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腕上有被踩過的痕跡。


    那些堵他的人攔著不讓走,推搡間護腕從他口袋裏掉出來,他彎腰去撿,被人一腳踩住,所以才沒忍住和他們動起手。


    將護腕遮嚴,霍觀起平靜地和她同行。


    雖然隻能去食堂吃飯,但比起沒得吃還是好一些。


    趕在二十分鍾內回到辦公室,霍觀起繼續罰站。


    路穠穠吃飽喝足,和男生搭話:“同學,你還不走嘛?”


    他說:“還沒批改完。”


    “要改到什麽時候。”


    “可能上課吧。”


    剛聊幾句,主任回來了。一眼看見辦公室裏三個人,隻兩秒,目光鎖定路穠穠,“你是哪個班的,在這裏幹什麽?”


    她一驚,還沒想好說辭,桌後的男生已經端起一疊練習冊交給她,開口道:“這些就麻煩你幫我送到高三6班,謝謝。”他看向主任說,“她是路過被我叫進來幫忙送作業的。”


    如此,主任沒再問。


    路穠穠忙不迭抱住練習冊,暗暗給霍觀起和男生使眼色,低下頭飛快跑了。


    送到高三6班,接手的同學問:“班長讓你送的?”


    路穠穠想,應該是那個男生,道:“對,他在批改卷子。”又問,“他是你們班班長?”


    同學說:“對呀,一下課就被叫去了。”


    想說什麽,話到舌尖突然一愣,路穠穠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那他不是也沒吃飯?


    “他……他叫什麽名字?”


    同學忙著分發作業,隨口道:“你不知道?去告示欄看,學生代表欄裏有他。”


    路穠穠跑去告示欄,果真看到他的照片。


    高三6班,段謙語。


    優秀學生代表。


    欠下的這頓飯,後來路穠穠和霍觀起找機會還了他。


    段謙語天生一雙笑眼,溫溫柔柔,對誰都謙遜和氣,人緣特別好。不僅限於高三,認識他的人沒有一個不喜歡他。


    路穠穠和霍觀起同樣也是。


    她一直叫他全名,反倒是後來霍觀起先改口叫謙語哥,她嫌肉麻,回回都要吐槽,奈何一個木著臉置若未聞,一個笑吟吟不為所動。


    久了,有時順嘴她也自打臉地跟著喊。


    秋天蕭索,段謙語時常望著樹枝發呆。


    路穠穠在霍觀起身邊絮絮叨叨,好不容易停下來,便會問他:“你在看什麽?”


    每一次都問,他每一次都答。


    梧桐落葉凋零,風揚起塵灰,惆悵淒清。


    “我在聽秋天的聲音——”


    那時候,幾近光禿的枝椏下,段謙語回頭看向他們,清風曉月一般笑得溫柔。


    第19章


    其後,路穠穠回公寓住了幾天,窩在家裏不見人,誰都不想搭理。


    網絡上因為她和段靖言都拍了ug雜誌的事,又有風言風語傳出,她甚至懶得去看,無所謂帶節奏的是網友還是段靖言本人。


    ug一見,段靖言真的長大了。


    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總試圖跟在他們身後但總不成功、眼裏寫滿羨慕的小男孩。


    和麵對麵時直戳心門的輕慢笑言相比,網上那些小動作算什麽,充其量不過是膈應她玩玩。


    他已經知道,捅刀怎樣捅最深,最痛。


    路穠穠在公寓窩了三天,心情才有所好轉。


    外頭氣溫開始下降,準備入秋了。


    季聽秋回來得巧,沒有打電話,仍是微信說:


    [我回望京了,有空一起吃飯嗎?]


    路穠穠問:[你不是在拍戲?]


    《遮天》已經開機,按理說他人應該在橫店。


    他解釋道:[回來錄綜藝節目,這幾天沒我的戲,劇組給我放了兩天假。]


    路穠穠了然,稍作沉默,回道:[放假了就好好休息。]


    便是拒絕的意思。


    這廂回絕了季聽秋的邀請,下午跑去找唐紜。


    離下班還有半個鍾,路穠穠到博唐,坐進唐紜辦公室裏等。


    唐紜處理著最後的事情,一邊忍不住吐槽:“從沒見你這麽積極找過我。”


    路穠穠癱在沙發上裝死,嘴上催:“別廢話,快點。”


    吃過晚飯,重頭戲是喝酒。地點在唐紜家的落地窗前,兩人一左一右賴在躺椅上,隔著玻璃欣賞窗外溫涼的夜景。


    滿屋子都是酒香味。


    唐紜很愛這種愜意時刻,手裏端著酒,問:“我聽說季聽秋離開劇組了,是不是回來了,沒找你?”


