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娶沈霞。」荀雲連看都懶得看喬若蘭。


    「雲兒,你……你就真那麽喜歡那男人?」喬若蘭氣到臉色發白。自己的女兒又美麗、又嬌憨,有哪一點是比不上那狐狸精的兒子?


    「沒錯。」荀雲手上忙著,「我愛他,不可能更改。」


    「你!」喬若蘭氣衝衝的站起身,「你娘生前再三囑咐我要好好管束你,更要我為你的婚姻之事作主,我現在命令你即刻就娶霞兒!」她不可能放棄的,她隻剩沈霞這個寶貝女兒了。


    荀雲手一頓,抬起頭冷冷對上喬若蘭的眼,「姨母,我看-是忘了荀家當家的人是誰了吧?-不過是個外親,憑什麽決定我的事?」


    「就憑我是你的長輩!」


    「哼!」荀雲卸下先前偽裝的溫文有禮,放下手上的東西慢慢走近喬若蘭。


    喬若蘭竟讓他的氣勢逼得退了一步。


    「長輩?」荀雲冷哼一聲,「有哪個長輩是像-如此自私又卑劣的?為了多年前的恩怨,-選擇在眾人麵前羞辱任赫,讓他隻能難堪的離開;現在-會關心我的婚姻大事,是不是因為姨父不喜歡-,想要納妾,-就費盡心思想要再找個靠山,所以腦筋就動到我的身上來了?」


    他原本清明的眼眸覆上一層寒霜,「-要沈霞在那晚將我自任赫身旁支開,又故意對任赫說我要娶沈霞,-對他說什麽我是不知道,但也可以猜想有多難聽了。然後,-又設計讓任赫見著那一幕,任赫雖然生氣在心,卻還未曾對我心灰意冷,所以-又另外找方法將他攆走。我想,就算任赫的母親沒來勒馬樓,-也已想好法子要讓他在眾人之前難堪了吧?」


    陰謀全讓荀雲猜中,喬若蘭雙唇一抿,換上陰冷的表情。「沒錯,我無法原諒任耕樵拋棄我,所以,我要他的兒子也嚐嚐這種傷心欲絕的滋味!我不得已嫁給你姨父,前幾年他還對我百般疼寵,現在又因為我生不出兒子而想納妾;我不答應,他就住在那賤女人的家中不回來。我不能讓我與霞兒的下半生沒有依靠,所以,霞兒一定要嫁給你,這樣我才能有數不盡的家產讓我無憂無懼!」


    人心的貪婪與欲望都明顯刻在這顯得老醜的女人臉上,荀雲壓下心中翻騰的怒火,開口喚道:


    「秦泰,你進來。」


    秦泰走了進來,「主子?」


    「給她們母女倆一筆錢,然後將她們趕出荀園,我回來的時候,不想再看見這兩個惹人厭的女人。」


    她們要錢,行,他可以保證她們下半生衣食無缺,但,前提是她們得滾得遠遠的!


    喬若蘭本來還要說什麽,卻讓荀雲冷寒的目光驚得不敢再出聲。


    「主子,您要去哪裏?」秦泰有些詫異。


    荀雲拿起收拾好的包袱,「當然是去將任赫追回來。」他不會讓任赫離開自己身邊的。他說過,兩人間若有爭吵誤會,他一定會想方法讓他不再生氣。


    忽然想到什麽似的,他又自一個木櫃中取出一包東西放入懷中。


    「主子,你當真……」秦泰小心翼翼的求證謠言的真實性。


    荀雲點頭,「很早以前我就想告訴你們了,但是小赫不準我說。」


    當真如此……秦泰鼻子抽了一下,似乎要哭了。


    荀雲懶得去理秦泰,隻是將包袱扛上肩,「是我先耍手段得到任赫,他回來後,不準你們在他背後指指點點。」


    他步出門外,小白已將馬車備好了。


    「主子,你一定要讓任公子回來喔!」想到任赫對自己種種的好,她才不管他與主子之間是對是錯,總之任公子是個好人,比起喬若蘭母女要好得太多了!


    「不錯。」荀雲拍拍小白的頭,「回來我讓-做總管好了。」他橫了秦泰一眼。


    秦泰連忙也揮揮手,「主子,您一定要帶任赫回來,路上小心!」


    開玩笑!他怎麽可以因此丟了飯碗?


    「畜生!」


    響亮的巴掌聲回蕩在偌大的書房裏。


    任赫撫著被打到紅腫一片的臉,不言不語的繼續跪著。


    任耕樵氣到渾身都在發抖,隨手自下人手上拿過竹杖,就要往他身上打去。


    「老爺,別這樣!」齊婉連忙護住任赫,不讓盛怒之下的任耕樵將兒子打成重傷。「赫兒已經跪了很久,你讓他起來吧!」


    柳豔走過去牽起齊婉。「大姐,-別為他求情,他幹下這等傷風敗俗之事,理應受罰的。」


    「妹妹!」齊婉搖搖頭,還是抱著任赫不讓柳豔將自己拉開,「赫兒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我知道他是個好孩子,他隻是愛上個男人而已!」


    柳豔生下任赫沒多久,就一肩挑起教導任桓武功的責任,所以幾乎都是齊婉在照顧任赫,感情自然深厚。


    「婉兒,-讓開!」任耕樵吼道,「我今日就打死這個不肖子,讓他到九泉下給列祖列宗一個交代!」


    什麽人不喜歡,偏偏去喜歡個男人,要他任耕樵的臉往哪裏擱?


