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不知嚴冬寒,秋涼方念陽春暖。


    六月初七,鄢聰把白顏“帶”回了翠柏莊。鄢聰一身臭汗,將同樣一身狼狽且被麻袋套著的白梨扔在地上,咧著歪嘴,對著伊寧邀功。


    伊寧換了身淺黃衫,站在廊下,看著被綁的結結實實且被打暈過去的白顏,對著眼前的鄢聰道:“朝廷知否?”


    鄢聰道:“朝廷不可能知道,我一路跟的緊,有眼線我都處理掉了,把她打暈後套進了麻袋,搞了輛馬車,把她點了穴道又綁死,兩天才喂一頓,醒了就打暈,不可能有朝廷的眼線看得到的。”


    “辛苦你了。”伊寧淡淡道。


    鄢聰笑道:“阿寧啊,要不,你也給我開個關,通個穴,我也想跟龍驍一樣……”


    “你倆不同。”


    “有何不同?”鄢聰大為不滿,“他不就比我高點,比我年輕點,難道你還看上他了不成?”


    伊寧不為所動,隻是道:“他,不開,死。”


    “那我呢?”


    “一開就死。”


    “什麽鬼?什麽叫我一開就死?你解釋解釋?”鄢聰更不滿了,滿口嘟囔,恰在此時,白顏醒了。


    白顏一睜眼,看見眼前手舞足蹈的鄢聰,氣的咬牙喝道:“老雜毛,有種就殺了我,到底要把我帶哪裏去?我以後非殺了你不可!”


    伊寧看著白顏,白顏罵了一通後也看見了伊寧,更是破口大罵:“好一個天山玄女,想不到竟然行此下作手段!居然派人擄我,本以為你是個堂堂正正的女中豪傑,不想卻是個陰險的小人!”白顏破口大罵,罵的自己臉漲的通紅,一身汗直流,什麽難聽的都罵了出來。


    足足一刻鍾,白顏才有氣無力的停下,夏天本來就熱,她口水快罵幹了,此時渴的難受,罵不出來了。


    伊寧臉色平靜的望著她,等她住了嘴後,示意鄢聰給她鬆綁,鄢聰麻利的解開麻繩,白顏活動了下身子,站起身,還是惡狠狠的盯著伊寧。


    伊寧直接一翻手,雙手夾著那張小紙條,伸到白顏麵前。


    “這是什麽?”白顏疑惑。


    “自己看。”


    白顏接過紙條,覺得有些熟悉,打開一看,這不正是自己寫給外庭探子的東西嗎?怎麽會在她手中?她臉色大變,慌忙將紙條一撕,再看伊寧的時候,怒氣少了幾分,但怨恨還是有的。


    “怎麽說?”伊寧直直的盯著她。


    白顏撇過頭:“既然你都知道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吧。”


    卓婷走過來,笑著道:“剛剛你罵的多難聽啊,小人,到底誰是小人啊?在洛陽,我就懷疑你了,現在證據確鑿,說吧,你是外庭哪部分的?”


    白顏冷冷一笑:“反正我隻是個棋子,死了就死了,說什麽有意義嗎?”


    卓婷冷笑道:“你不說我們就查不到嗎?你以為伊寧是一個人嗎?你以為你們外庭風雨不透嗎?外庭春紡司,梨花娘,白梨,揚州府高郵人士,二十歲,一流高手,善使掌刀,我說的對吧?”


    白顏臉上掛滿了震驚,這幫人怎麽知道的如此清楚?外庭,外庭裏邊肯定有他們的人!這個卓婷,鄢聰,陶有金,於小津,這些人跟伊寧是一夥的,換而言之,伊寧的情報網絡相當厲害,自己這個諜子根本經不住查,可笑徐經還以為下了一步好棋,她現在甚至都想罵徐經這個蠢貨了……


    白顏臉色由震驚漸漸平靜,然後道:“真是厲害,我都被你們查了個底朝天,既然你們派這老頭把我抓來,想必不是想殺我,是還想利用我吧?說吧。”


    伊寧道:“挺聰明。”


    白顏直視伊寧:”你們在外庭裏邊肯定有人,又想讓我做什麽呢?”