    路穠穠道:“找了。下午約我吃飯,我拒絕了。”


    “喲,那我今晚麵子可是大。”


    路穠穠讓她少貧。


    唐紜笑笑,隨後想起什麽,斂了笑意道:“你跟霍觀起都結婚了,那你和季聽秋……”


    路穠穠溫聲道:“我幫他,是因為他長得像我一個朋友。”


    她頭一次正麵回答這個,倒讓唐紜有一瞬詫異。


    “朋友?”


    “對。”


    難怪了。原來是因為這個對季聽秋如此關心。


    唐紜道:“那你打算管到什麽時候?橫不能一輩子這樣?”


    “我知道。原本就打算等他好一些,事業和收入都穩定,我就不再管了。”路穠穠悵然道,“我也知道,這樣很莫名其妙,可偏偏遇上了,我看著他那張臉,總是不想他過得不好。”


    季聽秋肖似段謙語。


    比作為弟弟的段靖言還像。段靖言隻有眼睛像他哥,季聽秋卻半張臉都像,乍一看仿佛重疊了幾分段謙語的影子。


    不同的是段謙語溫潤從容,而季聽秋眉眼總是愁苦壓抑居多。


    唐紜不知道其中關節,料想或許跟她和霍觀起的淵源一樣,有一段故事。唐紜不傻,路穠穠結婚一事帶來的驚訝淡去後,想想她和霍觀起當年在宴會上古怪的“初見”,想想這些年他們對彼此不尋常的態度,心下很快明了,他們之間必是有些什麽。


    路穠穠不想說,唐紜也不提這茬,看她悶悶喝下好幾口酒,柔聲問:“你結婚,是不是不開心?”


    “有嗎?”路穠穠看過去。


    唐紜點頭,故作玩笑道:“要是過不下去就努力忍忍,咬牙堅持幾年,到時候找個機會離婚,我給你把小狼狗們安排上。”


    路穠穠失笑,唇邊弧度輕得幾乎看不到:“我才剛結婚你就盼我離婚,能不能說點好。”


    她倆笑著各自飲一杯酒。


    唐紜少見地溫情起來,她說:“穠穠,我希望你過得開心。”


    路穠穠心裏觸動,回以一笑,道:“沒事,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成年人就得承擔後果。”


    “你知道吧。”


    路穠穠又倒了一杯酒,突然說起趣事。


    “我小時候很貪吃,喜歡吃什麽東西,抱住了就不撒手。有一年回來過年,和我舅舅一家一起,在小區裏遇到別人家的狗,一直衝我叫。我當時吃著糖,嚇得大哭,一邊吃一邊哭,一邊吃一邊哭。”


    “還有這種事?”


    “對啊。舍不得嘛。”她看著窗外漆黑不見星的夜空,彎了彎眼。


    因為舍不得,哭了也不願意放手,隻好邊吃邊哭。眼淚淌進嘴裏,鹹鹹的,和甜味混雜在一起,永生難忘。


    就像她和霍觀起的這樁婚姻。


    霍觀起提出結婚,她是有選擇權的,不是不能拒絕。


    她可以拒絕。為什麽沒有,為什麽最後還是應下了?


    因為舍不得。


    明明放不下過去,原諒不了他和自己,可還是不由自主地靠近,無法拒絕。


    於是,就這樣身處旋渦之中,困囿兩難。


    說到底是她高估了自己,結婚才半年多,眼淚和糖混合的感覺,就已經承受不住。


    霍觀起應當也很不快樂?


    路穠穠覺得自己好自私,因為舍不得,就這樣緊緊攥住不放手。


    可他不是糖啊。他是人,活生生的人。


    她就這樣拉著他和自己一起陷在這個困境裏,太自私了。


    ……


    和唐紜喝完酒的第二天,路穠穠睡到下午,隨後回了喆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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