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裏施肥呢,你們去堂屋坐著,餓不餓啊,我給你們煮荷包蛋去。”周鳳洗了手就要往灶房走,美麗拉住她,“煮啥煮啊,家裏也沒多少雞蛋,留給小弟吃吧,媽,黃木匠被幺叔打進衛生所你知道吧?”


    黃木匠還在衛生所住著呢。


    周鳳嗯了聲,回眸看沒人,小聲道,“黃家的事你別摻和,你幺叔不是省油的燈。”


    以前啥也不是就天不怕地不怕的,現在是公社幹部了更不會怕事,隊上的人都說是黃木匠先惹事的,活該被打,黃家的人上門找唐知綜要個說法,唐知綜幾句話就把人打發回去再不敢上門鬧,唐知綜厲害著呢。


    美麗不屑地嗤鼻,“不就做了個公社幹部嗎,有啥神氣的啊。”


    “不神氣能把石森弄進醋廠?”周鳳不想和唐知綜撕破臉,別的不說,將來石康得在學校讀書呢,得罪唐知綜拖累的還是石康,至於美麗,周鳳把她拉到邊上,小聲問她,“肚子有沒有動靜了?”


    美麗臉上不愉,結婚多長時間,怎麽可能懷上,在鎮上富貴他媽天天問,問得她煩不勝煩,沒想到回家周鳳又問,她甩臉色道,“沒有。”


    “不要著急,慢慢來,我嫁給你爸也是很長時間懷上的,富貴媽有沒有為難你?”周鳳多少了解美麗的性格,打小嬌生慣養沒吃過苦,不會看人臉色,也不知道富貴媽好不好相處,她教美麗,“富貴媽若說什麽,你聽著就是了,別和她頂嘴,她年紀大了,能有多少時間活?等她走了,家裏還不是你說了算?”


    結過兩次婚的緣故,周鳳把婆媳關係看得很透徹,凡事順著她說,不滿的私底下和丈夫商量,吹吹枕邊風,什麽事都過去了。


    美麗不高興地嘟嘴,“其他還好,就是愛嘮叨,媽,黃木匠被幺叔打了,幺叔就不賠醫藥費?”


    周鳳小心翼翼望著外邊,生怕被其他人聽到了,低聲道,“他們的事你就別管了,要被你幺叔知道是你挑唆的,小心他收拾你。”


    黃木匠為啥上門找唐知綜,就是美麗說石磊打家具賣,價格不低,黃木匠心裏不平衡來找石磊理論,沒料到和酒幺打了起來。


    唐知綜多護短的人,哪兒能由著黃木匠囂張,揮拳頭就打,打得黃木匠掉了好幾顆牙。


    黃木匠找唐大壯舉報幹部打人,被唐大壯狠狠訓了頓。


    虧得黃木匠沒把美麗抖出來,要不然唐知綜不會放過美麗的。


    “我又不吃他的不穿他的,我怕他幹啥。”美麗心頭不屑,周鳳搖頭,“你啊就是性格太直了,你幺叔如今是公社幹部,在縣領導麵前都說得上話,你得罪他沒好處,媽不會害你,待會和富貴去看看幺叔,拿兩包糖過去。”


    “我不去,誰稀罕他啊,隊長理應是爸爸的,他用下三濫的手段就是了。”


    “過去的就不說了,好好和你幺叔搞好關係,將來誰要欺負你也有個出頭的人,還有石森,你和他多走動走動,他和富貴是同事了......”


    美麗不喜歡聽周鳳絮絮叨叨,她又不上班,根本沒看到過石森,有啥好走動的啊,石森都不來看她,她憑啥過去巴結。


    有些事周鳳和美麗說得很明白,多個朋友多條路,唐知綜以前是扶不起的阿鬥,但今時不同往日,唐知綜出息,美麗和唐知綜搞好關係,假如哪天王家的人欺負她,也有出頭的人。


    美麗不當回事,周鳳不得不為女兒打算,要美麗和富貴看著石康,她拿著糖去了唐知綜家,家裏隻有石磊,周鳳說了兩句話擱下東西就走了。


    傍晚唐知綜回來,看到灶房多了兩包糖,以為是酒鬼給的,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說了書和設計圖紙,兩包糖就把自己打發了?