    伊寧道:“你是禮物。”


    白顏,現在應該叫白梨,她嗬嗬一笑:“連這個你都知道。”


    伊寧道:“我收了。”


    白梨臉色一變:“什麽意思?”


    卓婷道:“既然你是皇帝送給董昭的禮物,那麽,伊寧這個當師姐的就替他收下了,如此而已。”


    白梨嗤笑道:“收下我?讓我為奴為婢?打雜守家?”


    伊寧道:“不行?”


    白梨冷哼道:“伊女俠,與其如此,你還是一劍殺了我吧。”


    “為何?”


    白梨緩緩開口:“我們這種諜子,活的好不如死得好,反正都是棋子,反正都是爛命一條,死在你手裏不算吃虧。若是讓我們為奴為婢,去伺候人,嗬,別為難我了。”


    伊寧道:“也是。”


    ”所以,伊女俠,給我個痛快吧,讓我早投胎,算我謝謝你了。”白梨如釋重負的說道。


    “好。”伊寧忽然一動,一指向前,彈指間就戳向了白梨的麵門,手未至,勁已到,勁風隨著手指,貫作一處,如一柄錐子,直插白梨眉心,白梨見這氣勢如此可怖,下意識退了兩步,雙手化扇,擋住額頭,閉上了眼。


    風吹過,白梨手掌都被刮的生痛,想象中的腦袋被戳個洞的結局並未到來,她睜開眼,發現伊寧的手指就懸停在她腦門,並未戳進來。


    “這就對了。”伊寧放下手道。


    白梨驚恐未定,沒去琢磨這話。一旁的鄢聰笑道:“沒有誰不怕死的,這丫頭平素最愛幹淨,愛幹淨的人惜身。”


    伊寧淡淡道:“住下吧。”


    “什麽?”白梨問道。


    鄢聰道:“你這丫頭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伊寧是何等人,怎會要你命,又怎會讓人為奴為婢,她這些年救過的苦命人不知凡幾,她肯收下你,是你的造化。”


    白梨陷入了沉默,之後三人並未為難她,她也就在此帶著疑惑住了下來。


    翌日,伊寧正坐藤椅上睡午覺,忽然被陶有金喚醒。


    “汪澄?”伊寧接到陶有金的紙條,眼皮一跳,從藤椅上坐起,她想起了彭漸臨終前的話。


    如果以後遇到我師弟,請殺了他……


    伊寧思忖半晌,終是起了身……


    六月十一,青蓮山下,一隊隊勁裝皂衛集結於此,同時徐經也在場,他身前站著閻浮,歐陽慶,傅恒,還有其他幾個外庭高手。


    剜心刀宋度。


    天雷拳鄒剛。


    拂麵金剛鍾杳。


    厲天道人張有誠。


    魔雲鬼叉秋行風。


    除去傅恒略弱,其他七人皆是好手,此番出來正是為了擒殺汪澄。


    徐經站在烈日下,踱步道:“汪澄這老瘋子不好對付,此番你們秋繚司,冬鎮司需要小心應對,此番有三百皂衛供你們驅馳,另有五百弓弩手會隨後上山,堵住通道,而且必要時,我會出手,都明白了沒。”


    “是,大人!”


    秋行風抬起頭來,露出麵頰上的駭人傷疤,沉聲道:“區區一個老瘋子,需要這般大陣仗嗎?”


    徐經道:“行風,那可是虛境高手!”


    宋度不屑道:“又不是伊寧那等罕世高手,殺雞焉用牛刀!”


    徐經冷冷一瞥:“若是伊寧,你們這些人隻怕還不夠看!”


    宋度沉默,不置可否。


    閻浮道:“休要不滿,如今江湖是大世,高手輩出,汪澄乃鍾離觀第二高手,成名已久,豈可輕視?”


