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痛苦地搖頭,“我不知道,你別問我了,我真的不知道。”


    “那不說以前了,不走就好。”蔣弼之向他邁了一大步,陳星立刻後退,好像他是什麽可怕的東西一般。


    蔣弼之下意識追過去,陳星同時又後退,兩人此時的情景滑稽無比。


    蔣弼之停下腳,內心十分恐慌,很想質問陳星為什麽還要躲他。可他隨即意識到自己分明是怕他走,要是再發火隻能將人推得更遠。


    他竭力擺出溫和的表情:“星星,既然你不想走,我也根本不想你走,我們和好吧,好嗎?”


    陳星的眼睛紅通通的,裏麵顯出激烈的掙紮,經過一場煎熬的糾結後依然沒有答案,使他的表情更顯茫然:“那然後呢?又和之前一樣嗎?”


    ……


    最後陳星選擇去天水,蔣弼之想送他,陳星拒絕了,“蔣叔叔,你別跟著一起去了,要不然我跟你分開的時候肯定會哭,被新同事們看到就不好了。”


    蔣弼之沉默片刻,突然笑了,揉了揉他後頸,像是欣慰又像是委屈地說道:“你比我都心狠啊。”


    陳星抓住他的手,認真地看著他:“不是分手。”


    蔣弼之點頭:“不是分手。”是新的起點,新的嚐試。


    第二天他照常去公司,像很久以前那樣,加兩個小時班,等公司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回來。盡管客廳的燈亮著,但他知道陳星已經搬走了。


    他想像往常一樣,先去洗漱,然後在床上看會兒文件,有了困意就睡覺。


    但是洗漱時,他發現自己的剃須刀被人換了,完全相同的樣式,隻不過這一隻是全新的。


    蔣弼之知道他的剃須刀手柄處材料特殊,需要提前預訂,他突然意識到不對,難道陳星很早以前就料到有這一天嗎?


    他又看到那條魚了,就在他眼前。


    他衝出浴室,一把推開一開始不敢碰的那扇門——寫字台上空了,書架上似乎是少了幾本書,除此之外,這個房間沒有任何變化,不止和陳星住在這裏時沒有太大區別,甚至和陳星搬來前沒有太多區別。


    蔣弼之此時才想起自己第一次走進陳星房間時的情景,那時候他與陳星已經兩情相悅,可他第一次進到陳星的臥室時卻沒有任何親切特別的感受,因為那個時候和現在一樣,這個房間並不能讓他感受到陳星的氣息。


    可蔣弼之知道他有多喜歡囤東西,便宜的水果、漂亮的包裝、切割下來的廢木料、弄髒的地毯、被淘汰下來的小電器……可他似乎不怎麽給自己添東西,也不給自己的房間添東西。


    他住進來,卻好像隨時準備搬走,事實亦是如此,他收拾行李隻用了一個多小時,最後隻有一隻大行李箱和一個背包,幹淨利落地換到下一個地方。


    他似乎從不相信自己可以在一個地方久留。


    蔣弼之抬起手,做了個攥緊的動作。他想他抓到那隻魚了。


    他沒有顧忌現在已經晚了,無暇考慮陳星是不是已經睡了,他急切地撥出電話,抱住手機焦急地等著。


    他幾乎一秒鍾都等不了,有些話他必須要立刻告訴陳星:


    “門衛那裏會留著你的資料,門鎖也會一直存著你的指紋,那個房間一直都給你留著。星星,不要害怕——”


    不是不要生氣、不要失望、不要難過,是不要害怕……陳星對他說過,“你不要老是笑話河豚了,它把刺豎起來哪裏是因為生氣,它明明就是被你們嚇壞了。”


    他終於透過那些焦慮彷徨的表象,看到他躲在黑暗的角落裏,靠著憤怒的保護才存活至今的、睜著驚恐的大眼睛的男孩兒。那些憤怒與指責並不是要逃離,而是衝他求救,對他說:“抓住我!”


    “——隻要你想回家,隨時都可以回來,我會一直在家等你。”


    陳星在電話那頭,在這注定失眠的夜裏泣不成聲。


    ………………


    中間有段留白,回頭有時間補齊,先趁著有時間寫到和解,之後有兩天不在家,不知道能不能更。如果覺得這段留白可以接受,把他們做決定的過程寫出來會顯囉嗦,也請告訴我,我可能需要點參考。謝謝~


    186、正文完


    鍾喬喜得貴子。


    幾日後,蔣弼之帶上陳星挑選的禮物前去探望。


    林醫生胖了一小圈,笑起來更顯溫柔。她讓鍾喬收下蔣弼之帶去的禮物,隨後就找了個理由讓鍾喬抱著孩子去別的房間了。


    “我聽鍾喬說,他之前跟您說過不合適的話。我本來想跟您打個電話,但是您看我這情況,一忙起來沒顧上,真是抱歉。”


    蔣弼之展顏一笑,溫和得令林醫生頗感意外:“沒什麽,鍾喬是好意,也說不上不合適,林醫生不必掛懷。”


    林醫生認為鍾喬隻接觸了心理學方麵的粗淺理論,就妄自對蔣弼之進行消極勸說是不對的,“……一般情況下,人會有一個‘自證預言’效應,尤其是遇到困難時,更容易將那些理論對號入座,產生悲觀情緒。”


    蔣弼之微笑搖頭,“您多慮了。” 換言之,他不是林醫生口中的“一般情況”。


    他隨即想到什麽,向林醫生求教,“我一個朋友的母親有酒癮和賭癮,戒了幾次都戒不掉,您知道有什麽專業人士或者機構可以醫治這方麵嗎?”


    林醫生給了他一張名片,“酗酒還好說,賭癮比較難戒。這位醫生比較擅長誡斷方麵,可以讓您朋友的母親先去和他聊聊,但是效果……不能保證,還要視她的具體情況而定。”


    蔣弼之向她誠懇道謝。


    大約是為了彌補自己丈夫之前賣弄學識的過失,林醫生說:“如果您和陳星需要谘詢,我也可以向您推薦合適的醫生。”


    蔣弼之略一遲疑,隨即婉拒了。


    林醫生從業經驗豐富,再加上鍾喬偶爾提過幾句,她知道蔣弼之是很難打開自己的那種人,便又勸了一句:“希望蔣先生沒有覺得受到冒犯,我主要是出於朋友的角度……陳星的經曆比較特殊,性格又屬於敏感型,心理必然會有一些創傷——”


    “我明白您的意思。”蔣弼之打斷她的話。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又專橫了,可他實在不喜歡從別人口中聽到這些,“他很好,他很堅強。”


    林醫生有些無奈地笑了,“孩子的行為都是從模仿和觀察大人開始,之後才慢慢發展出自己的思維,而陳星缺失了最開始的那部分。他的成熟類似於揠苗助長,某些方麵被迫超前,但某些方麵還有落後,我和他見過幾麵,就察覺到他身上成熟與幼稚矛盾共存的特點。按道理說,我們在生活中認識,我不適合給他做心理疏導……可能是做了母親吧,看到他就忍不住想關心——”


    蔣弼之被她那句“關心”打動了,做出願聞其詳的姿態:“您說。”


    鍾喬將蔣弼之送走回來後,對妻子說:“我沒說錯吧,蔣先生在人情世故上從來不露怯。他自己一個沒成家的大男人,可就知道不能讓新媽媽太受打擾,和你聊幾句就走了,不像之前那個誰,逮著你就使勁問,一點看不出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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