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意濃,戰火燒,熱血沸,鬥誌昂!


    巴州城,城樓之上,左木望著東北方向,蜿蜒的巴河一路自北往南,在巴州城外拐了個馬蹄形後繼續流向南方,巴河兩岸綠蔭繞,河中碧波微漾起,景色極其怡人。


    但是戰火很快就要燒到這裏了……


    “大護法!”一個全身甲胄,將軍打扮的男子在他身後喊了一句。


    “王烈到哪了?”左木沉聲發問。


    “王烈距離巴州隻有三十裏,在巴河上遊的八音穀紮營。”那將軍回答道。


    “多少人?”


    “約莫一萬五千人!”


    左木沉吟:“一萬五千人是寧化軍的全部兵力,那正一的人跟清源教的人呢?”


    “這……”


    “再去探!”左木有些生氣。


    “是!”


    左木立在城頭,胸膛緩緩起伏,王烈已經率兵入川了,這大戰很快就會開始!米倉山一帶的關隘,莫名其妙的就被突破了,駐守的人都沒有回信來,他心驚不已。


    他不知道一切都是王夫人的手筆,她不但毒死了所有士兵,甚至連關隘上的信鴿都沒放過,因為鴿子也是用糧食喂的。


    當消息再次傳來時,已是南江縣失守的消息了,左木如何不驚?他傷才養好,正準備奔赴巴峪關,這才到巴州,南江縣就被打破了,他隻能鎮守巴州這個門戶,除此之外,他別無他法。


    孫鳴怎麽敗的他早就知道了,寧化軍野戰不可敵,他雖然手握三萬人,可他是不敢跟王烈野戰的。王烈是名將,而他不過一介武夫,兵書都沒碰過的武夫。


    所以他臉色才這麽凝重。


    至於左林左森去了哪裏,他現在也不知道,隻知道瀘州一帶現在很不平靜。


    巴河上遊,八音穀。


    八音之名,來源在於河對岸有四座山,河這邊也有四座山峰,一旦開口,最多的時候能聽到八次回音,故而叫做八音穀。


    而王烈的大營此刻就駐紮在這穀中。


    王烈此時並未在跟董昭等人商議如何進攻之事,反而是在營房內跟自己的妻子見麵。老夫老妻見麵,並無意料之中的熱淚盈眶,執手問寒暖,反而是意料之外的爭吵。


    “我不把那些人都毒死,你哪裏進來的這麽順利,倒是我的不是了?”王夫人聲音中憤怒之色盎然。


    “很多人原本是不必死的,你隻要往裏邊安插內應,打開關隘不就好了嗎?”王烈道。


    “安插內應?你知道風險多大嗎?你難道非要讓我們的人去冒險,去死?讓你手下的兵傷亡個幾千你才舒服?”王夫人怒意更甚了。


    “可你在濫殺無辜!”王烈也不退讓。


    “我是為了誰?我還不是為了你?難道我希望我的夫君天天征戰沙場,血染征袍?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出去打仗我有多擔心?去年我聽聞你被困堆馬山,你知道我掉了多少眼淚嗎?”王夫人哭腔都出來了。


    王烈歎了口氣:“我已從軍,生死之事由不得我!”


    “可既然我能幫忙,我就不會讓你深陷刀兵之中!”


    “你……”


    “你個殺千刀的,你怎麽不為我想,不為我們的彥兒著想?你還來責怪我,王烈,你沒良心!”王夫人哭了出來。


    王烈無語至極,跟女人講道理最後都是自己理虧,事已至此,他又能怎麽辦呢?


    正要進營門的董昭在營外聽到了這些話,停下了腳步來,果然這兩夫妻起了爭執。


    他站在營外等著,不一會,王烈撩開大帳的簾子,走了出來,他一眼看到董昭,若無其事道:“賢弟,你在這裏等多久了?”


