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綜:“......”


    他唐知綜再饑不擇食不至於喝這種渾濁不堪的劣質酒,況且,比起喝酒,他更想吃東西,真他.媽的餓得不行了,給他個饅頭也比碗酒強。


    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沒有搞清楚這幫人的身份前盡量不和他們硬碰硬。


    男孩雙手捧著碗,目光專注,神色認真,見唐知綜沒反應,把碗往他嘴邊湊了湊,雙手微微傾斜,唐知綜張嘴就能喝到酒的程度,唐知綜滿頭黑線地把碗推開,碗裏的酒撒了點在男孩手背上,男孩像做錯了天大的事兒似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


    這時,外邊走進來個身形瘦弱的男人,嗬斥唐知綜,“你不是最愛喝酒嗎?錢大喂你酒你有啥好發脾氣的,是不是看我們閑,天天要找點事給我們做你才安心哪!”


    罵人的是唐知國,生產隊的人通知他說老幺被雪掩埋死了他隻覺得家裏少了個禍害省事,哪曉得又活了,把他嚇得半死不說,醒來就作妖,見不得家裏太平,以後再有類似的事,誰喊他他都不管,他哼了哼,轉身和其他幾人說,“老幺沒事我就回去了。”


    他前腳走,其他人後腳跟著就走了,走之前頻頻盯著他看了好幾眼,男孩好像有點不舍,往外跑了兩步,張著嘴想喊人,似乎有什麽顧忌給忍住了,掉過頭,再次把髒兮兮的碗遞給唐知綜,固執地舉著手要唐知綜喝。


    唐知綜:“......”


    “我餓了。”想吃飯,饅頭也行。


    男孩眼神瞬間明亮無比,喊門口的兩個小孩,“權二,把灶房的酒全拿過來。”


    唐知綜:“......”


    算了算了,劣質酒就劣質酒吧,活命最重要,眼下最要緊的就是配合他們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說,他張嘴喝了幾口,才幾口,腦子就暈暈乎乎撐不住了,感覺3個孩子跟著爬上了床,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跟看死囚犯差不多。


    接下來幾天都是如此,睜開眼就有人喂酒給他喝,本著強龍鬥不過地頭蛇的認知,他老實規矩得很,喂酒就喝,喝了就暈,暈了就睡,漸漸地,他覺得不對勁,比起預想的綁架,更驚悚的可能是他穿越了。


    穿越到了70年代的酒鬼身上。


    因為隔三差五有人在他耳邊說些匪夷所思的話,“掙的工分連自己都養不活,你咋不死了算了......”


    “你結婚糟蹋了多少錢?還不懂得珍惜,活該!”


    “讓你把孩子送走兩個換錢你不答應,聽我的多好?”


    無數的信息傳達著最不可思議的事,他,唐知綜,名下擁有無數豪宅豪車的富二代,神他.媽穿回了70年代,他爸發家致富之前,想想不如死了算了。


    後來,酒鬼的母親杵著拐杖來了,那是雙飽經風霜而蒼老的臉,與他親媽天天敷麵膜保養的臉截然不同,她滿臉枯槁,眼角堆滿了皺紋,臉上的老年斑清晰可見,跨進門就哭紅了眼,“老幺啊,你咋弄成這樣子了,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唐知綜太餓了,根本爬不起來,他毫不懷疑再過兩天自己會餓死在床上,但他不想說話不想解釋,知道自己戲劇性的穿越後他就不想活了,與其在著鳥不拉屎的地方苟延殘喘,不如死了重新投胎,投胎投得好,富裕生活跑不了。


    死了好啊。


    事與願違的是,人的求生本能超乎他自己的想象,當她端著盤回鍋肉湊到他嘴邊時,他不受控製的張開了嘴,明明是最低級最沒味的肉,在他嘴裏竟吃出了天價魚子醬的味道,他邊唾棄自己,邊狼吞虎咽的吃著。


    半碗肉下肚,力氣重新回來了。


    天黑了,老母親走了,3個孩子怯弱的爬到床上抱著他睡覺,黑暗中,他無比惆悵的歎了口氣,舌頭舔了舔嘴角殘餘的肉渣子,意識到自己的行徑後,抬手狠拍了自己幾個嘴巴子,巴掌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響亮,明顯感覺3個孩子僵了瞬,緊接著胸口湊過來3個腦袋,有個腦袋還在自己胸口蹭了蹭,“爸爸,睡不著嗎?”


