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茴:“你想要穩定下來可以開店鋪。”他有貨源,也有足夠的本錢,可以租,甚至是買下一個地方,自己建房子,做店鋪,他要是想照顧家裏,那就選鎮上,距離近,要是想掙錢,以後給家人帶來更好一點的生活,那就選市裏,省城,鎮上太不方便了,火車都沒有,他們市裏和省城都有火車站,有火車,拿貨或者是出貨都比較方便。


    “你想一輩子在村裏嗎?你想想,城裏的基礎設施,學校、醫院、住所。”


    而且除了開服裝店賣衣服之外,他還可以從這裏批發電子產品、文具,各種各樣的東西回去賣,這些都比較罕見,要是開了店,不收票,價格又適中,肯定有生意。


    聽了她的話,蘇仲沉默良久:“我要好好想想。”


    是的,這要好好想想,這是要影響一輩子的大事,不慎重不行。


    這也不是急於一時的事情,他還可以慢慢考慮。


    蘇茴也不催他。


    他可以慢慢想。


    蘇仲對比了一下他看見的城裏人的生活。


    他們不用下地,到了年紀退休了那就更舒服了,基本上就是帶著孫子都處逛。


    跟別人下棋聊天喝茶,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舒服,小孩子隻要去上學就可以了,到了時候就去招工成為工人。


    他爸現在要在地裏幹活,還要給人看病抓藥掙外快,大兒子現在有前途了,但是小兒子還不知道怎麽樣。


    他不像半夏,坐不住,他這個成績,高考是沒有希望的,像一個皮猴,隻能混一個高中文憑,想著以後大兒子拉拔他找一份工作。


    如果他能夠買下一個鋪子,以後不管怎麽樣,家裏都有一份營生。


    唯一需要煩惱的,就是之前管的這麽嚴,現在說是放開了,但是會不會又變回去?


    到那時候,他們家的成分就有問題了。


    但是現在是政策引導的,不會把錯誤歸集到他們身上吧?


    如果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開鋪子比較合適,戶口關係不變,土地也保留著,到時候有什麽不對他們還能回鄉下。


    不知道爸媽他們會不會有別的意見……


    蘇仲想來想去,特意去他們省城轉了一圈,這裏的變化很大,他來過幾次,但都是匆匆來回,賣完衣服就走了,現在他特意留意了,看到了很多的小販,賣各種吃的也多,賣用品的少一些,衣服鞋子墨鏡手表……通通圍了一堆人。


    他想要看看有沒有人願意出售房子的,想要打探打探價格,看看自己還差多少。


    轉了一圈,沒有收獲。


    還是在一個老字號那裏打聽了這裏的中介,花了錢,才知道消息。


    商鋪那是沒有的賣的,老房子倒是有。


    他現在手裏就有,有之前收歸國有,後來返還的,還有的單位分房,舊房子太破舊出手的。


    那個比較好的房子問了一下,需要小幾萬,而那個破舊的,接近三千。


    看上去這個三千的好便宜啊,但三千的價格不低了,按照工人一個月三十的工資計算,需要一年不吃不喝才能存下三百,要十年才能買的起。


    這個價格也很高,現在蘇仲不是拿不出來。


    他跟著中介去轉了一圈。


    這房子真的舊了。


    隻有一個房間是後來建的,能安心住人,其餘的蘇仲很擔心有什麽從上麵掉落下來。


    那破舊的老房子也不是賣點,那間新建的才是,麵積也有八個平方了,擠一擠,能住好幾口人,其餘的老房子用來放東西養家畜。


    其餘的,就是這個院子大了,光是院子就有二三百平,現在種有果樹和青菜。


    這院子用土牆圍了起來,地下還有石頭,防止別人越界。


    蘇中沒有看到井,一問,這裏沒有井,需要打水要走十來分鍾。


    這是個缺點。


    如果要方便的話,自己家要打一口井,但是打井又是一筆花銷。


    他問中介可以打井嗎?這院子都可以建房子嗎?