    董昭訕訕一笑:“剛來。”


    王烈歎了口氣:“哎,讓你看笑話了……”


    董昭道:“這不是什麽笑話,我跟白梨在家也經常吵。”


    “是嗎?可是賢弟,你比我強啊!”王烈帶著笑意,看著董昭。


    “我哪裏比大哥強了?”董昭不解。


    “愚兄隻有這麽一個媳婦,可是你卻有那麽多個啊!哈哈哈哈……”王烈爽朗的笑了起來。


    “王大哥,你就別笑話我了,以後我家還指不定是雞飛蛋打還是雞飛狗跳呢……”董昭撓撓頭,頗有些無奈道。


    “什麽雞飛蛋打,雞飛狗跳,不會的,昭哥,我跟白梨關係好著呢!”慕容幽蘭不知從哪裏跑過來,挽住董昭手臂說道。


    董昭低頭不語,他都不知道怎麽回答,一切都要看白梨的脾氣了……


    看著董昭愁眉的樣子,慕容幽蘭道:“你放心吧,我們五個會處理好的,不用你操心!”


    董昭苦笑,真不用操心就好了……


    董昭想著想著,開始想白梨了,也不知道她在家好不好,她心心念念的孩子有沒有懷上……


    三人聊著聊著,聊到了正事上。


    軍士們搬來地圖,放在桌子上,一攤開,用石頭壓住四個角,三人就對著地圖看了起來。


    “這條巴河繞著巴州城下過,是天然的護城河,若要攻打巴州,這條河就成了阻礙!”王烈皺眉道。


    董昭也皺眉,照著這圖看來,若要攻打巴州,那就必須過河,可河對岸又在對麵的火炮覆蓋範圍之內,一旦上岸,就要麵臨城上的炮火轟擊,而後續的兵員,武器,都得從河上用船運過去,耗時費力不說,若是城內兵馬衝出,半渡而擊,恐怕就要潰敗了……


    寧化軍在平原之上野戰是不怕的,但是在這山川河流間,攻打這樣的巴州,並不好打!


    西川東北門戶豈是說說而已?


    這時,張青玄跟慕容煦也過來了,張青玄對著王烈一拱手:“王將軍,據我們探得消息,巴州城北城東一帶,巴河河岸上,東華會已經布置好了堡寨哨塔,他們甚至將城內的火炮推了出來,放在岸邊,我們若要渡河攻打,難度很大!”


    慕容煦沒有說話,他探得的情況也差不多。


    王烈皺眉,手指在地圖上比劃著,可能是在測算火炮的距離,但巴河並不是很寬,如果火炮布置在河岸的話,甚至在河對岸都不安全……


    也就是說就算繞開巴州,就在河對岸行軍也會遭到炮擊,風險很大。


    “我們得過去毀了那些炮!”不知何時,出現在張青玄身邊的張詠說道。


    董昭看了張詠一眼,而後眼光一掃,看見了在後邊朝這裏走來的穀明跟慕容青芷。


    穀明揮了揮手,算是跟董昭打了個招呼,董昭頷首示意,穀明走到了董昭身邊。


    “穀明?你怎麽看?”王烈忽然問道。


    “呃,我覺得,是得毀掉那些炮……”穀明無奈,他並未想到特別好的法子。


    巴州阻攔在南下的必經之路,是必須拔除的,可左木如果死活不出戰,就在河對麵防守,那他們也會很棘手。


    董昭抬頭看了看天,今天沒有陽光,雲層遮蔽了太陽,他感覺有些悶熱,忽然他想到了什麽,說道:“火炮能不能在雨中開火?”


    張詠聞言登時失笑,長篇大論道:“你是不是傻?火炮要用火把點燃炮筒底座的引線,下雨還怎麽點火?就算他們給炮搭個棚子,但火藥卻要來來回回運,火藥又怕潮。而且搭個棚子的話若是風刮雨飄,一旦受潮,這炮十有八九得啞!他們倉促構築的防線,根本做不到麵麵俱到,下雨他們隻能把炮蓋起來,哪裏敢開火?”


    董昭看著張詠,輕笑一聲:“對啊,下雨就不用點火了,不是嗎?”