    太摳門了吧。


    石磊看他站在灶台邊動也不動,告訴他,“幺叔,糖是二嬸拿來的,說美麗妹妹給你的。”


    唐知綜不解,“她給我糖幹啥,我看著像沒糖吃的嗎?”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好在不是酒鬼給的,唐知綜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兩包白糖,唐知綜讓錢大裝櫃子裏,估摸著掃盲時間快過了,去草篷召集大家夥開會,說修路的事兒,村頭的公路進村的隻通到保管室,其他多是鄉間小路,太窄了,幹啥都不方便,唐知綜決定把小路擴寬,家家戶戶通公路。


    路擴寬免不了要占地,每家每戶通公路的話,算下來村裏要少兩三畝地,尤其自留地挨著路邊的就不幹了,那是自家的地,憑啥改成路啊。


    反對聲很大。


    唐知綜吼了聲,示意所有人安靜。


    他站在知情講課的台上,視線掃過在場的人,說道,“施工隊埋電樁馬上埋到豐田公社了,接下來是各個生產隊,咱把路擴寬,施工隊的拖拉機能開進來,更輕鬆省事,你們還想不想通電了?”


    拖拉機必須開進村,那是他看中的玩意,不停在自家院壩不放心。


    他又說,“不是所有的路都擴寬,盡量弄條主幹道,沿著主幹道往各家擴,路寬敞,你們挑著籮筐走起來也舒服,至於自留地,不用擔心占了地你們的自留地就少了,隊上有的是地,占了誰家的都拿隊上的換。”


    要知道,為了建公路,他和唐大壯磨了好多天,從下雨磨到天晴。


    得虧那天下雨把拖拉機開到生產隊了,要不然他沒想起這樁事。


    路窄了,有個拖拉機還得走路,多憋屈啊。


    將來買冰箱空調,拖拉機停在保管室還得找人抬?多欠人人情啊。


    路必須修。


    有人質疑,“隊上修路占地,地少了,就得少種許多莊稼,糧食產量怎麽辦?”


    在多數人眼裏,糧食是最重要的。


    “眼光放長遠點,光盯著糧食是不行的,施工隊的拖拉機你們也看到了,市裏發達,滿大街開拖拉機的,咱們條件落後連輛自行車都買不起,但你們要想啊,再等幾年誰知道是啥光景呢,沒準咱們條件好了,買自行車的買自行車,買拖拉機的買拖拉機,直接開回家多好的事,難道要等那會再修路嗎?”唐知綜又說,“那會不也得麵臨同樣的問題?而且問題更大,為啥呢,有人買得起自行車,有人買得起拖拉機,買自行車的人就說了,我騎自行車小路也能走,憑啥要修路,買拖拉機的咋辦,就放棄拖拉機買自行車嗎?”


    人的嫉妒心有多重隻有自己知道,唐知綜要他們自己好好想想。


    眼下生活水平差不多,沒有誰家有交通工具的,等將來就不好說了。


    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太懂唐知綜的意思了,誰家在山裏逮著隻野雞都會被酸好多天,真買拖拉機,肯定有很多人眼紅,故意拖著不同意修路,那拖拉機豈不沒法開到家裏?


    黎翔他們在最後邊坐著,自從雨天在唐知綜家住了兩天,黎翔就挪不動了,直接從公社搬到了唐家。


    張大勇雙眼亮晶晶的望著對象的後腦勺,笑得滿臉花癡,附和唐知綜道,“唐隊長說得很對,保不準有人眼紅故意不修路,趁著都沒車把路修通是最好的,免得到時候扯皮。”


    黎翔不予置評,人民溫飽尚且是問題,唐知綜就忽悠他們買車?光是工業票就夠他們攢的了。


    也就老百姓心地淳樸才信他的鬼話。


    明知唐知綜在忽悠人,黎翔沒有站起來拆穿他,村裏修公路,便於他們埋電樁牽線,至少這點唐知綜是說對了的。


    受唐知綜鼓勵,接下來半小時唐知綜就安排修路的人了,女同誌挖土,男同誌壘路,再請幾個工人舂路,幾個路段該砌石頭的砌石頭,防止公路坍塌,要修就一步到位,唐知綜著重指了村頭經常壞的路,借著這個機會重新修過。