    任誰發生這樣的事恐怕都睡不著吧。


    他又歎了口氣,雙手摸著兩個發絲軟軟的腦袋,“錢大,這日子很苦吧?”


    從這幾天的情況來看,他大概搞清楚了這家的狀況,酒鬼是個瘸子,村裏很多人瞧不起他,唯獨備受親媽疼愛,買酒的錢是親媽給的,酒鬼打著去公社給親媽買藥的幌子偷偷把錢買了酒喝,在石墩子歇息時遇到雪崩壓在了下邊。


    醒來時換成了他,同樣的名字,同樣的身體,不同的靈魂。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錢大的聲音鏗鏘有力,說話時伸手抱住了他,“不苦,爸爸在就不苦。”


    “哎...”唐知綜低低歎息了聲,“錢大,明早隨爸爸去個地方吧。”


    物質匱乏,條件艱苦得沒法活了,不如早日投胎重新做人去!


    想到此,他低落的心情稍微輕快了些,聲音跟著有了力量,“睡覺吧,明早爸爸帶你們去過好日子。”


    共同投胎奔向美好生活去。


    翌日清晨,天際露出魚肚白時唐知綜悠悠睜開了眼,3個孩子還睡著,他抽回自己的手和腿,慢慢爬下了床,屋子簡陋,除了張床,角落的櫃子,連個板凳都沒有,他拉開門,冷風迎麵刮來,刮得人臉生疼睜不開眼,他冒著寒冷,去其他屋子逛了圈,簡直窮得驚天地泣鬼神啊,別說桌椅板凳,連口鍋都沒有,灶台邊堆了幾個碎瓦片,碗架在上邊,周圍有燃燒後的柴灰。


    3個孩子估計把碗當鍋用的。


    可憐!


    這越發堅定了他早死早超生的信念,他回到房間,喚醒床上睡得憨沉的孩子們,3個孩子,老大叫錢大,老二叫權二,最小的叫酒幺,雖說原主是個酒鬼,野心不小,錢,權,酒,男人最愛的他都寄托到孩子身上了。


    酒幺趴著睡的,睡眼惺忪,揉著眼睛問唐知綜,“爸爸,要喝酒嗎?”


    口齒不太清晰,唐知綜聽懂了,他仰頭望天,原主到底是多愛喝酒啊,他看酒幺頂多2歲多,走路都不太穩的孩子睜開眼就問他是不是要喝酒,真他.媽覺得心酸。


    誰知心酸的還在後麵,酒幺的話說完幾秒,錢大就捧著他這些天喝酒用的碗來了,濃濃的酒味聞得唐知綜打了個幹嘔,提醒錢大把酒拿開,“今天咱不喝酒,咱做正經事去。”


    見錢大露出困惑的目光,唐知綜挺直脊背,回以個自信而燦爛的笑,“保證你們會喜歡。”


    錢大低頭瞅了瞅碗裏的酒,轉身走出了房間,很快空手回來,“爸爸,我們做什麽事?”


    “跟著我走就是了。”唐知綜肯定不會和他們說是去死的,“咱過好日子去。”


    隆冬的早晨,冷得人牙齒打顫,唐知綜身上隻穿了件單薄的衣衫,胡子邋遢的,頭發長得蓋住了臉,注重儀表的他顧不得了,問錢大附近有沒有小河,準備自殺。


    他本來打算餓死了事的,可低估了自己的求生欲,喝農藥省事又方便吧偏偏家裏沒有,上吊的話繩子易斷,想來想去還是跳河好,8歲那年學遊泳差點死了後他就怕水,玩得好的從不約他遊泳,別墅的泳池也因為他填平種成了花草,跳河的話他必死無疑。


    就是不知錢大他們會不會遊泳,跳河死不成遊上來是件很絕望的事兒。


    他抱著酒幺,偏頭問光腳踩雪地的錢大,“錢大會不會浮水?”他爸常講70年代插隊下鄉的事,說遊泳不是遊泳,而是浮水,鄉下人都這麽說。


    入鄉隨俗,就當臨死前讓他們以為親爸還活著吧。


    死得不會那麽痛苦。


    錢大拱著腳趾,緊緊抓著唐知綜的衣服,受寵若驚的抬頭看著唐知綜,聲音在顫抖,“不會。”


    給冷的。


    唐知綜又去問權二,權二頭使勁甩甩頭,聲音擲地有聲,“不會!”