    秋行風有些不耐煩道:“那便速速上山,殺完了我還要喝酒呢。”


    徐經手一揮,一行人火速朝山上而去。


    山上的汪澄還在發呆,他看著這一片片廢棄的閣樓殿宇,荒涼的庭院,雜草叢生的廊道,時而大喊大叫,時而狂抓怒撕,時而掩麵悲泣,更多的是呆滯佇立,一臉茫然。


    就在他失神發呆之際,外庭的人已經悄悄的圍了上來,立在一處矮牆後的魔雲鬼叉秋行風悄悄拿起一把硬弓,拽上一支倒刺寒光長箭,拉了個滿圓,照著汪澄的後心窩,嗖的就是一箭射去!


    眼看那支箭急速而去,秋行風嘴角劃開了弧,正要中時,汪澄忽然身子一偏,伸出一隻手,一把抓住了飛馳中的箭杆!秋行風心驚,這老瘋子不是已經察覺了他們,而是完全依靠對危險的本能感知做出的身體反應,果然棘手!


    汪澄猛然回頭,將那支箭一甩而出,正朝矮牆這邊射來,其速度遠比秋行風硬弓拉的還要快,秋行風眉頭一跳,趕緊往旁邊一撲,那支箭狠狠撞上了矮牆,直接將牆射穿,出牆體多達一尺長,秋行風一見箭簇冒出,不覺冷汗流下,不等他回過神來,“砰”的一下,汪澄一腳踢在箭羽那端,那支箭透牆而出,繼續往前射去,躲在不遠處的一個皂衛以及他身後的兩個皂衛被這一箭射中,三個人被串成了糖葫蘆,登時慘嚎不止,而那矮牆,也在那一腳之下,崩塌……


    “給我上!”不知誰喊了一聲,大群皂衛們持長槍鋼刀,大網鐵索,鉤爪暗弩,甚至各式暗器,鋪天蓋地朝汪澄打來,汪澄巍然不懼,雙手張開畫盤,奮力一推而出,隻聽得真氣破空聲響,空中飛去的各式暗器被他這一震,皆齊簌簌的掉落在地。秋行風繞到他背後,將手中兩杆短槍合二為一,一躍而起,大槍直戳汪澄後心窩,汪澄猛一回頭,左手一攬,竟然將那長槍攬於腋下,秋行風驚愕之下一扯,卻根本扯不動。汪澄順勢一甩,秋行風直接離地而起,一聲驚呼後,直接被汪澄甩進了前方皂衛群裏,砸倒一片!


    倒地的秋行風大喊:“這老瘋子厲害的緊!”然後他就捂著胸口,作勢趴那裏懶得動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傷的多重呢。


    汪澄見人多,立馬把手中搶來的槍一擲,轉身就跑,剛跑沒幾步,一片箭雨朝他灑來!汪澄不退反進,伸出雙手,一頓亂撥,迎麵來的箭矢竟然沒一根射中他,他一路跑一路撥,嚇的那邊弓弩手張開大嘴,驚的手抖,汪澄速度極快,朝那幫弓弩手蹲的草叢一撲過去,瞬間草叢後就一片淒厲的慘叫聲響起,鮮血,殘肢鋪滿一片草科,那隊弓弩手頃刻潰散!


    眼看汪澄就要脫離包圍圈,忽然兩道黑影衝到汪澄麵前,汪澄雙掌一推,那兩個黑影也各自出掌,奮力一擊!


    “砰砰!”兩道黑影被震的倒退十餘步,汪澄眉頭一皺,也被震退七八步,兩人合力一擊方把汪澄逼回包圍圈。汪澄步子未止,一張麻繩大網就從天而降,幾把明晃晃的鉤鎖也朝他一拋而來,汪澄大驚,腳下一蹬,離地一躍而起,抓住大網,一撕,“噗拉拉”撕開一道大口,卻不料一隻鉤爪正好鉤住了他的腳脖子,那頭七八個皂衛合力一扯之下,汪澄身子一傾,被皂衛拉回到地麵,他雙腳踩住,腳脖子上已是被鉤爪鉤出了血來。


