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朝堂上引起的影響,不亞於一場海嘯, 整個七月裏,江南一帶被淩遲和處斬的官員不下二十個, 菜市口的血色就沒消下去過, 在這炎炎夏日裏, 血腥味兒讓人打心底發寒。


    三十八年七月十八日,康熙下令裁減中央各機構官員。


    身在戶部管理戶籍和官籍的四爺,忙到直接住在了戶部, 且顧不上跟福晉生氣,就是七月裏就要生產的張氏,他都隻能從粘杆處的四部,勉強分了幾個人出去看顧著點兒,他本人是一點都顧不上的。


    且因為裁員事件,有不知道多少沒頭蒼蠅一樣的滿漢官員及家屬,四下裏拜訪皇親國戚們,隻盼望能留職,哪怕是保住青山在呢。


    四爺府上也是從早到晚都有人前來拜見,隻還沒等四爺頭疼該怎麽處理與這些人之間的往來的時候,福晉已經三下五除二的,解決了個清楚明白。


    實際上,上輩子,鬆格裏是很手忙腳亂的,四爺上輩子雖然沒現在這麽忙碌,可也是早出晚歸,忙的焦頭爛額。


    鬆格裏從未自己麵對過這麽多三姑六婆八大姨的關係,加之沒有鄭嬤嬤幫手,手下也沒什麽能人,有些行事不免就失了分寸。


    等事情結束後,不管是受沒受到牽連的,都對四爺府起了齷齪,關於四爺府門檻高,不待見人的留言就那麽傳了出去,她本人累出了毛病,臥床休養,一時也沒能製止。


    後來四爺在朝堂上被人詬病,回到府裏後大怒,直接剝奪了她的管家權,交給鄭嬤嬤。


    有大概兩三年的功夫,她一點話語權都沒有,隻能受鄭嬤嬤的掣肘,磕磕絆絆護著弘暉,又有李氏那等子不省心的,過的更是艱難。


    這輩子,她早就做好了準備,有鄭嬤嬤以幾近於強迫症的方式管著下頭,又有李福海和於寶根兩個有眼色的在前麵張羅,還有李思敏查缺補漏,裏裏外外都應對的極為得體。


    不管上門的人所求為何,有沒有如願,起碼出了四爺府的大門,說起來的都是好話兒,半點不是都沒有。


    這讓心有成算的某些人好生失望了一番。


    其實上輩子過了這段時間,隱約可見奪嫡痕跡的鬆格裏,就隱約知道這裏頭有直郡王和八阿哥的手筆。


    尤其是八阿哥的院子就選在了四爺府隔壁,打個噴嚏都恨不能第一時間被對麵知道的情況下,若說八阿哥一點兒都不曾參與四爺府上輩子的遭遇,那是睜著眼瞎幾把扯。


    她上輩子慌亂是有些,可也沒有到看不起人的程度,若不是有八阿哥禮賢下士,溫潤如風,又有直郡王的暗中操作,四爺府些許傳言怎麽可能傳遍了大街小巷去。


    現下四爺因著自身原因,比上輩子還得康熙重用,連帶著太子都比上輩子受康熙待見,這讓直郡王怎麽能夠接受呢。


    八阿哥眼下還沒有看出自立門戶的意思,所以直郡王很放心的把事情交給八阿哥來做,可惜被鬆格裏輕描淡寫就應對了過去。


    這次被大清史上稱之為“朱三亂,青袍哭”的清廷大裁員,總計裁減官員一百二十七名,一直持續到了落葉翻飛的蕭索時節。


    等四爺好不容易能有時間在府裏休整的時候,正好是三格格的百日宴。


    張氏於七月初二生下了四爺府的三格格,因為張氏身子本就有些弱症,所以三格格的身體不算特別好。


    鬆格裏命鄭嬤嬤派人小心將養著,到了白日的時候,竟能從小小的娃娃身上看出了點兒白胖的痕跡,別的且不說,張氏對鬆格裏的態度就一日恭敬過一日。


    因此,讓四爺極為驚訝的是,上輩子忙完以後要應對的康熙和朝臣的責難,這回一點痕跡都沒有。


    因為有粘杆處的存在,他比旁人知道的更多些,聽說八阿哥上門後,直郡王在府裏很是發了一通邪火。


    想來,離心有九竅的老八帶著老九和老十自立門戶也不差幾年功夫了,他一點兒都沒放在心上去。


    讓四爺更為驚訝的是,上輩子張氏這個沒過滿月就歿了的孩子,竟然好好的過了百日,看起來還康健的很。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鄭嬤嬤早就提前接手了府務,還是福晉比上輩子……要更放得開些,總歸在他心底是留下了點不一樣的痕跡。


