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月初春的室內,許知知就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袖睡衣,乖巧地坐在沙發上麵,顯得身材越發地嬌小。


    許知知朝他點了點頭,想了想,問他:是……找好了嗎?


    那天,許知知拜托季容幫忙,想要讓媽媽有個家。當初許知知年歲還小,就連最簡單的後事都沒來得及做,她為此一直愧疚了很久。


    “嗯。”季容道。


    許知知跟他道謝,輕輕咬著唇,低著頭看著她對在一起的小腳丫。


    房間裏麵暖和,還鋪著地毯,許知知喜歡光著腳踩在地毯上麵。


    季容也順著許知知的目光看去,小腳丫很小,腳指甲被修剪得很圓潤,還呈現出淡淡的肉粉色。


    季容沉默了一會才開口,“全部記起來了?”


    許知知一怔,眼神中閃過一絲傷感,隨即點頭。


    原本隻有零零散散的片段,最近一段時間,記得愈發清楚。


    大概是想到了傷心的事情,許知知的情緒有些低落,小小一隻,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季容最是看不得許知知這樣,沉了沉嗓音,“過來。”


    許知知慢吞吞地朝著季容挪了過去,剛一坐下,就聽到季容止不住的咳嗽。


    他的眉眼還帶著幾分褪不去的冷冽,孤傲而疏離,偏偏此刻又無比的脆弱。


    許知知連傷心都忘記了,緊張地看著季容,神色擔憂。


    季容的身體好像越來越差了,就連最近天氣開始變暖,也沒有絲毫的緩解,甚至比之前更嚴重。


    她正準備下樓幫季容倒杯水,卻聽到季容在身後低低地訓斥了她一聲,“穿鞋。”


    許知知轉過身來,在沙發旁邊找到了自己的粉色小鞋子,這才下樓倒水。


    手機上麵彈出一條消息,季容粗略地掃過,又很快暗滅。


    不急。


    至少,要等到小啞巴能正常開口之後。


    墓地在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這一塊風景是極好的,許知知把花放在墓碑麵前,上麵有一張母親的黑白照片。


    母親生前不愛拍照,就連她都沒有任何照片,也不知道季容是怎麽弄到的。


    盯著墓碑上麵的照片,許知知深呼吸了一口氣,淚花在眼眶裏麵打轉。


    六年時間,她幾乎要把母親的樣子給忘了。直到再次看到她的照片,那種疼痛才再次襲來。


    季容垂眉看著墓碑上麵的照片,女人年約三十多歲的樣子,眉眼溫溫和和,模樣清婉,和許知知有六七分相似。


    宋秘書不好過去,把車停在一旁,就安安靜靜地等著。


    過了好一會,宋秘書才從後視鏡看見了兩人的身影。


    許知知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吸了吸鼻子,一滴淚順著眼角低落。


    如果不是因為救她,媽媽可以活下去的。


    所以,她是殺了媽媽的凶手。


    “嗚嗚嗚……”原本隻是安靜落淚的許知知忍不住小聲的抽泣起來,肩頭一顫一顫的。


    季容停下腳步,柔和了神色,微涼的手指從她的眼角擦過,“再給你哭一次。”


    季容的聲音難得地帶著些許溫柔,讓許知知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一樣。抽泣了幾秒,許知知哭得更大聲了,手指緊緊地揪著自己的衣角,差點岔氣。


    季容微微上前,想了想,伸出手輕撫許知知的頭發。


    那場火災為什麽會發生,季容大概比許知知更為了解。房屋本就老化了,偏偏樓上的用電還不注意,火災運勢蔓延。


    許母剛回到小區看到著火,心急如焚,想也不想地直接闖進去。救出了許知知,自己卻搭在了裏麵。


    當時的許知知正在熟睡,如果不是許母衝進去,喪生在火場裏麵的就是許知知。


    這種感覺,季容感同身受。


    為什麽……死的不是自己?


    這種答案,根本毫無意義。無論誰活著,對於另外一個人來說,都是一輩子的傷痛。


    季容不去否認,隻能告訴許知知,“這不是你的錯。”


    許知知抬頭看著季容,猶豫了幾秒,臉上被季容輕輕地碰著,替她擦了眼淚。


    季容的手指並不算很溫暖,卻給他一種安全感。


    她依賴著季容。


    宋秘書等了一會還沒看見人,從後視鏡看去,嘴裏的麵包差點給卡住了。


    他們季少居然會幫人擦眼淚,動作還那麽溫柔?