    不待他緩口氣,一把剜心尖刀又迎麵而來,是宋度!宋度抓的好機會,然而汪澄哪有那麽簡單,一伸手,居然抓住了刀身,宋度寸步難進,汪澄大喝一聲,手一發力,“乒”的一下將剜心刀捏成兩段,宋度大驚,汪澄卻將斷刀往鉤爪上一紮,切斷鉤繩,隨即另一手抓起那血淋淋的鉤爪,一手拿著斷刀,就朝宋度撲來,宋度哪裏敢硬接,轉身就跑,但汪澄一爪劃來,還是在他後肩留下了幾道爪痕,宋度以為自己要死,不顧疼痛拚命跑,跑出幾十步看到徐經跟閻浮之後才停下,一回頭,才發現汪澄被皂衛纏住了。


    徐經臉色不太好看,閻浮更難看,宋度痛的齜牙道:“這老東西,恁般厲害……”


    汪澄一腳受傷,陷入皂衛之中,他發了瘋,搶過一柄長槍,揮舞如風,左遮右打,上挑下劈,舞槍如輪,不過片刻,將一群皂衛打的七零八落,那杆槍下,紮著的對穿,擦著的骨折,挨著的重傷,須臾間,他身周數丈,皆是死屍殘肢,血流成河,皂衛們死傷慘重,被他硬生生殺出一條路來。


    “上!”徐經冷冷一喝,閻浮,宋度,以及鍾杳,張有誠,鄒剛,歐陽慶紛紛現身,五人一掠而去,將汪澄圍在核心,各自施展絕招,朝汪澄打來!汪澄急忙反擊,一時間,身影翻飛,擊打之聲不絕於耳……


    遠處一片灌木後,幾個鬥笠人探出頭來,正是梁穗吳非幾個,他們看著汪澄大戰外庭高手,心急如焚,吳非當即道:“師叔祖有危險,我們得去救!”


    梁穗拉住他,指了指那邊不動如山的黑袍人,說道:“你不知道那是誰嗎?那是徐經,我們幾個加起來都打不過……”


    “那怎麽辦,師叔祖已經受傷了!”


    梁穗道:“我們摸到師叔祖那邊去,解決掉那邊的一隊弓箭手,奪了弓箭,來支援師叔祖。”


    說幹就幹,這幾個人是真不怕死。許是天公有德,徐經專注於觀看幾人廝殺,也不曾注意到這幾個小家夥,梁穗幾個仗著熟悉地理,還真成功的摸到了那隊弓弩手後邊,那隊弓弩手不過十來個,看樣子是官兵裏抽出來的精銳,按理說吳非幾個武功也沒高到這般地步,但這夥弓箭手就是被汪澄嚇破膽的那批,士氣早喪,竟然被梁穗吳非猝然暴起,一連殺了七八人,兩人的同夥解決掉剩餘的,居然還沒被正在廝殺中的人發現。


    吳非搶過一張硬弓,撿起一根羽箭,瞄準受了傷明顯打架劃水的宋度,拉開滿弦,嗖的就是一箭射去!


    “噗!”這一箭居然神奇的貫穿了宋度的腦袋,宋度怎麽也想不到會被人從背後射死,他帶著驚訝的眼神撲通倒地,終於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汪澄哪裏會放過這個機會,他腳受傷,又跟皂衛大戰一場,體力消耗異常大,眼見宋度那邊開了個口子,便一掠而出,歐陽慶伸出手一攔,汪澄身子一頓,雙手齊下奮力一撕!


    “噗……”歐陽慶整條手臂被撕下,鮮血噴湧,痛嚎不止,然而鄒剛也至汪澄背後,掄起那精鋼打造的鐵拳,天雷拳一拳狠狠擊中了汪澄的後背,汪澄身子一震,仍然朝著撕開的那道口子一掠而出,鄒剛再上,一支箭朝他迎麵而來,他被迫身子一停,抬手一擋,擋下那支箭,後邊的閻浮抓過一支鉤鎖,一擲而出,正好鉤中汪澄後肩,汪澄一咬牙,身子一翻,繼續一掠,那鉤鎖便在他後肩撕掉好幾條肉,汪澄後背血淋淋一片!