    頭一回,除了在床榻間讓他覺得感興趣,對於福晉,他心底竟是起了些波瀾,說不清是種什麽感受,隻覺得酸酸漲漲,似高興又似煩惱,說不得壞的感受,讓他好幾個晚上,都在外院裏輾轉反側。


    到了頒金節那天,跟福晉從宮裏回來後,他終於是一言不發跟著鬆格裏去了正院。


    鬆格裏有點兒摸不著頭腦,可他們回來本就已經夜裏頭了,四爺跟到正院來,讓她有些不愉,所以她也沒跟四爺搭話,自顧自帶著明微幾個去後罩房裏梳洗去了。


    等她回來的時候,四爺正披散著頭發,握著一卷書,坐在軟榻上。


    蘇培盛跪坐在腳踏上,端著熏香爐給他熏頭發。


    “你們先下去吧,讓福晉來。”四爺看著書眼睛都不抬,聽到動靜後直接就吩咐了一句。


    “……”鬆格裏心情更差了,這位爺倒是會吩咐,她頭發還沒幹呢。


    “其他人都下去,明言替我熏頭發。”鬆格裏深吸了口氣,緩緩走上前,接過蘇培盛手中的香爐。


    “不用,放著一會兒爺來就是,爺有話要跟你說。”四爺抬頭看了鬆格裏一眼。


    鬆格裏挑起眉峰,看起來倒是有了點子桀驁不馴的意思,她衝著明言幾個擺了擺手,既然四爺堅持,她也不想因為這種小事跟他對著來。


    看四爺的意思,應該是有些不方便別人聽的內容要說。


    等蘇培盛帶著幾個人輕手輕腳的退下去以後,鬆格裏脫了室內穿的軟鞋,爬到榻上,把四爺的頭發輕輕放在熏香爐上,手下拿著爐子慢慢移動。


    四爺看著書不出聲,她也一句話都不說。


    四爺輕笑一聲,到底還是先放下了書,把頭後仰,擱在了鬆格裏的腿上。


    “爺不跟你說話,你就打算一直不理會爺了?”躺在這個角度上,他能清楚的看見鬆格裏低垂的眼眸裏,映射著燈火,那細碎的光芒。


    “不是爺有話要跟臣妾說嗎?”鬆格裏語氣淡然,眼神餘光能看到四爺一直盯著她,卻絲毫不為所動。


    “你就沒話跟爺說?”許是姿勢的問題,他語氣多了幾分慵懶。


    鬆格裏一聲不吭,隻是繼續著手下的動作。


    “前些時候,爺忙著外頭的事,顧不上太多,你做的不錯,不管是張氏那裏,還是上門的人,你都應對的極好。”四爺依然盯著鬆格裏,眼神裏有探究,還有幾分隱藏的火熱。


    “以前是爺小看了福晉,看來福晉對爺還是極為上心的,一點話頭都沒給人留下。”他看鬆格裏不願意跟他說話,故意勾著唇角,溫和的看著她說。


    “爺想多了,這都是臣妾的本分。”鬆格裏努力控製住自己眼神中的不耐煩,她知道四爺從這個角度,能看到她的眼神。


    這位爺是因為她應對得體,又起了興趣,所以才又聞著味兒湊上來?


    夭壽了……她又不是為了他,隻是為了弘暉而已。


    因為知道這時候直郡王和八阿哥對皇位都有了想法,眼見太子地位穩固,跟在太子身後的四爺也日漸優秀,肯定會無孔不入的想方法陷害四爺府。


    若是四爺府有了汙點,對弘暉來說,也是抹不去的短板,畢竟不遠的將來,弘暉肯定是要先做雍親王世子的。


    那些嘴巴一張一閉就能編纂出花兒來的文人,才不會管到底是四爺府的問題,還是弘暉的問題,對他們來說,弘暉和四爺府就是一回事。


    所以,鬆格裏看起來遊刃有餘,實則費心費力的把事情處理漂亮,隻是為了替弘暉提前處理好障礙和荊棘,讓他未來走的更順一些。


    至於四爺……他隻是作為弘暉的阿瑪,沾了光而已,臭屁個什麽勁兒!