    「不行!」齊婉怎麽都不肯走,「赫兒他沒錯,都是愛人,為什麽愛男人就不行?」


    「-!」任耕樵臉色鐵青的舉起手,卻不敢將藤條落在愛妻身上。「他都是讓-給寵壞的,-知不知道?」


    兒子先是不負責任的離家,回來後又得知他愛上個男人,會如此大逆不道,都是因為齊婉對他寵溺過了頭!


    齊婉隻是流著淚,「妹妹,他是-懷胎十月生下的,-怎麽不為他說說話?」


    「大姐……」柳豔看向兒子那雙倔強的眼眸,長歎一口氣,「我能說什麽?他都不顧慮我這個做娘的感受了。」


    當她向兒子求證這件事時,可知道得到答案的那一刻,她的心痛到糾結成一團,幾乎要無法呼吸了?自己的兒子居然是個……多讓她失望和傷心!


    任赫總算有了動作,他緩緩撐起跪到發麻的雙腿,並將齊婉扶起。


    「大娘,-別因為護著我,就和爹鬧脾氣。」


    齊婉搖搖頭,「大娘隻要你天天都快樂。」


    任赫歎口氣,目光轉向正氣到吹胡子瞪眼的任耕樵,「爹。」


    「哼!我不認你這個兒子。」


    任赫隻是聳聳肩,「那我從此都不煮飯給你吃了。」


    這是……威脅?任耕樵睜大眼,狠狠瞪著他。「你說什麽?」


    「我讓你打過、罵過了,既然你氣沒消又堅持要斷絕父子關係,那我為什麽要替一個陌生人做飯?」


    「你!」任耕樵因他的話氣結。


    眾人沒料到任赫還有這一招,都目不轉睛的看著這對父子僵持。


    「不吃就不吃!」任耕樵像個小孩子似的負氣一撇頭。


    「那好。」任赫淡淡一笑,「大娘,-肚子餓不餓?我煮一大桌好菜讓-吃。」


    最後,任家所有人一個個棄械投降。


    先是柳豔受不了,拿起筷子夾了塊香嫩的酒釀清蒸鴨送入口中。


    鶯兒一見,也大著膽子舀了一匙紅燒幹貝,像怕被斥罵似的趕緊塞入嘴裏。


    總管見狀,也偷偷拿了個包子,走到門外囫圇大嚼起來。


    「大娘,這是您最愛吃的醋溜白菜,多嚐一些。」任赫殷勤的夾起滿滿一箸,放進齊婉的碗中。


    齊婉悶聲一笑,偷瞄了任耕樵一眼。


    這哪是她愛吃的?分明是任耕樵的最愛。


    每次這盤菜一端上桌,任耕樵就不準任何人與他搶,非要將整盤都納為己有才甘心。


    任耕樵氣悶的望著齊婉吃了一大口白菜,肚子也很不爭氣的響了起來。


    「這是什麽聲音?」齊婉抿唇揶揄問道。


    任赫與柳豔也同時噗哧笑出聲。


    「咕嚕嚕的,可是水聲?」任赫故意猜錯。


    「是水聲嗎?」柳豔假裝側頭細細聽了一會兒,「可好像不是院子中的水池傳來的啊,似乎是在這房中……」她睨了眼任耕樵。


    任耕樵受不了眾人的調侃,硬脾氣的他索性起身,氣衝衝的一拂袖而去,不再待著看眾人在他麵前大吃大喝。


    任赫望著父親的背影,笑意凝在唇畔,有些惆悵。


    「赫兒,別難過。」齊婉拍拍他的肩,「他就是那副怪脾氣,其實心裏已經動搖了。」


    柳豔也頷首,「再過不久,他就會像以前一樣,拚命大口吃你做的菜,一麵要你再多煮一些的。」


    是嗎?


    任赫打起精神,又笑了笑,「大娘、娘,-們好久沒吃我煮的菜了,再多吃一些吧!」


    躺在房內睡不著,任赫起身往園中走去。


    園中梅花開綻,梅樹扶疏橫斜,淡淡幽香溢滿整座花園;涼風輕輕吹送,將這股香味吹得斷斷續續,有股欲盡不盡的哀傷。


    任耕樵果如齊婉與柳豔所言,過沒幾日就要人來叫任赫煮飯給他吃,雖不說半句話,但顯然已經默許、原諒任赫了。


    「管他去愛什麽人,隻要別殺人放火就行,總之,我肚子餓了,叫他煮飯給我吃!」這是任耕樵後來對這件事發表的看法。看來,他也不想與自己的肚皮過不去。


    坐在石椅上,任赫支著下顎發起呆來。


    有時候他會想,反正他還在氣荀雲,他大可說自己隻是一時讓荀雲用計陷落,他愛的其實是女人,那麽就不會惹得爹發這麽大的脾氣了,自己也可以將這些事當作是個難堪的記憶,丟在腦後重新生活。


