說,有沒有天理啊?」薛傑扯住陸回的手臂,哭喊著今晚對老天爺第二十遍的不滿。


    「是沒天理。」陸回總算願意在這第二十次的時候開口響應他,然後又露齒一笑。「等你酒醒後,-會發現沒天理的事又將再多一樁。」


    薛傑沒聽出陸回話中的惡意……不,現在的他根本沒有思考能力。隻見他彷若遇見知音似的,更是緊抓住陸回,用力搖晃他的手臂。


    「你也這麽覺得對不對?」薛傑強睜著醉意迷蒙的黑眸,「我不過是對他做了那件事情嘛!他也說他愛我的,為什麽還要在事後氣衝衝的離開……」


    陸回吃驚的一挑眉。看不出來薛傑是那種「惦惦吃三碗公」的人,居然還對女孩子霸王硬上弓,真是不容小覷呀!


    薛傑又打了個酒嗝,然後放開陸回,整個人趴在吧台上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我居然會那麽喜歡他啊,我從來也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男人……」聲音漸漸模糊,最後隱沒在規律的鼻息中。


    陸回愕然了,他可從未想過薛傑竟也會有喜歡上男人的一天,更何況還是當攻的那方?果真是臉越老實的人就越會騙人。


    「小傑,別睡了。」陸回伸手去搖他,可是對方隻是發出一聲囈語,又兀自睡得香甜。


    一旁的酒保也湊過來審視睡得不省人事的薛傑,「真糟糕,睡著了呀,能不能請你送他回去?拜托拜托!」


    他現在抽不開身,又不能任由這家夥趴在吧台呼呼大睡,要不然老板來了肯定會削他一頓的。


    「我可以拒絕嗎?」


    陸回嫌麻煩的就要開溜,誰知道此時薛傑又睜開眼。


    「陸回啊……」薛傑用力抓住陸回的衣領,滿臉通紅的瞪著他,「我……」欲言又止的。


    哈哈,不會是打算來個酒後告白吧?


    「啊——」


    發出慘叫聲的人是陸回與酒保,兩人又同時用力大吼出聲——


    「薛、傑!」


    「嘔……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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