    “福晉以後可以更坦誠些,爺知道你心裏頭有爺,可你總是太過內斂,爺有時候也會錯過。”四爺突然翻身過來,自上而下的看著鬆格裏,那嘴唇輕輕碰觸她的耳朵尖兒,語氣曖昧又帶著灼熱的溫度。


    燙的鬆格裏差點兒沒忍住想劈頭蓋臉揍四爺一頓的衝動。


    “爺,您頭發還沒幹呢。”鬆格裏隻能繃著臉,冷冷的說道。


    “還在生爺的氣?前頭是爺不對,爺不該跟你發脾氣,以後對你耐心些可好?”四爺不管鬆格裏的話,當作沒看到她的冷臉兒,唇上帶著笑容繼續動作起來。


    “唔……臣妾頭發還沒擦呢!”鬆格裏被堵住唇,喘著粗氣掙紮開來後,忍不住有些惱怒。


    “很快就會幹了……”四爺輕易就牽製住了鬆格裏的掙紮,素了這麽久,又輾轉難眠了好幾個晚上,他得好好補償補償福晉,更得好好補償補償他自己才行。


    於是乎,站在門外規規矩矩,等著兩位主子談完好進去伺候他們睡下的奴才們,突然聽到屋裏頭的動靜,都有些詫異。


    這……這頭發還沒幹呢,怎麽就……明微幾個臉色莫名紅了起來,蘇培盛咧著嘴笑了笑,拍了拍李福海的肩膀,溜達到抱廈裏頭休息去了。


    反正照他們家爺的德行,這一時半會兒的,是不用進去伺候的。


    作者有話要說:  鬆格裏:四爺你要不要臉?


    滾滾:額娘,阿瑪不能要臉,要臉就沒有弟弟妹妹了~


    鬆格裏:………………


    明天開始,連續五天三更哦~六點見~懷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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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生子(一更)


    等明微幾個帶著人進去收拾的時候, 鬆格裏已經軟成一團, 被四爺抱回了床上, 她把臉悶在枕頭裏,好像看不見外麵那些狼藉, 那些……痕跡就能不存在了一般。


    收拾好了外間, 幾個人把燈火滅了下去, 隻留下床頭的小燈和溫在爐子上的茶水就都退出去了。


    至於兩位主子的頭發……嗯,反正已經幹了, 辮子什麽的明天早上再來也行,包括蘇培盛在內,幾人都退的特別迅速。


    沒看見這屋裏頭都造成什麽樣子了麽, 沒看見四爺上半身那張牙舞爪的痕跡麽?


    不光是他們不好意思, 他們也擔心再多呆下去,萬一福晉惱羞成怒怎麽辦呢。


    他們不知道的是,福晉這會子已經惱羞成怒了。


    “這樣睡不舒服,乖,翻過身來。”四爺吃飽了心情特別好, 他手上一個用力, 鬆格裏就被攬到了他懷裏頭。


    “你放開!”鬆格裏啞著嗓子惡狠狠的低喊,引來的卻是四爺低沉的笑聲。


    “爺聽你嗓子不舒服, 可要喝杯茶水?爺給你倒?”他好脾氣的拍了拍鬆格裏。


    剛剛燈火通明的情況下,鬆格裏如同鮮花綻放般的反應,讓四爺從身體到心頭感觸都更加……**。


    就連他身上的傷痕,如同鬆格裏滿臉通紅的哭喊聲一樣, 都隻能讓他更加欲罷不能。


    若不是因為再接下去,眼看著他的小福晉就真要惱了,他是真不想停。


    鬆格裏恨恨的翻過身去,忍著身上的酸疼,一聲不吭,真的是夠了,她一句話都不想跟四爺說,怕隻怕一張嘴她就要罵人了。


    這男人不但威嚴日漸加劇,不要臉的程度也不逞多讓!


    累極的鬆格裏不管這頭狼又不要臉的貼了上來,緊緊攬著她,很快就睡過去,睡夢中也感覺像是一直在晃,晃得她喘不過氣,腦子跟漿糊一樣。


    就這麽莫名其妙的,四爺好像從來沒有過六月裏那出一樣,又開始常駐正院了,眼看著四爺臉上的春風吹又生,鬆格裏表情卻比天氣冷的還快。


    就這麽過了有小一個月的時間,等到了十一月初,鬆格裏就有些扛不住了。


    實在是,這位爺讓人難以形容……他就不怕提早就腎虧麽?


    尤其是四爺生辰那晚,這男人胡天混地的鬧到了淩晨,一大早起來還拉著她運動了一番。


    這導致第二日一整天的功夫,鬆格裏都昏昏沉沉在睡,常嬤嬤那看著她肚子的眼神又開始火熱起來。


    其實後來鬆格裏想明白,已經隱晦跟常嬤嬤談過一次,她是想著常嬤嬤能輕輕鬆鬆安度晚年,可她也不想常嬤嬤什麽都蒙在鼓裏,萬一被別人算計了,連個反應時間都沒有。


    說完後,她才發現,其實常嬤嬤比她想的還要更聰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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