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小貓是白底黃花 的,他也不知道是什麽品種,隻覺得那小貓挺懶的,就愛窩在沙發枕裏蹭,朝人伸出一隻圓胖的小爪子,“喵喵”地撒嬌。


    床上那隻小貓像是終於醒盹了,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緊繃起來,他猛得睜開眼,一眼看到自己,身體像裝了彈簧似的那麽誇張地往後一躥,king size的床,被他一下從床這邊躥到床角,躬著身子警惕地盯著自己。


    蔣弼之想起那隻小貓後來怎麽樣了。後來親戚帶著孩子過來拜訪,孩子太多,傭人沒有看住,那些調皮的男孩子們用剪刀把貓的尾巴剪去一半。打那以後,那隻貓見了人就是陳星現在這副模樣,壓低了肩膀、弓著背,全身的毛都炸起來,倘若有人向它走近一步,它就會嗞出牙齒、亮出爪子。


    “洗漱完出來吃飯。”蔣弼之丟下一句就離開了。


    陳星盯著他離開,立刻下床穿好鞋。他才不會在這裏洗漱,當然是越快離開越好。


    蔣弼之坐在外屋的沙發上,正在往茶幾上擺放早餐。說是擺放也不是很確切,其實就是將酒店配備的餐盤整個端到桌上,將保溫罩掀開即可,因此也一目了然,這是兩人份的飯。


    陳星看都沒看,直接朝門口跑去。


    “你應該先吃點東西。”蔣弼之偏頭看著他說道。


    陳星在擺弄那個門鎖,不知為何打不開。


    他凶狠地轉頭看向蔣弼之:“開門!”


    他氣勢洶洶,蔣弼之立刻就明白了,昨天如果不是燒糊塗了,他應該不會向自己求饒的。


    他無視了陳星的要求,平靜地說道:“你從昨天中午起就沒有吃飯,病還沒好全,不應該餓著離開。”他頓了一下,又道:“我不碰你。”


    陳星看眼桌上那兩個擺滿食物的餐盤,冷笑一聲。他在龍天寶那裏吃過一塹,怎麽可能再隨便吃他們這種人的東西。


    蔣弼之注視著他的表情,竟然猜到他心中所想,起身從冷櫃裏拿出一盒牛奶朝陳星走去,“這是沒開封——”


    “你別過來!”陳星衝他大喊。


    蔣弼之停下腳,將牛奶放到手邊的桌子上,又坐回沙發裏,沉默了一瞬,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飲而盡。


    “門鎖右側有一個暗扣,那是兒童安全鎖,撥開就可以了。”他將咖啡杯放回桌上,如是說道,並沒有回頭。


    陳星彎下腰找那個暗扣,同時在心裏腹誹,好好的弄什麽兒童鎖,這老畜生果然又沒憋好屁。


    “現代社會有一個法則,我認為每一個父母都應該告訴他們的孩子,不知你的家長有沒有告訴過你。”蔣弼之突然說道。


    陳星終於找到那個暗扣,正歡欣鼓舞地轉動把手,聞言竟定住了。他握在把手上的手指緊了緊,回過頭語氣不善地問蔣弼之:“你什麽意思?”


    “一個忠告而已,想聽嗎?”蔣弼之也轉過身子看他,手肘閑適地搭在沙發靠背上。


    陳星氣鼓鼓地喘了兩下,桀驁地揚起下巴:“你說。”


    “這個社會上的人是分階級的。”蔣弼之不緊不慢地說著,“如果層次相差太多,就不應該招惹。”


    陳星被他氣笑了:“屁!小學生都知道人人平等!你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是嗎?”


    蔣弼之並不和他計較用詞粗魯,隻問他:“聽過嗟來之食的故事嗎?”


    陳星眼裏顯出幾分譏諷:“怎麽,蔣先生自比樂善好施的黔敖?黔敖荒年施粥可不是為了逼良為娼!”最後四個字一脫口他就有些後悔,說白了,他其實還是有些怕他。


    蔣弼之卻不為此動怒了,隻有些意外他能說出黔敖的名字,他以為上職高的學生都是不學無術的。


    “好,你知道嗟來之食,那你知道不食嗟來之食,後麵最壞的一種結局是什麽嗎?”


    陳星倔強地看著他,不說話。


    “是拒絕以後又餓得受不了了,跑回去討粥,可是粥已經分完了。尊嚴、食物他都得不到,最後還送了命。”蔣弼之看著陳星的眼睛,淡淡地說道,“年輕人有骨氣是好事,但如果處境並不是很順,就應該識時務。”他攤了下手,“當然,這隻是我的一點建議,聽不聽在你。”


    陳星冷冷地笑了一下,“那蔣先生聽過魚和氣節的故事嗎?”


    蔣弼之看著他不言語。


    “我恰好也很愛吃魚,可如果這魚來自別有用心之人的手,我當然會選氣節!”說完,他一把拽開`房門,大步邁出去,又將門板重重地撞上,可惜這酒店的門有防噪功能,臨到完全關上時就放慢了速度,無聲無息地合上。


    陳星站在門外覺得忒不解氣,抬腿在門上用力踹了一腳,總算發出一聲還算威風的悶響。


    坐在屋裏的蔣弼之沒有被他這舉動裏的無禮惹惱,也沒被其中的孩子氣逗笑,他隻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隻被剪了尾巴的貓,還有蔣安怡。


    那隻貓不再親人,連蔣安怡都被它撓破過幾次,家人隻得將它送走,蔣安怡素來聽話,隻自己偷偷哭過幾次,並沒有和家人鬧。


    隻是有一次,蔣弼之無意中看見她獨自抱著一個貓玩具,看著院裏發呆。


    蔣弼之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她是在看貓平時最愛的一片草坪,貓經常躲在草裏撲鳥。如今草坪上空蕩蕩的,那些鳥兒歡快得很,可孤零零的蔣安怡看起來卻是那樣的可憐。


    39、


    陳星揣著口惡氣回到學校,一進宿舍就看見讓自己怒火中燒的情景——那個和他有矛盾的舍友正把他晾在陽台的衣服往地上拽,還踩了兩腳。


    “幹嘛呢你!”陳星一聲怒喝衝過去。


    他經常在外麵打工到很晚,他們的宿舍晚上有門禁,他便經常睡在黃毛兒他們家,然後第二天早上直接去教室上課。


    那個舍友顯然沒料到他會一大早回來,又見他一臉的凶神惡煞,頓時慌了,蹩腳地解釋道:“我是看你的衣服挨得太緊,怕它們晾不幹——”


    陳星一拳鑿了過去,打得那室友“嗷!”一聲慘叫。


    有兩個室友從浴室裏衝出來勸架,他們同陳星關係好,明顯勸偏架,讓陳星又逮著機會在那室友背上捶了兩拳。


    他拳頭硬,知道怎麽捶能讓人疼,那室友被他揍得受不了,喊出特別掉價的話:“你再打我就告老師!”


    陳星拎著他衣領將人拽起來,冷笑道:“告啊,咱們學校對打架鬥毆一向寬容,情節不嚴重的根本沒什麽處罰。我剛揍你那兩下連血都沒濺,頂多就是個班內點名批評,連檢查都不用寫。”


    他拽著那人的衣領又往上提了提,盯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但是如果你告訴老師,我以後每天都給你來這麽一回,也不多打,一次就兩拳,看到時候是你先受不了還是我先記大過?”


    對方眼裏閃過明顯的懼意,顯然不敢想象以後每天都要被陳星揍兩拳的日子。


    旁邊的舍友見差不多了,就推了推陳星:“行了陳星,跟他一般見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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