    施工隊有拖拉機,能去石場運石頭。


    於是,施工隊的就發現,屬於他們的拖拉機天天是唐知綜在開,以前是埋電樁時從拖拉機放電樁,如今是直接把所有的電樁放到指定位置,他們慢慢幹,唐知綜開著拖拉機去運石頭。


    油兩天就沒了,兩天就沒了。


    張大勇有點心虛,很想問唐知綜開拖拉機幹啥去了,這麽下去回市裏沒法交代的。


    唐知綜開拖拉機幹啥自然不會告訴他們,天氣越來越冷了,下個月學校就放寒假了,唐知綜自然要多多宣傳,為明年招生做好準備,借著運石頭的機會,天天帶著老師們去其他生產隊宣傳,家家戶戶都有孩子,指望掃盲是學不到更多的,還得讀書,讀書還得選好學校,好學校就是未來小學。


    宣傳都搞到其他公社去了。


    說起孩子讀書,首先想到的就是未來學校,孩子是祖國的未來,學校致力於創造美好未來。


    多順口多勵誌多深奧的宣傳語。


    擔心疑惑力不夠,唐知綜還使出了殺手鐧,告訴家長們,明年學校限定招生,每個班招60人,招滿就不招了,報名的迅速,手慢無。


    有錢的幾戶人家直接當場交了明年學費,幹脆得唐知綜握著他們雙手不住地誇他們有眼光,學校選得好,不怕孩子不成才。


    除了宣傳學校,再者就是問候各個生產隊的富婆,以前是沒車嫌走路麻煩,眼下開著拖拉機,趁機再摸摸她們的底。


    以唐知綜對黎翔的了解,溫柔可人的姑娘肯定招她喜歡,為了不引起對方尷尬,唐知綜找了個很好的借口:小學老師不夠,明年得招老師,有意的報名。


    這件事唐知綜不會廣而告之,就和他的發展目標說了,老實說,要不是手裏有蘇姍姍,唐知綜真想立刻從操舊業,有錢,她們真的太有錢了,而且特別上道,唐知綜就偷偷說招老師,聰明伶俐的就主動送錢來了。


    送到手邊的錢沒有不收的道理,他通通揣進兜裏,至於她們能不能做老師,過了年再說。


    公社總共沒幾個富婆,為了表示自己是真心實意在為黎翔辦事,塞錢的富婆唐知綜通通排除了,著重和幾個穩著性子沒動的知青交流。


    了解清楚她們家情況,再介紹黎翔給她們認識,就他來看,門當戶對,黎翔真沒理由說不喜歡。


    這天,唐知綜把幾個富婆個人資料進行詳細補充後,悠哉悠哉去接施工隊的人,中途遇到白楊,兩人相反的方向,唐知綜沒法送他,倒是白楊主動喊他等會,問他明年招生的事,白浩文他們進步太大,以致於院裏的人都想把孩子送到桃花村來讀書,得知名額有限,要白楊問問怎麽回事。


    天陰沉沉的,估摸著會下雪,唐知綜拍拍身邊位置,示意白楊坐上來,錢的事得好好聊,他說,“你上來我們慢慢說,浩文他們在學校不會亂跑,接了黎翔他們我送你們回去。”


    村裏修路,到處亂糟糟的,好在人多力量大,幾段最困難的公路成形了,兩邊堆石頭穩住路基就成,應該再有半個月就忙完了。


    白楊爬上拖拉機,把傘丟到後邊車裏,“院裏的人害怕名額滿了,急得不行,我前兩天就想找你問問的,奈何沒碰到你。”


    早晚回去,院裏的人就圍過來問學校的事,他再不問,沒準人家以為他故意不幫忙。


    唐知綜點頭,“是有這麽回事,學校有多少間教室你也知道,我也是擔心學生太多,收這個不收那個影響不好,你和他們說,想報名就趕快,好多人已經交了學費,如果晚了,再是你鄰居我也不好開後門哪。”


    後門不是不能開,但得花錢。


    也是看那些人照顧他家具生意,唐知綜給他們提個醒。


    他做人是很有原則的。


    白楊:“成,我回去和他們說說,學費多少?”