    張詠一臉莫名其妙,而其他人則恍然大悟。


    “道長呢?”董昭問道。


    “道長他在河邊洗腳呢!”慕容青芷回答道。


    “洗腳?他沒事洗什麽腳啊?”慕容幽蘭不解。


    董昭湊到慕容幽蘭耳邊說了幾句,慕容幽蘭聞言“噗嗤”笑了出來。


    “你們說什麽悄悄話啊,也告訴我啊!”慕容青芷大為疑惑。


    “沒什麽……”慕容幽蘭淺笑不止。


    “賢弟,把你說的那位無所不能的道長請過來!”王烈笑了笑。


    “好嘞。”


    董昭立馬跑河邊去了,慕容姐妹也跟去了,張詠一臉懵,這幫人在說什麽?


    巴河邊,洗完了腳的桐柏道人將腳晾幹之後,換上了一雙嶄新的足袋,一雙精致的黑色布靴,這才踏著不緊不慢的步伐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嘴裏說道:“新靴子新衣服,可不能配臭腳啊,不然多糟踐啊。”


    還沒走幾步的桐柏道人很快就被董昭拉過來了,直接被拉到王烈麵前。


    王烈恭恭敬敬一拱手:“真人,煩請您指點指點,這仗該如何打才好?”


    王烈也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


    桐柏道人擺出跟張詠一樣的臉色:“打仗你問我幹嘛?你可是行家啊!”


    董昭問道:“道長,這樣,您算下這些天什麽時候會下雨?要是大雨那種哦!”


    “大雨?”桐柏道人念著這兩個字,隨即一臉不屑:“巴山夜雨,巴山夜雨,這裏是巴山之南,巴河之畔,盛夏之際多夜雨,這你們都不知道?”


    “嗯?您是說晚上會下雨?”董昭問道。


    “當然了!”桐柏道人一指天上的雲層,“今夜戌時一刻,直接下到子時三刻!”


    王烈眼前一亮:“當真?”


    “當然是真的,貧道何時騙過人?”


    董昭立馬看向了地圖,看著地圖上那條蜿蜒的巴河,忽然手指一點,點在了一個口子上。


    “這裏,南龕山下!”


    “賢弟何意?”


    董昭說道:“我們雨夜渡不了河,但是他們也開不了炮!所以我們可以不用考慮去毀掉他們的炮!我們可以沿著巴河東岸一路冒雨急行軍,繞到巴州南邊!而這裏有塊淺灘,名叫腰口灘,此處河道狹窄,待雨停之後,我們便可架起浮橋過河,直達巴州城南的南龕山築寨!”


    張詠問道:“若是左木趁我們築寨之際,從城內出擊怎麽辦呢?”


    王烈道:“他若出擊,正合我意!這南龕山東側有塊平地,隻要他來,我的五千鐵騎定殺他個有來無回!”


    穀明皺眉道:“我們在東岸走,他們在西岸,若是他們派兵與我們在河道另一邊並行,一路盯著我們又該如何?”


    董昭笑了笑:“那豈不更好?”


    穀明不解,看向了董昭。


    “我們就一路往南,他們若跟來,我們就尋機殺他個回馬槍,反正野戰我們可不怕!若是他們不敢來,我們就一路南下,直撲江州!反正我們沒什麽輜重,完全可以輕裝行軍!”董昭說道。


    “董兄是否有些冒險了?若是左木堵死了我們後路怎麽辦?”穀明還是很擔心。


    “不必擔心!沈青已經發來信,常春遠的平遙軍已經奔赴漢中,很快就會自巴峪關入川,這後路左木堵不住的。到時候被夾在中間的他隻有死路一條!”王夫人走出來說道。


    穀明思索片刻,點了點頭,看來這幫人都算計好了。


    “傳我命令,全軍整備,輕裝簡行,帶好武器幹糧,酉時出發!”王烈毫不猶豫下達了命令。


    “是!”


    眾人很快就前去準備了。


    當夜,大軍行軍到距離巴州二十裏外時,果然下起了大雨,王烈大喜,連忙吩咐軍士們穿上蓑衣,沿著河,冒著雨,往南急行!


