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漾想了想,忽然把手從被子裏伸了出去。


    那隻盲手按在床墊上摸摸索索的,終於摸到了他撐在床上的手。


    褚漾抓著他的手,語氣嚴肅:“這樣吧,你打回來。”


    還未等徐南燁做出什麽反應,她就又補充:“除了臉,其他地方隨便你打。”


    她話剛落音,頭就被敲了一下。


    力道不大,更何況有被子蓋在上麵,但褚漾還是愣了。


    “你真打我?”


    褚漾是跟他客氣,沒想到這男人居然真的打。


    她猛地掀開被子,眼前忽然大亮,褚漾眼睛一下沒適應過來,眯了眯眼要找徐南燁算賬。


    英俊的臉就這樣猝不及防的映滿她的眼簾。


    男人溫潤的眉眼就這樣放大數倍,和她眼對眼,鼻對鼻。


    他的好看是那種沒有攻擊性的好看,膚色白皙,五官俊俏,眉毛濃密卻不顯粗獷,眸色很淺,像是兩顆淺棕色的玻璃糖,眼輪廓細長又柔和,薄薄的內雙隱在眼皮下,隻垂眸時便在眼睫上方勾勒出明顯的線,笑的時候眼尾微揚,瞳孔中泛起虛晃朦朧的漣漪,如同夜空中皎潔明亮的上弦月。


    他像隱在山中的溫泉。


    夏季涼爽沁人心脾,冬季溫暖泛起白霧,四季如春,細雨潤聲,溫文爾雅。


    矜貴內斂,高潔清雋。


    褚漾小時候讀過不少古早言情,書裏的男主角大都霸道強勢,讓人害怕卻又忍不住小鹿亂撞。


    她曾經也幻想過被這樣霸道的男人圈在懷裏,烏雲皎潔時,二人獨處中,男人用力的吻她,說些讓人羞恥又動心的情話。


    褚漾覺得心跳驟快。


    眼前的男人清風明月,溫和雅致,但褚漾莫名就聯想到與他床笫之間。


    男人強勢溫柔,流著汗喘著氣,沙啞著嗓音叫她“漾漾”的樣子。


    和平時差別極大,幾乎很難相信他摘下眼鏡後也會那樣霸道。


    思想漸漸變黃的褚漾及時止損,命令自己停止遐想。


    她撐著床,將屁股往後挪了挪,試圖稍稍與他拉開一些距離。


    男人低低笑了:“躲什麽?”


    褚漾聽不得他這略帶調笑的聲音,總覺得他放了把鉤子死死勾著自己的心尖尖,低潤清冽的嗓音一響起,她的心髒就猛地縮緊,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沒,沒有啊。”


    她又重新用被子把自己蓋住了。


    徐南燁又問她:“你不熱嗎?”


    隔著被子,他看到她的腦袋晃了兩下。


    然後被子下的女孩兒忽然躺了下來,仍用被子死死捂住自己,把自己包成了一個大蠶蛹。


    她聲音悶悶的:“我要睡了。”


    徐南燁挑眉,語氣帶笑:“你洗澡了嗎?”


    “……”


    被子裏的人沉默了。


    她和徐南燁都愛幹淨,除非冬日三尺之寒,連脫衣服都是對意誌力的考驗,否則每天睡覺前必要洗個澡。


    褚漾何止是沒洗澡,她連妝都沒卸,身上還有酒味。


    徐南燁隔著被子拍拍她:“去洗澡。”


    褚漾惱了,又把被子猛地甩開,語氣激動:“你總催我洗澡幹什麽?你是不是嫌棄我髒了?”


    因為羞赧而變得無比暴躁的褚漾現在就像個炮筒,徐南燁隨隨便便說句話不合她心意,她就能原地旋轉爆炸升天成為夜空中最燦爛的一束煙花。


    徐南燁也沒生氣,溫聲哄她:“不是嫌你髒。”


    褚漾重重哼了聲,撇頭不理她。


    他又輕飄飄說了句:“隻是你喜歡事前洗澡,所以我才讓你先洗澡。”


    褚漾靠著床頭,結巴道:“你,你要幹嘛?”