    “那就好,走咯,過好日子去咯!”


    淹死,是對不會遊泳的他們的最好尊敬。


    他抖了抖滲入草鞋的雪,雄赳赳氣昂昂走著,沒注意經過處農家小院時,有個賊眉鼠眼的老婦人追了過來。


    第3章 跳河自殺


    地麵覆蓋著厚厚的雪,鄉間小路迂回蜿蜒,鞋不合腳,好幾次唐知綜差點滑倒,嚇得趴在他肩頭打瞌睡的酒幺徹底清醒過來,雙手扒著他肩膀,黑漆漆的眸子謹慎盯著路麵看。


    村莊的房屋零零星星分布著,兩戶煙囪飄出了青煙,煙霧緩緩升空,唐知綜聽到自己肚子咕咕叫了兩聲,順著錢大手指的方向,四人穿過田埂,圍著座山丘轉了半圈,視野處白雪皚皚,高山大樹籠罩在晶瑩剔透中,像裹在棉絮裏熟睡的彪形大漢。


    終於,在唐知綜耐心快耗盡的時候,權二指著不遠處的河麵驚呼起來,“爸爸,快看,我們馬上就到了。”


    眺目望去,唐知綜腳步停了下來,鼻腔灌入太多冷氣,帶著嗓子幹澀難忍,他吞咽了兩下口水,聲音沙沙的,“河麵結冰了?”


    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禍不單行,跳個河都忘記翻日曆了,結冰的河麵不知踩得破不。


    河邊有石階,石階連著結冰的位置,他抱著酒幺繼續往前走,到河邊時把酒幺放下,自己率先走了下去,兩步便被錢大拉住了手臂,錢大抿著唇,緊張不安地注視著河麵,無比驚恐和害怕的模樣,拉著不讓自己走。


    唐知綜反應過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先栽進河裏,3個孩子肯定怕得不敢跳了。


    如醍醐灌頂,他轉身抱起酒幺,喊權二牽著他衣服,昂首挺胸走了下去。


    一步兩步...四步,腳踩著河麵的那刻,他忍不住驚聲尖叫,嚇得左右兩個孩子差點摔倒,唐知綜深吸口氣,緊緊抱著酒幺,“錢大,準備好了嗎,把雙腳放上去。”


    錢大低著頭,身體沒動,捏著唐知綜衣服的手指白了瞬,將唐知綜往後拉了拉,而此時的唐知綜沉浸在死亡的興奮中完全沒注意其他,他雙眼緊閉,屏住呼吸的踩了上去,雙腳緊緊貼著河麵,幾秒過去了,維持著僵硬的站姿紋絲不動,他不死心,抬腳跺了跺腳下,沒動靜,又雙腳離地的跳起來重重踩,連塊冰渣都沒濺起來。


    唐知綜氣得想罵人,去他.媽的穿越,連自殺都這麽難。


    他打起精神,這兒不行又去試其他地方,前後左右中間位置反複試了好多次,腳後跟疼得發緊,額頭冒出了熱汗,而河麵仍是牢固得能開溜冰場的硬度,他泄了氣。


    正準備掉頭回去時,餘光瞥到河邊大樹背後有人偷偷摸摸朝這邊看,細眼長臉,難看死了,他沒管她,走向興致勃勃鑿冰玩的酒幺,喊錢大他們回去了。


    跳河不成就跳井,無論如何,今天必須得死,在這多活半天都是受罪。


    折騰了會兒,唐知綜有點累了,走路氣喘籲籲的,酒幺卻特別精神,“爸爸,你是不是帶我們來逮魚的啊,冰太厚了,都看不到裏邊的魚。”


    唐知綜扯著嘴角勉強笑了兩聲,笑容多苦澀隻有他自己清楚。


    轉彎時,無意看後麵的老婦人還跟著,錢大也發現了她,臉色變得鐵青,唐知綜明顯聽到他磨牙的聲音,他沒心情理會其他人,拉了拉錢大,“醜不拉幾的,多看眼都是侮辱我的眼睛,別看了,繼續做我們的事。”