    寧化軍的人沿著巴河東岸一路往南,黑夜裏,沒有月光,沒有星光,也沒有火把,隻有雨水。最前邊,夜視能力最強的董昭騎著馬盯著路,手裏拿著一根連接起來的長繩子,身後的人抓著這根繩子,跟著最前邊的人走,確保不會走偏。


    在大雨中就這麽走了一個多時辰,雨還在下,可對岸一點動靜都沒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哨塔上的巴州軍睡著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場大雨雖大,但是並未打雷。而浩大的雨聲,水流聲充斥著對岸士兵的耳朵,他們沒人以為寧化軍會在這雨夜行動,所以居然沒一個人發現對麵在行軍!


    戌時時分,大軍抵達巴州南邊的腰口灘時,雨停了,對岸零零散散的火把亮起時,左木的人這才反應過來!


    “什麽?寧化軍冒著雨在對岸急行軍,繞到南邊去了?”左木大驚,他思索著,叫來了那個將軍。


    “廖平,你怎麽看?”左木問道。


    廖平正是巴州守將,也是十二神將之一,他答道:“我們打不了夜戰,應該立馬往城南布防,防止他們自城南偷襲!”


    左木問道:“快去辦!”


    “是!”


    根本不會打仗的左木心慌不已。


    而行至巴河腰口的寧化軍停了下來,王烈命人自油布蓋好的馬車倉內取出火把,全軍點燃火把後,他走到董昭麵前:“賢弟,眼前有兩個選擇,一是渡河在南龕山上築寨,另一個是直接沿河南下,你怎麽看?”


    董昭想了想,說道:“還有第三個選擇!”


    “嗯?”王烈立馬明白:“你想打伏擊?”


    “對!我們不是早就計劃好伏擊左木嗎?王大哥你之前不是說若要誘敵的話,我們自己要先假裝露出破綻嗎?”


    王烈一拍額頭:“對啊!”


    “我們不如這樣……”董昭跟王烈說了一通,王烈深深點頭,這小子腦袋可真好使!


    七月初五,清晨,左木得知了消息,寧化軍正在巴州南邊巴河腰口搭建浮橋,準備過河!他立時大怒,急忙喚來廖平。


    “王烈要自南邊渡河了,這樣一來,我們北岸的炮跟堡寨哨塔都成了擺設,他們若是過了河自南邊攻城,我們豈不危險?”


    廖平也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性,立馬道:“我們應該果斷出擊!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跟我走!”


    “是!”


    氣衝衝的左木很快點起一萬兵馬,出了巴州南門,直撲巴河腰口而來!


    左木帶人衝出,隻見那河上正在搭橋,橋都連通兩岸了。而橋的那頭,簡易的營寨紮起,炊煙嫋嫋,寧化軍居然在做早飯!


    如此機會,左木怎麽會放過?他手中鐵棍一揮:“殺!”


    巴州軍氣勢洶洶衝出來,正在搭建浮橋的寧化軍士兵見狀,慌忙就往東岸跑,左木帶兵衝到河邊,望著對岸散亂逃跑的士兵,一提韁繩,躍馬衝上剛搭建好的浮橋,直接就殺了過來!


    正在做飯的軍士皆嚇得狼狽而逃,左木大喜:“給我追殺!”


    “是!”


    身後上萬士兵也跟著衝過浮橋,可過河之後,對麵那群搭橋的跟做飯的士兵很快跑進了河對岸的山丘後邊,左木衝過去,鐵棍朝著一個營帳一砸!


    簡陋的營帳被打爛,裏邊卻什麽都沒有,隻有雨後濕潤的泥巴地,泥巴地上都空空如也。


    一連砸倒幾個營帳都是如此,裏邊什麽都沒有!


    左木暗道不好,有詐!


    “放箭!”


    一個粗狂的聲音發出,霎時間,巴河東岸小丘上冒出無數弓弩手,對著左木的前鋒兵馬就是一輪亂箭射出!


    “噗噗噗噗!”


    前鋒兵馬霎時間無數人中箭栽倒,左木哪裏還不明白,他中計了!


    忽然喊殺聲自巴河上遊而來,一個虎額豹臉的高大男子,頭戴金色抹額,手持一把寶刀,騎著一匹大馬,帶著一彪鐵騎朝左木殺來!


    是慕容煦!


    “撤!”


    左木慌忙下令,可浮橋窄的很,並排最多過五人,他這過了河的人足足上千!上千人想要撤回去,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巴州軍見有埋伏,紛紛往後撤去,狹窄的浮橋上一時擁擠不堪,人推人,人擠人!