    她這話剛問出口就立馬後悔,從前吃過教訓的褚漾立馬傾身堵住了徐南燁的嘴。


    徐南燁的那兩個字也就沒來得及說出口。


    男人眨了眨眼,褚漾紅著臉警告他:“不許說幹你!”


    徐南燁順從的點點頭。


    褚漾見他聽話,放心的把手放下了。


    結果男人下一秒又笑眯眯說:“幹我也可以。”


    “……”


    褚漾安靜了幾秒,手指向門外:“請你出去。”


    徐南燁眉骨微揚,緩緩起身,褚漾以為他要做什麽,防備的盯著他一動不動。


    “那你早點睡。”


    男人轉身,居然真的出去了。


    褚漾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瀟灑的背影,等回過神來,他人已經不在房間裏了。


    她一邊揪著被子生悶氣,一邊在心裏默默辱罵徐南燁。


    但她又沒那個膽子去把人叫回來。


    褚漾內心難耐,覺得兩個人好不容易把話說開了,怎麽她又把人作走了。


    結果沒捱過幾分鍾,褚漾邊罵邊下床,打算去找徐南燁。


    她走了兩步又覺得委屈。


    也不是不讓他幹什麽,為什麽說話就不能委婉點呢。


    每次心裏隻要萌生出徐南燁斯文儒雅的想法,下一秒他就能能徹底打破這歲月靜好的幻象。


    褚漾來來回回好幾十趟,房門終於又被敲響了。


    她的心跳又隨著那響起的敲門聲活過來了。


    褚漾別別扭扭的挪到門邊,慢吞吞的打開門,她也不往門口看,拚命忍住嘴邊得意的笑容,裝出一副傲慢的樣子:“知道錯了嗎?”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是認錯了,但不是徐南燁的聲音。


    說這話的是徐北也。


    徐北也按著額頭,語氣無奈:“二嫂,我已經二十五了,勞煩你跟我哥說說,我真的不需要他陪我睡覺了。”


    褚漾有些愣,緊接著看到了站在徐北也身後的徐南燁。


    他也恰好垂眼看著她,嘴邊掛著淡淡的笑。


    她有點懵:“怎麽回事兒啊?”


    “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我哥就算做了什麽讓你不高興的事,二嫂你也不用把他趕出來睡啊,”徐北也深深歎氣,做出和事佬的樣子來,“我一個人睡這麽多年了,突然讓我跟八百年前就分了床的哥哥睡一起,我真的做不到。”


    他本來一個人睡得好好的,徐南燁敲響了他的門,擾亂了他的清夢。


    你二嫂把我趕出來了,我們湊合一夜。


    徐北也感到震驚,連忙追問這是怎麽了。


    徐南燁隻淡淡道,夫妻私事,你不方便知道。


    徐北也內心腹誹,但還是收留了這個哥哥。


    比起大哥從小嚴肅正經,二哥從小還是挺寵他的。


    他從衣櫥裏給徐南燁拿了套新的被褥。


    結果徐南燁說,我習慣睡床。


    徐北也說,行,你睡床,我打地鋪。


    徐南燁又說,我於心不忍。


    徐北也沒話說了,哥,那你想怎麽樣。


    徐南燁指著那張一米八的大床,我們一起吧。


    徐北也下意識的護緊了自己的小身體,我一直把你當哥哥的。


    徐南燁笑了笑,少跟榕榕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


    徐家三個兄弟個個人中龍鳳,站在人群中就是一道風景線。


    容榕不敢惹上頭兩個哥哥,就經常給徐北也看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徐南燁知道,但沒在意,也沒向徐東野告狀。


    誰知道真把徐北也的思想給玷汙了。


    兄弟倆一起躺在床上,二十年後首次,徐北也激動過後,很快就有了睡意。


    本來他馬上就要睡著了,結果徐南燁又說話了。


    北也,小時候你睡不著,我經常會給你說故事哄你睡覺。


    徐北也忍無可忍,你到底想怎麽樣?


    徐南燁聲音輕柔,北也,報答哥哥的機會來了。


    徐北也對著天花板咆哮了一聲,拉著他哥敲響了二嫂所在的房間。


    “二嫂,看好二哥,如果他再來找我,我就去跟爸媽告狀。”


    徐北也生無可戀的搬出爸媽以換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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