    好不容易汪澄與梁穗匯合,梁穗當即道:“師叔祖,我們從小路跑,趕緊走!”


    汪澄目光呆滯,忽然眉頭一擰,然後一口血噴了出來,險些支撐不住,吳非見狀,一把背起汪澄,幾人就朝叢林裏小路跑。


    徐經見狀大怒:“鍾離觀餘孽也敢來攪和!追上去,給我殺光!”


    梁穗幾人在小道裏不斷的穿梭,後邊的閻浮等人以及皂衛窮追不舍,慢慢收攏而來的弓弩手也不停地分散開去堵路,一時間,吳非梁穗等人拚了命的跑,身後羽箭不斷,幾人岌岌可危……


    眼看要到山下,梁穗吳非仗著熟悉地形,稍微甩開了一陣,卻看到一個高顴骨窄麵的人提著刀,帶著一隊皂衛封住了山下路口,吳非急道:“怎麽辦?大師兄!”


    梁穗的娃娃臉上滿是汗水,咬牙道:“我殺過去!你們奪路走!”


    吳非心中一凜,不曾想梁穗如此決絕,恰好此時,那個人跟那隊皂衛忽然朝著一個方向齊齊衝了過去,梁穗大吃一驚,急忙道:“趁現在,我們走!”


    剛衝出路口,一陣箭矢逼來,將幾人逼在山腳下,他們對麵,赫然還有好幾十弓弩手,見他們現了身,毫不猶豫再次將箭搭上,幾人一時間陷入了絕地。


    “滾開!”傅恒直接被一劍鞘打的飛了過來,重重的砸在弓弩手麵前,捂著肚子彎曲成了蝦米,痛的他在地上打滾。


    梁穗大驚,隻見一個淺黃衫的鬥笠女子,提著劍跨步過來,他身後一群皂衛拿著兵器,卻遠遠的不敢靠近,那群弓弩手一吃驚,將箭瞄準了她。


    “鏘!”那女子劍一拔,然後一揮,隻見一道寒光刮起,勁風一掠,犁的地麵泥土翻飛,一道無形的殺意湧入弓弩手陣中,“噗噗噗噗!”霎那間,鮮血紛飛,慘嚎不止,幾十個弓弩手被掀的跌落於地,死傷大半……


    梁穗吳非驚得目瞪口呆。


    地上打滾的傅恒冷汗直流,顫聲道:“伊寧閣下,你何故跟朝廷作對?”


    “滾!”伊寧一腳,踢在傅恒的腰間,當即將他踢飛數十步,傅恒長長啊了一聲,跌落草地上,昏死過去。可憐傅恒,被師弟打了一頓才養好,又被師姐打了一頓,憋屈至極。


    梁穗等人當即下跪,梁穗抱拳道:“多謝伊女俠仗義出手,此恩,我鍾離觀弟子必報!”


    “汪澄呢?”伊寧冷冷道。


    吳非回頭望著在他背上已經昏迷的汪澄,說道:“師叔祖被徐經的人圍攻,身受重傷……”


    伊寧思索片刻,忽然喊殺聲起,伊寧把手往外一指:“去小孤嶺。”


    梁穗道:“伊女俠那你怎麽辦?”


    伊寧隻道:“在那等我。”


    梁穗等人不敢有疑,用盡力氣,朝小孤嶺跑去。


    片刻間,徐經帶著大隊人馬下來了,看著死傷滿地的弓弩手,以及死活不知的傅恒,徐經臉一黑,當他看到坐在石頭上抱劍的伊寧,他心一提,身後幾個高手也是一凜。


    徐經想起那張紙條,心中一沉,該來的還是來了……


    徐經向前走了幾步,沉聲說道:“閣下想必就是天山玄女伊寧吧?在下徐經。”


    伊寧轉頭,瞟了他一眼,說道:“我知道你。”


    徐經眉毛一挑:“原來徐某也入得了伊女俠之耳?”


