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喜歡圍在一起拿放大鏡挑刺去嘲笑一個人,以尋求無聊的樂趣而不被大部隊拋棄,人們喜歡反複提及過去的罪狀,當有人生氣時又會輕描淡寫地說一句不過是“玩梗”,“我們沒有惡意”,再當很多人選擇走法律途徑回擊謠言時,又會遭受不同程度的嘲笑。


    在如今的世道,合法維權也能變成一件令人嗤笑的事兒。


    笑得出的人,不過是沒落到自個兒頭上罷了。


    人們麵對很多事情都有莫名的惡意,一切優秀的,出名的,出現在大眾視野的,刺激到某些群體嫉妒心的,自己擁有不了的。哪怕它再好再優秀,總能給你雞蛋裏挑出骨頭來,並不遺餘力地抹黑它,毀滅它。


    人們可以在網絡上氣勢洶洶地打出一行“你去死”,卻在現實中一聲不吭,可以抨擊斥責各種現象,卻在遇到該發聲的事兒時冷眼旁觀,可以隨意挖苦,辱罵一個與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卻不允許別人反擊自己。


    於是,逼退越來越多曾經喜愛分享生活的人,明星的微博布滿廣告和宣傳,說真話會被罵,隻好用漂亮的假話去偽造一個和平的現狀。


    如今,是營銷號和水軍的天下,帶領著一群不會獨立思考的網友們,每天被衝擊,每天在更換三觀。


    有人發現不對麽,或許有。


    可惜環境太吵了,每個人都在大聲說話,各抒己見,吵吵鬧鬧。沒有人願意聽別人在講什麽,也沒有人肯閉嘴。


    ……


    祁正在第四天晚上接到一通電話,他記得她,那個吊兒郎當的女生,丁遙。


    她告訴他夏藤現在的位置,讓他幫忙去看看,他們怕她想不開。


    “幫幫她吧,我們走不開,算欠你一個人情。”經過這幾天,丁遙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抽空打了這個電話,她說:


    “我怕她這次挺不過去。”


    第44章


    去的路上,丁遙把事情給祁正說了一遍,她不知道為什麽會無所保留地告訴他,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接不接受得了。她隱約覺得,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走進夏藤的世界,不是他,也不可能會是別人。


    夏藤躲在旁邊的縣城,和昭縣差不多大,離得不遠。祁正為趕時間,直接打車過去了。


    計價器上路費直往上飆,他懶得管,聽丁遙在電話那邊講夏藤以前的事,他從未這麽耐心地聽過別人的故事,一個字也沒落下。


    祁正好像無法想象丁遙口中那個明星夏藤的樣子,他認識的她,明明大多時候慫兮兮的,喜歡故作清高,喜歡逞強,其實矯情又膽小,還做作得要死。哪會有那麽多人關注她?


    可是看過她跳舞,又好像很容易理解。她可以掌控舞台,不畏懼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享受表演。她那麽漂亮,尤其自信的時候,會占據他視線的全部。


    直至丁遙講完,祁正一聲沒響,丁遙猶豫了一下,停住,問:“你怎麽不說話?”


    她以為嚇到他了。


    “有什麽可說的。”祁正付錢下車,甩上車門,看著眼前的酒店。


    “我到地方了。”


    “……”


    這麽快。


    丁遙瞬間放下心來,“謝了。”


    “嗯。”祁正掛斷電話。


    聽了一路,他好像參與了一下她那段徒有其表的人生。


    光鮮亮麗麽,他沒感受到。他隻覺得付出這麽多代價,穿上的不是禮服,而是沾滿鮮血的盔甲。


    *


    房間門緊閉。


    祁正怎麽敲她也不開門,裏麵安靜無聲,打掃隔壁房間的保潔阿姨出來看,“是不是裏麵的人不在啊?”


    “在,我朋友離家出走了,可能還生氣呢,不願意過來開門。”祁正這輩子沒表現得這麽人畜無害過,“阿姨,能幫忙刷下房卡麽?她家裏人著急,實在不行我把身份證抵給你。”


    好看的臉是萬能通行證。祁正頂一張充滿欺騙性的臉,再有模有樣地說幾句人話,阿姨立馬就信了,“那我給你刷一下吧。”


    “嘀嗒”一聲,房門打開,祁正道過謝走進去,房間一片昏暗,窗簾全部拉緊,床上沒人,祁正往裏走,床與窗台的縫裏蜷縮著一個人。


    她抱著膝蓋,頭低低垂著抵在牆上,那麽窄一道縫,放隻貓進去差不多,也不知道她怎麽擠進去的。


    腳邊幾個啤酒罐,還有零星的煙頭,祁正看見,腦子“嗡”了一聲。


    夏藤沒抬頭,就那麽縮著。四天沒洗澡,頭發都油出味兒了,她懶得洗。


    祁正也沒說話,站在床尾看著她。


    沉默半晌,夏藤動了,她摸索到床底下的煙盒,抽出來一根放嘴巴裏,顫顫巍巍點火。


    火苗卷上煙頭,祁正開口:“煙扔了。”