    “啊!”一個士兵被擠的掉入急流,哇哇大叫。


    很快,第二個,第三個如下餃子一般,都被擠下浮橋,落入急流之中,沒落水的人心驚膽戰,過了河的人趕緊往巴州城內撤……


    左木還未來得及過河,慕容煦已經殺到,慕容煦自馬上一躍而起,舉起他的煉魔刀就朝著左木狠狠一劈!


    “當!”左木舉起鐵棍抵擋,這已經是他的第三條鐵棍了。


    左木感覺到那柄刀上雄厚的內力,手臂頓時一沉,他扛住了,可是他的馬扛不住,戰馬霎時間被震的雙腿跪地,左木連忙將雙腿從馬鐙裏抽出來,磕開慕容煦的刀,往浮橋上一躍!


    “呀啊!”


    一個穿著黑白條紋道袍的英俊老道士自空中落下,一劍往浮橋上一戳!


    “轟!”


    “啊啊啊!”


    本就不堪重負的浮橋被他那一劍一震,霎時崩碎,無數還沒過河的士兵皆掉落於急流之中,哇哇大喊不止,左木心驚!


    張青玄!


    左木慌了,慕容煦他都打的吃力,再加上一個張青玄,他豈不是要死?


    左木扭轉身子,往河裏一竄,慕容煦大喝一聲,一刀揮過,刀意卷來,左木於空中一個急轉身,躲開!可一柄利劍又自身後刺來,他連忙揮起鐵棍一掃!


    “當!”


    劍棍相撞,兩人皆是一震,左木趁機往下一竄!“咕咚!”落入了浮橋上遊的巴河水中,不見了!


    張青玄,慕容煦兩隻旱鴨子頓時大驚失色。


    “人呢?”


    “人呢?”


    “慕容煦你這個廢物!”


    “張青玄你比我還廢!”


    巴州軍沒命的往城內跑,被丟在對岸士兵原地抵抗了兩下後,居然直接就投降了。


    可往回跑的士兵也好不到哪裏去,這腰口離巴州南門可還有數裏之遙,且回城要經過南龕山腳下那片平地,然後,他們就遭到了二次伏擊!


    “殺!”


    王烈一揮手,數千早就藏在了南龕山上的騎兵對著下邊逃竄的巴州軍一衝而下,霎時間如巨浪衝沙,本就士氣頹喪的巴州軍直接被殺的一敗塗地!


    王烈的騎兵主力早就在昨晚自腰口下遊悄悄渡河了,上遊的腰口浮橋不過是個誘餌而已。


    左木落河不見,指揮敗兵回逃的廖平被寧化軍騎兵截斷了退路,他奮力指揮手下兵馬廝殺,可無奈根本就衝不破重圍,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巴州軍被屠殺。


    “呃啊!”


    一個巴州軍直接被一槍貫穿身體,倒在沙塵之中,而地上已經倒下了無數個像他那樣的人……一彪鐵騎殺散周圍的巴州軍後,直衝向了穿著將軍盔甲的廖平!


    廖平大怒,持槍縱馬衝了上去!


    他武藝不低,一槍撂倒一個騎兵後,複殺向下一個騎兵,連挑五六個騎兵後,他環顧四周,自己非但沒有殺穿一條路,反而周圍的敵軍越來越多了!


    “呀啊!”


    廖平持槍一戳,可忽然半空中一根絲線伸來,纏住了他的長槍,隨後那根絲線一扯,他身子被拉的一偏!


    “噗!”


    他戰馬被一槍戳中脖子,哀嚎一聲往一邊倒去,他大驚失色,兩忙雙腳脫離馬鐙,可又一根絲線纏來纏住了他的左手,他連忙丟掉右手的槍,去抓捆住左手的絲線,可就在這時!


    “鋒落黃沙!”


    一匹大馬從他旁邊掠過,馬上一個女子伸出刀一揮,寒光一閃!


    “哢!”


    “啊啊!”


    廖平的右手直接被齊肩斬斷,正當他身子要倒時,一根絲線又伸來,一下纏住了他的脖子,將他一下從馬鞍上拉起,狠狠摔在了沙塵裏。


    “噗噗噗噗!”


