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雨季】


    我們有四個季節,泰國隻有三個:熱季、涼季和雨季。熱季在2-5月,雨季在5-10月,涼季在10-第二年2月。最熱是3-4月,氣溫有40多度,地麵溫度在70c以上,炮烙之刑;涼季一般都在10c-20c之間,適合穿秋裝,但是十分幹燥;我最喜歡的是雨季。


    小時候看電影《阿甘正傳》,說到越南的雨一下就會下幾個月,下起來上下左右都是雨,你根本不知道雨是從哪裏來的。我對此深信不疑。所以泰國秋季學期從5月開始,我剛去泰國支教就會碰到雨季,去之前還驚恐了一陣。


    可是真正經曆了泰國的雨季以後,才知道雨並不是連下幾個月,而是“午後準時雨”。整個上午還是曬到冒煙,曬得實在受不了了,下午三點左右突然天黑,然後轟轟烈烈下一陣看不見前方三米的雨,下完了繼續曬,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唯一的區別就是多了地上的積水和天邊的彩虹。每天如此,比雞還準時。


    而且氣溫一下子就降下來了,空氣濕潤,全身通透。


    相對於我所在的西部農村,曼穀就難過了。因為兩點:第一,曼穀比我所在的農村離海遠一點,下雨時間會推遲一些,剛好趕到下班時間下,必須淋成落湯雞(哈哈哈幸災樂禍);第二,曼穀一下雨就內澇,一內澇就更加慢堵,摩托水中遊、司機兩行淚,政fu怪民眾亂扔垃圾堵下水道,民眾怪政fu不作為……反正就是鍋子滿天飛,熱鬧得不得了。


    剛去泰國支教時,聽說教師職業在泰國地位很高,我還煞有介事整了一身行頭前往。後來發現,在泰國,啥名牌也比不上一雙人字拖,可以穿著走遍全國,進寺廟方便穿脫、防髒、不怕趟水、通風透氣,沒有比拖鞋更合適泰國的了……所以在泰國生活越久,鞋架越簡單,最後隻剩一雙黑色工作皮鞋和一雙人字拖:一雙上課、接待用,一雙則是什麽時候都能穿。進了屋後,絕對不穿鞋。


    相對而言,傘反而不那麽重要,因為雨都能掐著時間下,完全可以避開,如果沒有遮陽需求的話,根本就不需要傘。偶爾在雨裏麵漫步,還是很刺激、很解壓的。


    相反,我先生就很討厭泰國的雨季。他做的是遠洋運輸工作,幾十萬噸的巨輪,貨倉艙門開關都要半小時。在泰國碼頭裝卸貨,望遠鏡裏遠遠看到黑雲,趕緊叫水手關艙門,可艙門還沒關完,雨先到了,猶如頭頂一大盆水澆下來,嘩~~~緊接著又是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而艙門依然沒關完——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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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1.【世麵】


    在遇到損友之前,我一直覺得自己也算個見過世麵的人。在小學時候就走過全國三分之一的省份,經曆過好幾種不同的人生。當過留守兒童,嚐試過幫老人持家理財,動手自給自足需要的東西。隨著年齡增長,做過的瘋瘋癲癲的事情更多,才學了沒幾句英文、沒幾個日語,就跑去機場撩外國人玩,還跟國外的筆友(好久沒見過這個詞了)和漫畫家來往通信;在沒有網絡的日子,為了找一套想要的書,四處寫信給各大書店和出版社;學過急救、在獻血車上做過義工、憑著四處打工掙的幾個錢就被騙子騙到bj窮遊……


    可是遇到損友聊過幾次以後,突然發現自己原來正是她們一類人眼裏從來沒見過世麵的人,而且“沒品味”。我從來沒用過大牌化妝品、沒背過lv、沒穿過dior,沒用過香奈兒,甚至在大學之前連麥當勞肯德基都沒進去過,而且直到現在,還不知道椰子是神馬鬼(我隻知道水果椰子)。


    ——向來沒心沒肺的我,突然開始緊繃起來,有一陣子甚至開始嫌棄自己,焦慮,緊張,隨時小心翼翼,不敢說話、不敢亂動,生怕自己掉了份。連到去泰國支教,都不敢跟損友說,生怕因為自己去的國家不夠發達、不夠“高檔”,會被嘲笑。那段時間的我,感覺就是:生而為人,我很抱歉——因為我對“世麵”一無所知。


    到了泰國,見到了很多少見多怪的事情,才終於理解了什麽叫庸人自擾。我見過穿著人字拖隨隨便便的億萬富翁、身處精英階層但是說話特別謙卑的基督徒、口袋裏沒有幾個錢但是整個家裏都是古董車的收藏者、全身二手名牌但負債累累的月光族、全身紋身但是車上給人讓座還特別有禮貌的殺馬特、犀利哥一樣帥氣而體麵的乞丐、能夠把地攤便宜貨穿出名牌感的美女、隻穿戴自己設計製作的東西的設計師、月薪上十幾萬泰銖但酷愛街邊小吃和“199銖”商品的人(泰國流動圩市經常會有“199銖”攤位,主要賣衣服鞋帽,每樣199泰銖,約40元,相當於我們的兩元店)……


    後來,我又認識了泰國前副zong理查度龍先生,他中文非常好,跟我們談笑風生,謙虛而幽默,還不恥下問跟我學中國畫;也親眼見到了當時的泰國總理ying拉,她在皇家禮堂賣珍珠的攤位上,跟我們這些普通女孩子一樣看到bling bling的珍珠兩眼放光。


    ——突然覺得,所謂的“世麵”,挺沒意思的。於是我不再去逛siam paragon,而開始像李子柒一樣,學著跟當地人一樣生活:吃最臭的魚露、穿人字拖、坐在地上用手吃飯、騎摩托車、冒雨下地幫忙、畫泰國壁畫、自己動手搭架子、穿一塊布圍成的泰國服裝、到廟裏行善、參加水燈節的遊行……


    在這樣接地氣而充實的生活中,我也終於釋懷:所謂世麵,不應該是能夠對別人的生活方式給予包容和接受,不至於少見多怪嗎?知道別人不知道的東西也不會覺得自己多牛,因為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碰到沒見過、用不起的東西也不會自卑,因為我並不欠它的。見過了、用過了或者沒見過、用不起都隻是一種經曆而已,如何讓這些事情內化成自己對世界的看法,與世界、與自己建立起平和的關係,這才是世麵。


    當然,我至今也沒敢說我見過多少世麵,也沒認識幾樣名牌,但我確實不後悔,也不會再自卑。


    僅此勉勵跟我一樣的年輕人:不認識、買不起名牌,真的不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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