    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宋秘書艱難地咽下嘴裏的麵包。


    好的,他們季少這樣子,一看就是栽了,還栽得明明白白的。


    等到許知知哭夠了,季容才帶著她上車。


    上了車,前頭的宋秘書很是貼心地遞上了紙巾,“季少,現在去哪?”


    季容微微低吟,看著許知知,“想吃火鍋嗎?”


    許知知點了點頭。


    眼睛紅紅的,頭發也有些亂了,鼻尖紅了一小塊,看上去可憐極了。


    小哭包。


    季容拿著紙巾,順著她臉上的淚痕擦了擦,“哭得很醜。”


    許知知一頓,有些委屈,別過臉去,不想看季容。


    前頭的宋秘書忍不住捂了捂額,按照他們季少這樣追姑娘的法子,估計是要注定單身了。


    “下次別哭了。”季容把紙巾放在一旁,微微側頭看著某個鬧脾氣的小姑娘,嗓音微冷,“蹭了我一臉眼淚鼻涕,現在還鬧脾氣?”


    許知知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季容,他身上的衣服,被她揪得皺皺巴巴的。不僅如此,胸口處還濕了一大塊,看起來狼狽極了。


    季容解開扣子,不輕不重地督了一眼許知知,脫下了衣服。


    許知知眨了眨眼睛,淚水還有些掛在睫毛上麵。她這麽一輕顫,幾滴淚水就順勢滑落。


    想了想,許知知乖乖地道歉:對不起。


    季容掃了一眼她的手機,麵不改色,“下次還哭嗎?”


    許知知戳著鍵盤,回他:不哭了。


    “嗯。”季容往後一靠,又是忍不住輕輕地咳嗽了幾聲。


    最近季容在外的時間很少,從車裏下來就進了公司,到處都是暖氣。


    今天為了陪著許知知,在外麵吹了不少的冷風。寒氣入體,讓他有些不適應。


    前頭的宋秘書立馬把溫度調高了一些,許知知趕緊把保溫杯打開,遞給季容。


    季容對她的好,許知知都是記著的。


    這個世上,再無一人,像季容對她這般好了。


    季容輕輕抿了幾口溫水,壓下不適的感覺。


    “謝謝……”身邊傳來許知知輕軟的聲音,細細軟軟的,就像是在撒嬌一樣。


    季容朝她看去,許知知咬著唇,以為季容沒聽清楚,張了張嘴,一字一句的,又重複了一遍,“謝,謝。”


    聲音嬌軟好聽,已經不再像是以前的沙啞。


    一字一頓的,撞進季容的胸口,帶來不可磨滅的悸動。


    季容勾了勾唇,微涼的手指輕輕地挑起許知知的下巴,“繼續。”


    他可不僅僅是為了聽到這姑娘跟他道謝。


    繼續什麽?


    許知知有些發蒙,對上季容那微微散了冷意的眼睛,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季容的眼睛很好看,深邃得如同大海一樣。隻是平日裏麵冷漠慣了,所以才容易讓人忽視它的美。


    “不說了?”季容聲音很低。


    許知知抿了抿唇,用行動回答了季容。


    太久沒開口,每個字都像是擠出來的一樣。許知知不想把自己的這一麵暴露在季容的麵前。


    還有,在季容麵前,許知知總會緊張。本來就太久沒說話,這下一緊張,連“謝謝”二字都說得磕磕絆絆的。


    季容盯著許知知幾秒,問她,“餓不餓?”


    許知知點了點頭。


    季容眉頭一擰,有些不太滿意許知知的回答。掃了一眼她已經微微散亂的馬尾辮,繼續誘哄,“頭發亂了。”


    許知知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往後靠了靠,脫離了季容的掌控。輕輕一扯,一頭柔順的頭發散落下來,有些亂糟糟的。


    還沒來得及聚攏在一起,旁邊就有一隻大手,輕而易舉地聚攏著她的頭發,“發繩。”


    這是要給她梳頭發嗎?


    許知知遲疑了幾秒,才乖乖地把發繩給他。


    季容簡單地繞了兩個圈,這才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好看嗎?


    許知知用眼神問著季容,她沒有鏡子,也看不到模樣。


    “頭發太短了。”季容道,看著許知知腦袋上麵那個別扭的發型。


    嘖,小姑娘的頭發怎麽那麽難弄?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季朝剛剛吃完飯,正在吃水果。


    聽到開門聲,季朝想也不想地開口,“許知知,物理作業你……”借我抄一下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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