    這時候沒有這麽多講究,都是可以的。


    院子外麵就是路,不是主幹道,但也能過四個輪子的車,周圍這種院子有,平房也有,住的人也很混亂,不過大多數都是工人,他們這裏前麵有一間罐頭廠。


    而且距離他們這裏的醫院不是很遠,走路十來分鍾,另一個方向,也是十來分鍾,還有一所中學。


    這個不是很近,但也不遠。


    蘇仲考慮來考慮去。


    這也就是省城了,上回,妹妹的一個小姑子在他們鎮上買了舊房子落戶的,才花了小幾百,對比一下,真真感覺到了差距。


    以後就是生意做不下去了,把這賣了都能得不少錢。


    講價自然也是要講價的,蘇仲答應中介給他送兩身衣服,他就主動多了,減了三百。


    買了這房子,拿了證明,但是還要繼續花錢。


    這破舊的危房是不敢要了,推了,隻留下那一間新房。


    說是新房,其實也有十多個年頭了。


    這些都需要人手,一事不煩二主,都拜托中介幫忙找人。


    推了舊房子,靠近街邊這裏他打算起一個平房做店鋪,後麵就住人。


    要是錢有餘裕,他再起兩間房間,這樣爸媽孩子來了也有地方住。


    這一下子,他真的錢就差不多見底了。


    蘇仲不放心,他這不能兩頭顧啊,這裏也沒有一個信任的人幫忙看著,到時候人家偷工減料他都不知道。


    蘇茴在這邊也有人,她幫了忙,定期讓人去轉一轉,買點水啊水果之類的,就解決了。


    他們也不敢太糊弄,錢蘇仲可沒有結清的。


    蘇仲一出來找活幹除了寄信寄東西回去,人是沒有回去過的,跟其他人一樣。


    凡是出來見世麵、找活幹的就沒有回去,哪怕家裏麵農活多,在收獲的季節需要人了,麵對著每個月幾十塊的薪水都沒有選擇回去。


    在收獲的時候,少了人是忙不過來的,張根和李滿芬不算太老,身體一向康健,但說到底也是上了年紀了,體力比不上年輕人。


    現在家裏就他、李滿芬、趙來娣,還有周小晴四個成年的大人。


    家裏的壯勞力張全和張貴都出去找活幹了。


    他們麵對著那份薪水也不想他們放棄,但是家裏的活他們確實忙不過來,要是誤了時候,讓莊稼浪費在地裏那就不好了,賺錢要緊,但是糧食是更要緊的,有的時候,有再多的錢也買不來糧食。


    周小晴雖然也在家裏,但是她要上課,就早上和下午那點時間可以幫忙,張喜華和張小華在鎮上中學念書,也是早上和晚上的時間才能回家。


    這樣的情況下,張根隻能找人幫忙,總有些人怕外麵的世界出什麽意外,膽怯著不敢出去。


    他也不提出給錢,他就提出來幫忙幹活,幹多少活給多少肉作為酬謝。


    他怕給錢太敏感,不過這樣也差不多,現在肉還是比較稀罕的,雞蛋家禽這一方麵在政策寬鬆了之後沒有那麽饞了。


    但是豬肉養殖期長,他們村裏就沒有人長期賣豬肉的,想要買隻能去鎮上。


    去鎮上的話便宜的需要肉票和機遇,去的晚了就賣完了,不要票的就隻能出高價買。


    也說不上是直接給錢好還是買肉作為酬謝的好。


    現在這地裏的活都是自己的,不能不賣力,這樣連軸轉,趙來娣和李滿芬都有些吃不消了。


    但吃不消也得吃,這可是自己家的糧食,而且忙過這一陣,挨過去就好了,這段時間,家家戶戶都比較大方,之前不舍得吃的大米、雞蛋、臘肉、臘腸,有一樣算一樣,端上餐桌補充體力。


    收獲完畢稱量上交一定比例給集體的時候,張成業一看產量,好家夥,那些個有壯勞力出去了沒有在家裏幫忙幹活的這產量依舊比之前好上不少!