    但,就是沒辦法。他為自己仍舊思念著荀雲這件事覺得氣悶,好像……真的陷得太深了,要抽身,好難。


    任赫皺著眉,想到荀雲現在可能正與沈霞新婚燕爾,就又落落寡歡起來。


    他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連有人走近他都不知道。直到一個黑長的影子清楚出現在地上,任赫才驚覺的要回過頭。


    「唔……」嘴巴被掩上,眼睛又被蒙上,任赫隻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喘,眼前就一片黑暗。


    「噓!」來人要他別出聲,「你在想什麽?」他刻意壓低嗓子,讓任赫聽不出他的聲音。


    捂住任赫的手微一鬆開,似乎是要他回答,但任赫不語,他為什麽要對一個陌生人說這些?


    「讓我猜猜。」那人輕聲一笑,「你一定是在想,心愛的荀雲和沈霞正在濟南卿卿我我的,肯定早忘了你了,是不是?」


    任赫身子一僵,這個人……


    「你……」他正要開口,卻又被捂住嘴巴。


    「聽我說。」他灼熱的鼻息噴在任赫的頸項間。「他怎麽可能會忘了你?他這麽愛你,費盡心思、不顧尊嚴的扮女人就隻為得到你,怎麽可能隻是想玩玩而已?沈霞的那件事是旁人造的謠,若你因為這樣就信了,會讓他覺得那些付出的愛未免太不值得了。」


    任赫用力掙紮起來,這個家夥……是荀雲!


    荀雲如他所願的鬆手。


    任赫立刻回過頭一看,果真是他!


    「你怎麽……」荀雲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來接我這個因為生氣而回娘家的娘子。」荀雲勾起一抹俊美的笑。


    什麽!任赫聞言羞惱的站起身,「誰在生氣了?我是因為想回家才回來的,根本與你無關,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你怎麽這麽說?」荀雲攬住任赫的腰,製止他的掙紮,「別告訴我,那一天那張快哭出來的臉不是你。」


    誰要為這種人哭啊!任赫用手肘往後一撞,害荀雲痛叫一聲,放開手。


    「你私闖民宅,我要讓官府派人來捉你。」任赫說完就真的要往前走。


    荀雲才不讓他離開,他一把扯住任赫,將他往自己的懷裏一帶。「別生氣了,我很想你,我不能沒有你。我剛才都解釋過了,那些全是我姨母的詭計,我也被蒙在鼓裏。」


    任赫掙脫不了,隻得窩在他懷中恨恨罵道:「你讓她用那種方式將我們的關係說出來!」


    「對不起。」荀雲輕吻任赫的發絲,為自己的大意懊悔。


    「你害我讓我爹痛打一頓,差點斷絕父子關係。」想到前些日子父親臉上的失望與憤怒,任赫有些哽咽。


    「對不起。」荀雲緊緊擁著任赫。「你可有受傷?」


    「哼!」任赫輕哼一聲,「爹那麽愛吃我做的菜。哪敢再說些什麽!」


    荀雲鬆了口氣,稍微放開任赫,勾起他的臉。「小赫,是我的錯。是我強迫你與我在一起,卻還讓你遭受這些原該屬於我的懲罰,原諒我。」


    任赫才不會這麽快就原諒這個家夥,自己為他受了這麽多苦,他隻說聲抱歉就行了嗎?才沒這麽便宜!


    手一伸,「拿來。」任赫斜睨著他。


    饒是荀雲聰明過人,也讓他的動作弄胡塗了,「什麽?」


    「賠償。」任赫收回手,抱著胸一撇嘴,「心痛、皮肉也痛,這些加起來,總共要一百蘭陵鬱金當做陪罪禮,你帶來了嗎?」


    什麽?荀雲有些訝然。自己走得匆忙,哪想得到這些?


    「沒有?」任赫氣惱的又一撇頭,「我不會原諒你的。」自己這幾日都被肚子裏的酒蟲鬧到渾身發癢,荀雲居然還沒帶酒來!


    荀雲連忙擁住要離去的任赫,「和我回濟南,隨你愛喝多少、就喝多少。」


    「不要。」任赫執拗的拒絕,十足的任性。


    月光照耀在他那張惱怒的臉上,微蹙的眉與咬到泛紅的下唇,這是任赫生氣時必有的反應,卻讓荀雲怎麽看都看不厭,總覺得他可愛透頂,還為此怦然動心。


    知道任赫在耍性子,荀雲忽然一笑,目光帶著促狹,「你真的不原諒我?」他該考慮換一個每每都會奏效的法子了。


    「哼!」任赫又重哼一聲。每次牽扯到酒,他就變得與為了吃而鬧脾氣的荀雲一樣孩子氣。


    「這是回答嗎?」荀雲漾開一抹邪肆的笑容,「看來,得試試另一個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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