    “臭名昭著。”伊寧淡淡道。


    “哈哈哈哈……”徐經大笑一陣,而後道:“我曾聞沈女俠與彭漸乃是好友,故而將董昭托於青蓮山,想不到彭漸已死,你們沈家的傳人卻還在幫青蓮山,此情雖可道,但你又能幫的了幾回?你真以為,憑你一個獨行俠,對抗得了朝廷?”


    伊寧道:“非是朝廷。”


    徐經驚訝道:“哦?那是什麽?”


    伊寧手指向他:“是你。”


    “徐某?”徐經笑了,“徐某看來是得罪玄女閣下了,但你能拿徐某怎麽樣呢?”


    伊寧起身,一字一頓道:“特來打你。”


    言畢,伊寧一躍而上,眨眼間已至徐經身前,左手一探,爪如飛電,直取徐經咽喉,徐經瞳孔一縮,見那勁風襲來,一步後退,避開那爪,伊寧右手劍鞘一甩,又是一道勁風,再掃咽喉,徐經急忙頭一仰,腦中急切思索伊寧下一招,見劍鞘落空,徐經複直身,不巧正撞上了伊寧轉頭甩過來的那根大辮子!


    “啪!”辮子狠狠甩中徐經的臉,打的他火辣辣的痛,不等他回過神,伊寧一腳蹬來,徐經連忙再退,乘勢一掌擊出!“砰!”手掌與腳掌相擊,一股大力傳來,徐經被震的倒退七八步,臉色難看至極,他趁勢喊道:“愣著幹什麽,給我上!”


    老實人鄒剛揮出鐵拳,動身一拳砸去,閻浮,張有誠,鍾杳猶豫一下,也一衝而上,伊寧劍也不曾拔,左手一拳迎上了鄒剛的精鋼製造的鐵拳,“咚!”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鄒剛臉色劇變,直接被一拳打的倒飛而出,其餘三人臉色大變,卻來不及思索,伊寧已然殺到跟前,閻浮橫起一腳,直掃伊寧麵門,伊寧抬起劍一擋,閻浮小腿撞上劍鞘,“篤”,閻浮腳被劍鞘遲滯了一下,伊寧左手化指,朝著閻浮腳底板就勢一戳!


    “啊!”鑽心的疼痛從腳底傳來,須臾,閻浮也倒飛了出去,捂著腳,麵容痛到扭曲。鍾杳拄著一把鐵拐惶惶然,張有誠握著劍戰戰兢兢,徐經大喊道:“一起上!”徐經重新提氣,一衝而來,三人聯手攻向伊寧,伊寧絲毫不懼,迎麵而上,一手爪,一手劍鞘,身形翩翩,猶如穿花之蝶,交手二十餘招後,除了徐經還能還手,其餘二人卻是隻有招架之功,眼看形勢不對,徐經招呼皂衛一起圍來,可皂衛們上來後發現根本無從下手,幾個趁機鑽進戰群的皂衛頃刻就被打出,非死即傷,根本起不了作用,又是十來招,徐經早就滿頭冒汗,這伊寧劍都不拔,根本沒使全力,徐經大喝一聲,招呼其他兩人,三人發力,鍾杳鐵拐拂麵,張有誠劍掃伊寧下盤,徐經一躍而起,照著伊寧頭頂就重掌壓下!


    伊寧不慌不忙,彈劍出鞘,一道白虹劃過,正出招出到一半的張有誠跟鍾杳猝不及防,被那劍光餘勢掃個正著!


    “叮叮!”鍾杳的拐,張有誠的劍俱被斬斷,“噗噗噗噗!”一陣衣袍撕開的聲音爆出,“呃啊!”兩人被劍勢掃中,身上血花飛濺,身子也倒飛出去。


    徐經以泰山壓頂之勢一掌壓下,掌風呼嘯,卻未吹動伊寧半根頭發,隻見她頭也不抬,右手挽個劍花,忽然身子一低,劍繞到後肩往上一刺!


    劍長而掌短,徐經大驚,急忙撤手,但人已從空中落下,其勢難起,隻得身子一偏,劍尖堪堪從鼻子上擦過,劍風刮的臉生痛,然而不待徐經喘氣,伊寧左手轉身一掌打來,徐經隻得雙手交叉,奮力一擋!