    古井的位置在村子中央位置,不用錢大指路,遠遠的他就看到了,那兒有人在打水,唐知綜故意放慢腳步,等那人挑著水桶離開,走得不見人影了才過去。


    跳井是迫不得已的選擇,誰讓河麵結冰了呢,有得選他也不想汙染水資源。


    古井周圍鋪了層石頭,周圍的雪被清掃得幹幹淨淨,他把酒幺放在幹爽的位置,走近井邊,往下瞄了眼,幽深不見底的水麵輕輕晃著,隱有倒影浮動,他雙腿顫了顫,來不及細看就被錢大拉開了,錢大繃著臉,擋在他身前,雙手緊緊地抓著自己手臂,臉白得快趕上雪色了。


    唐知綜想安慰他別害怕,閉上眼,幾秒過後迎接他們的就是揮金如土的生活,不用挨餓受凍,不用風吹日曬,錢多得花不完,想買什麽買什麽。


    “爸爸。”錢大垂著眸,濃密烏黑的睫毛蓋住了他眼底的神色,“我們回家好不好?”


    不好,唐知綜心頭不爽,他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回他自己的家去,他拍拍錢大的肩,“別怕啊,很快就解放了。”


    語聲落下,後邊緊跟著的老婦人走近了,坐在幾步遠的石墩上,雙手規矩地搭在膝蓋上,揪著褲子,麵露急切,這種神色唐知綜可不陌生,足球比賽射門時,太多球迷露出這種明明迫不及待興奮激動而又不敢尖叫的表情了,想不到他會在幾十歲的老婦人身上看到。


    搞笑。


    他側著頭,邊觀察老婦人的神情邊往前垮了大步,腳跨出去的同時,老婦人揪著褲子的手發緊,布滿皺紋的臉因激動而微微抽搐著,他把腳收回來,老婦人氣憤地捶了下腿,嘴臉扭曲而顯猙獰。


    看來,老婦人猜到自己意圖自殺而暗自竊喜興奮?


    他甩了甩腿,腿時而前時而後,看老婦人臉上的表情跟著來回變換,他樂得笑出了聲。哪怕老婦人意識到自己故意耍她,唐知綜仍然麵不改色。


    他很想死,但他偏不。


    是不是好氣人。


    “走,我們回家去。”他這人就愛跟人唱反調,有人想他死,他偏不死了,不就窮得揭不開鍋的年代嗎,憑著他國外名校畢業的身份還怕會餓死?最不濟買地囤著等拆遷也會富得流油好嗎。


    他不僅不會死,還要活得有滋有味,幹出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來。


    網上不是有網友評論幸虧他活在信息化時代任何數據設計網上搜就有,否則以他的智商活在他爸的年代估計連糧食都種不出來更別說搞設計了,新時代的梁思成?簡直是對優秀建築學家的侮辱。


    媽的,越想越火大,不能死,死了回去也是麵對鋪天蓋地的謾罵,他要活著,必須活著,證明自己如何在這個年代活得風生水起的。


    他的聲音高亢,錢大陰鬱哀傷的臉瞬間浮起了笑,激動地晃了晃他手臂,“爸爸,真的回家嗎?”


    “對,沒錯,回家!”


    經過老婦人身邊,他居高臨下地呸了句,“狗眼看人低的,給我等著!”


    在唐知綜眼裏,老婦人和往上罵他的檸檬精差不多,輸人不輸陣,即使死也不能死在這種人跟前,他抱著酒幺,騰出隻手牽著權二,命令他們把腰板挺直了,絕對不能在老婦人麵前丟臉。


    兩人聽話的昂著頭,眼神堅定的望著前方,“爸爸,你看我們這樣成不?”


    唐知綜拍了拍他後背,骨瘦如柴的,他不敢太大力了,鼓勵道,“沒錯,就這樣。”


    村子沿山而建,路左側是竹林,右側是稻田,稻田長出了枯黃的稻穗,有幾隻鴨子琢著稻穗的雪,給枯燥的稻田添了幾分生機,他隨口問錢大,“誰養的鴨子?”這麽冷的天放出來,不怕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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