    唐知綜豎起兩根指頭,和公社小學的差不多,院裏的人應該能接受,白楊又問,“怎麽報名?”


    “過幾天我會送家具過去,喊他們把學費準備好,到時候交給我,下學期開學直接送孩子來讀書就成了。”


    唐知綜對學校的招生是很有信心的,入冬了,等把預定的家具做好,喊石磊再打些桌椅板凳,教室寬敞,坐60個人完全不是問題。


    施工隊的埋電樁埋到街上了,老遠就聽到整齊的口號聲,一二一二...


    唐知綜把拖拉機停在稍遠的位置,待他們把電樁埋好,扯著嗓門吆喝,黎翔他們就知道該收工了。


    最近唐知綜幾乎成了施工隊的專屬司機,張大勇他們也不抱怨自己技術不好不坐自己的車了。


    幾人臉上灰蒙蒙的,衣服也髒兮兮的,唐知綜問他們咋弄的,往□□服都是泥,今天怎麽髒成這樣了,還有股怪味。


    張大勇不想說,“遇到潑辣不講理的人了唄,不說了。”


    唐知綜便沒有多問,車開到村頭,喊白楊去接白浩文他們,他把拖拉機掉頭,張大勇抿了抿唇,覺得有必要提醒他兩句,“唐隊長,拖拉機燒的油嚴重超了,你能不能省著點用啊。”送白楊他們回公社,來回又得費不少油。


    真是沒法交差。


    “張大勇同誌,我心裏有數,你別隻顧著怎麽像市裏交差,多想想啥時候解決你的婚姻大事,和彩萍同誌也處了段時間了,就沒想過帶她回家看看父母?”唐知綜算過了,無論如何,要在公社通電前要他們把婚結了。


    提起這個張大勇就臉紅,他寫信和家裏通過信了,父母不反對他找個農村的,性格好比什麽都強。


    換作以前,他媽是沒法接受農村兒媳婦的,認為農村人親戚多,那些人愛上門打秋風,不願和農村人打交道,也是他年紀大了,高不成低不就的,他媽沒辦法不得不放低要求。


    等電樁埋完有兩天假,他琢磨著要不要帶彩萍回去見見他的父母,聽唐知綜問起,他反問唐知綜,“帶回去會不會不太好啊。”


    “有啥不好的,彩萍同誌是見不得人還是啥啊,我要是你,不僅要帶回去,還得帶到瞧不起你的女同誌麵前要她們看看,‘你們瞧不起我自有人把我當成寶貝,彩萍同誌比你們強百倍’。張大勇同誌,你必須拿出這樣的氣勢來。”


    張大勇訕訕,心想會不會誇張了,處個對象,用不著把他媽單位的女同誌都得罪光吧。


    經唐知綜打岔,張大勇心思都落到對象身上去了,哪兒還在意唐知綜開著市裏的拖拉機送人回家。


    直到白楊接了孩子過來,父子四人坐上車,張大勇後知後覺回過神,喊住唐知綜想說點啥,礙於白楊他們在,不好把話說太明白,隻得由著唐知綜開車走了。


    拖拉機絕塵而去,煙囪升起的濃煙緩緩升空,張大勇心疼油,偏頭和黎翔說,“黎隊,你怎麽不攔著,回市裏鐵定要挨罵了。”


    黎翔不以為然,“金銘縣山路難走,耗油是理所應當的事,咱又沒開拖拉機到處亂轉,不怕領導質問。”


    張大勇沒黎翔的底氣,他們是沒亂轉,唐知綜開著亂轉呢。


    想到局長那張泛黑的臉張大勇就頭疼,拉電樁是必須得用拖拉機,屆時牽線裝電表箱,市裏不給配車怎麽辦?


    局長那性子,沒啥是他幹不出來的。


    約莫想到回市裏麵對局長的處境,張大勇吃過晚飯就無精打采的,坐在凳子上長籲短歎,唐知綜想忽略都難,問黎翔他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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