    夏藤沒聽,吸進去一口,不人不鬼。


    祁正受不了她這幅樣子。


    她是軟綿綿的小綿羊就好了,又蠢又純又天真,別搞這套墮落姿態,不適合她。


    祁正把床踢開一截,人走進去,奪過她手裏的煙,打開窗戶扔出去。夏藤愣了一下,又趴在地上,重新去摸煙盒。


    祁正一腳把煙盒踹進床底下,看不見了,夏藤就伸手去掏。


    她現在這樣,哪裏還有半分“夏藤”的樣子。


    祁正心裏窩火,“你給我起來。”


    夏藤專心致誌趴地上掏煙盒,胳膊伸進去,左摸摸右探探。


    “聽見沒有?”


    她不聽,祁正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起來,夏藤渾身沒骨頭似的,腿上一點兒力不使,一下跌進旁邊的床裏。


    祁正和她一並倒下去,他壓在她身上。


    “操。”祁正嫌棄地皺起鼻子,“你幾天沒洗澡?”


    夏藤長發鋪滿身後,眼神無光,兩手攤在耳邊,怔怔看著他。


    祁正胳膊撐起身子,起來,“去洗。”


    夏藤在他要離開的那一刻,伸手拽住他的衣領,“你來幹什麽?”


    聲音沙啞,有氣無力。


    祁正被她這麽拽著,半弓下腰,胳膊撐在她身體兩側。他目光裏沒有同情,他很清楚,這種時刻,她這樣的人最不能忍受“同情”。


    “我看看你死了沒有。”


    夏藤木然眨了下眼睛。“我死了嗎?”


    “這你問我?”


    “我不知道啊。”夏藤嗓子啞到快發不出聲了,她輕輕說:“我和死了有什麽區別。”


    祁正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你是不是要我幫你洗。”


    夏藤不說話,也不動,祁正不跟她廢話了,打掉她拽著他的手,胳膊圈住她的脖頸和膝蓋窩,把她橫抱起來。


    踢開浴室門,他把她放下來,夏藤還是一副麻木的表情。祁正說:“是不是還要我幫你脫?”


    夏藤眼珠動了一下,拿起浴室裏擺放的洗護用品,看了一眼丟地上,“我不用這個。”


    又撿起洗漱台上的塑料梳子,“這個梳不了我的頭發。”


    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也沒有換的衣服。”


    祁正繃著唇角看她,夏藤回看,不躲不避,了無生氣。半晌,祁正認命地點頭,轉身走出浴室。


    “我去給你買。”


    樓下就有超市,他下去亂七八糟買了一通,看著有用的全都買,五分鍾後,重新刷卡進門。


    一路都是用跑的。


    夏藤沒出來,跪坐在浴室的角落裏,頭耷拉著。


    祁正把塑料袋扔到她旁邊,夏藤挑開袋子看了一眼,湊合能用,她撐著牆站起來,不看他,“你出去吧。”


    祁正再次深呼吸,一忍再忍,“砰”一聲關上門。


    衣服一件一件掉落在地上,夏藤踢到一旁,散下頭發,赤腳拉開玻璃門走進去。


    水聲嘩啦嘩啦,響了將近半個小時。


    夏藤身上穿著他買回來的純色白t恤,長的能當裙子穿,頭發也沒擰幹,濕噠噠地貼在身後。


    她拉開浴室門,走一路,滴一路的水。


    祁正對著窗口抽煙,聽見動靜回頭,她走出來便帶過一陣洗發水的香,皮膚冷白冷白,浸過水後泛著盈盈的光。


    她走到他麵前,他沒動,眼睛跟著她,她伸手拿他的煙。


    頭發把她衣服弄濕一大片,祁正往旁邊側了側身,“濕了吧唧的別碰我。”


    她一雙眼濕氣騰騰地望著他,抬起的手慢慢落下來,伸向他身後,似要抱他的腰。幾縷發尖滑落在他身上,濕跡逐漸在他衣服上暈開,祁正心跳開始不受控製,隨著她的靠近越跳越快,就差把她攬進懷裏了,夏藤傾身,拿過放在他身後桌子上的礦泉水。


    “嘎嘣”一聲,她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祁正還沒被這麽“欺騙”過,惱羞成怒,“讓你別碰我!”


    也不知是希望落空生氣,還是衣服被弄濕了生氣。


    “沒碰你,頭發不小心的。”夏藤把長發撩到耳後,露出的脖頸細而白。


    她目光平靜,“我剛剛聽見你心跳了。”


    對話似曾相識,在台球廳那次,他就是這麽對她的。


    隻是今天,角色對調,她這個樣子,他隻想掐死她。


    “趕緊吹頭發。”


    夏藤端著水瓶,“找不到吹風機。”


    “你找過了?”


    “沒。”


    今天不是掐死她,就是被她活活氣死。


    祁正:“你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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