    換到整體來看,數字就更好看了。


    這說明他們做的是對的。


    蘇淺明和田思怡也有些吃力,田思怡身體一直不大好,下地幹活的事情很少做,要是勉強,搞不好就是一場大病,不僅幫不了忙,還要耽擱其他人來照顧她,得不償失。


    所以後來哪怕看到他們吃力,她也不會說要下地幹活了。


    村裏人知道她這情況,不止一次說過她好福氣。


    一般人家有這毛病,哪裏還能過的這麽滋潤?


    也就是她男人能幫著看些小毛病,才能把這個家撐起來。


    常小荷在兒子去上大學的時候跟著去了,她是個從來沒有離開過這片土地的人,能出去長見識,一方麵可以送兒子,另一方麵也大大的滿足了她看看外麵世界的好奇心。


    在火車上,她看到了很多人,她不會說普通話,一開始還好,但是越來越多別的地方的人上車,她很多就聽不懂了,刺激的她回來就嚷嚷著說要學這個普通話,她怕呀,要是大兒子在那邊娶了兒媳婦,那邊的俗語她不會就算了,但要是普通話也不會的話,她們婆媳以後怎麽交流?


    去到了兒子的學校之後,她有些失望,跟她想象中的高樓大廈有些差異,好吧,這是學習的地方。


    她幫著兒子收拾床鋪,還送了他的舍友一些吃的,指望他們跟自己兒子好好相處,她本來說送兒子到了學校就回來了,但是蘇仲拉著她在招待所住了一晚。


    拉著她到處逛了逛,有一座大學,這地方不會太差,總有值得逛的地方,他們還在那裏的供銷社買了不少特產,大大的長了見識,回來之後,對著自己娘家人和其他村裏人,她能滔滔不絕的說上半天都不帶喘口氣的。


    值得說道的東西太多了,不管是那咕嚕咕嚕的火車,還是說買不到坐票隻能站著回來的體驗、五湖四海的乘車人、還有異地他鄉的俚語,吃食風俗,太多太多……


    回來之後,蘇仲就去找活幹了,他說要把花銷給掙回來,讓她放心,她怎麽放心?


    要不是每個月都有信回來,上麵還有錢,還不知道要怎麽擔心。


    他每個月也有寄錢回家,跟其他人差不多,還會有其他的東西,比如說幾件時興的衣服,兒子用得上的手表,公公婆婆喜歡吃的食物……


    她不知道蘇仲賺的大頭他都留在手裏做本,就這每個月寄回去的數量也足夠讓她驚喜了。


    對於妹妹,蘇茴在信上一個字都沒敢說,就怕他爸察覺出了不對。


    他也慶幸不用麵對,他爸看不到他心虛的表情,他從小到大就沒什麽能瞞得過他爸的,就像第一次送妹妹和衛國去首都學校報到那次一樣,回來的時候跟著妹妹做了點小生意,說好要瞞著蘇淺明的,但壓根就沒瞞住。


    在爸的逼問下很快就投降了,這一次他覺得也不會有不同的結果,他不敢保證自己不會露出什麽不該有的表情,然後把妹妹的事情泄露出去。


    不過也拖不了太久,過年他是一定會回去的。


    ——


    蘇仲的事情占據了蘇茴的時間不多,她主要的精力分成了兩半,一半在服裝廠,一半在醬料廠。


    服裝廠那一邊她又研究出了一種顏料,是嫩黃色的,是一種礦物跟另一種礦物混合後展現的顏色,這種顏色在雪紡上麵散發出來的感覺最飄逸,嫩黃得讓人很容易聯想到春天。


    這種顏色最適合花樣年華的少女。


    蘇茴還因此認識了一個香港來的富商,她跟一般的富商有些差別,她是一個女性,今年三十多歲,保養的很好,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歲月在她身上的痕跡。


    當初那個歲月很多人過不下去了,對麵的香港那裏卻是一派繁華,沒有正經的途徑過去,有的在絕路的時候靠著自己的一雙手、破破爛爛的圓木就這麽出發,運氣不好的一個大浪就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中,但總有那麽些運氣好的,順利到達了目的地,以偷渡客的身份在那裏取得自己的身份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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