    “砰!”頭朝地腳朝天的徐經被這一掌打的飛了出去,他欲喊皂衛支援,但喉頭一甜,咽不住,血直接從嘴角溢出。此刻人還在空中飄,那伊寧身影卻如鬼魅一般掠來,兩息之間便衝到剛剛翻身落地的徐經麵前,伊寧左腳一抬,徐經慌忙右手一擋,“哢嚓!”徐經右手臂骨直接被踢折,徐經左手一伸,欲要做最後掙紮,伊寧更快,左手一抄過去,一把擒住徐經手腕脈門,徐經已然絕望……


    “呃啊!”徐經被甩到地上,嘴裏強行含著的血再也關不住,一口噴了出來。然後,臉頰上又是一陣劇痛,一隻麂皮靴,狠狠踩在他臉頰上,他左手欲動,又是一陣刺痛傳來,又一隻腳踩在他左手,他再也動彈不得。其他幾人,鄒剛勉強站起來,但右手已然重傷,閻浮還趴在地上捂著小腿,鍾杳腸穿肚爛,咽了氣,張有誠渾身是血,氣若遊絲。


    一切發生的過於突然,從伊寧跟徐經交手至徐經被踩到腳下,不過二十餘息,皂衛們駭的不知所措,想事的不知道從何下手,不想事的已經張開口看傻了。


    徐經咬牙道:“伊寧,你敢殺我嗎?”


    伊寧道:“有何不敢?”


    閻浮喊道:“伊女俠,閻某一向知道你是個行俠仗義的女中豪傑,可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何要替那鍾離觀餘孽出頭,與我們作對?”


    “是嗎?”伊寧淡淡說道,然後他看向腳底下的徐經,“半年前。”


    半年前?半年前是什麽時候?


    “盧彬,魚飛。”伊寧說出兩個名字。


    徐經心中一震,這女人記性這麽好嗎?


    “那時你在楊江鎮擅殺朝廷命官,本官派人殺你,那是職分所係!”徐經喊道。


    “那董昭呢?”伊寧道。


    “董昭……”徐經喃喃,一時竟然想不出話來。


    “威脅,拿捏……”伊寧一字一頓。


    其他人大氣不敢出,徐經感覺頭頂的腳力又重了些,不禁痛的齜牙。


    “一幫渣滓!”伊寧抽劍,閻浮急忙道:“伊女俠,我們知錯了,不要殺徐大人!”


    “噗!”伊寧一劍貫穿徐經後腰,鮮血直濺!


    “呃啊……”徐經痛的大喊了出來,伊寧一鬆腳,撤劍回鞘,沉聲說道:“再來,殺光!”


    伊寧拂了下衣襟,轉身就往小孤嶺方向邁去,她的身影走的不快不慢,外庭一眾人目視她離去,卻無一人敢開口,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閻浮等人才歎了口氣。


    “還不快給我包紮……”徐經已經沒什麽力氣了,皂衛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徐大人還沒死啊?於是趕緊上前趕緊救治包紮。這時候,秋行風才捂著胸口從山上下到山腳,看見這一片死傷,驚道:“汪澄這麽厲害?徐大人都被打成這樣了?”


    閻浮怒道:“你怎麽才來?知不知道我們幾個麵對的是誰?”


    秋行風道:“我打汪澄第一個上的,也是第一個受傷的,你們光顧著追人,誰顧我了?那歐陽慶斷了手痛的死去活來,還要我照顧……那你說是誰把你們弄成這樣子?”


    閻浮恨道:“下了山,撞到了那個魔女,伊寧……”


    “……你們這麽多個人打不過她一個?”秋行風驚訝道。


    鄒剛道:“汪澄都如此難殺,何況是這個魔女,我跟他拚了一拳,手差點廢了……”


    閻浮皺眉歎道:“這就是當前江湖第一高手啊……”


    “徐大人呢?”


    徐經已經昏了過去,後腰那裏全是血,傷有多重可想而知……


    數日後,外庭這場恥辱性的大敗已經在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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