    周圍騎兵伸手,數根長槍紮下,廖平頃刻間被紮出數個血洞,就此死去。


    巴州軍大敗,隨後,王烈率大軍驅趕敗兵入城,順勢就奪取了巴州南門,鐵騎衝入城內,開始與城內的巴州軍激戰!


    而落水的左木,遊到巴河上遊,他鑽出水麵,望著南門處激戰的情形,心驚肉跳,他貿然出擊,中了對麵的計,不僅損兵折將,恐怕這巴州也要易手了……


    他該怎麽辦呢?


    “我等你很久了!”


    一個聲音從他背後發出,他回頭,是站在岸邊的董昭。


    “董昭小賊!”


    “左木老賊!”


    左木咬牙,心道如今可不是跟這小子打架的時候,得跑!


    他狠狠吐了口水,然後打個花,往水裏一鑽,要跑!可誰知董昭拿著刀,直接就一躍過來,往水裏一鑽,追了過來!


    左木潛入河中,一回頭,董昭居然在後邊來了,董昭拿著刀,照著左木後背就砍!


    可水裏麵,兵器能有多快?左木輕鬆躲開了,繼續往前遊,董昭緊追不舍,他耐心的很,他在等。


    等什麽呢?等左木浮水換氣!


    果然,左木撐不住了,往上一竄,就要浮水換氣,誰料董昭也急速一竄,如一條魚一般,揮刀就朝左木的頭一斬!


    左木連忙低頭持棍抵擋,刀與棍撞擊發出悶響,兩人憋著氣在水裏打,動作緩慢,但招招致命!左木打了幾招後,實在忍不住了,一把磕開董昭的刀,就要上浮,可董昭忽然一竄,一把抓住了他的左腿,然後狠狠往下一扯!


    左木還差半寸到水麵的時候直接被董昭拉住了,他憋著氣,胸口難受至極,見董昭扯住了他的腿,他大怒,掄起棍子就朝董昭後背打,可鐵棍沉重,在水裏比刀還慢,董昭抓著他的腿不放,身子一偏,躲開了棍子。左木連忙用另一隻腳去踢,可董昭生吃了他一腳後,繼續拖著他往下潛!


    水裏誰也不敢開口發聲,左木隻覺胸口都快炸了,他連踢董昭幾腳可董昭就是不放手!


    難道要這麽被這小子拖在水裏活活淹死?


    左木不甘心!


    他掄起棍,使出最強的力道朝董昭一砸!董昭頭一偏,這一棍打在了他肩膀上,董昭吃痛,手一鬆,左木掙脫之後,飛快往水麵衝!


    忽然,他腳下一痛,他的左腳腳板被董昭一刀紮了個正著!


    “呃!”


    又是你,又是在水裏,又用刀紮我的腳,紮的還是我的那隻左腳!


    可惡的小賊!


    左木終於浮上水麵,大口大口換氣,董昭很快也自後麵水中露頭,大口呼吸著,他剛挨那一棍並不重,水裏劈砸的力道會被水力大幅削弱,可紮就不一樣了,直接給左木紮的流血了……


    左木回頭,惡狠狠的盯著董昭,不解決這個臭小子,他可逃不掉!


    “呀啊!”


    左木高高躍起,董昭也高高躍起,兩人一人持刀,一人持棍,與空中一撞,叮叮當當打了起來!交手數招之後,再次落水,濺起水花後,兩人又浮在水麵上打了起來!


    棍劈頭砸,刀劈頭砍,兩人招招致命,不顧一切廝殺,一連打了三十多招,居然未分勝負!


    可是左木的腳在流血,而血引來了河裏不幹淨的東西。


    螞蟥!


    螞蟥聞到血味就開始往左木靴子底下的口子裏鑽,左木打著打著左腳腳心裏傳來鑽心的痛,他蹬著腳,在水裏邊打邊撲騰,活像隻落水的雞一般。


    他棍法漸漸散亂,本來有些吃力的董昭見左木臉色扭曲,一時振奮不已,舉著刀就狠狠地朝左木劈!


    左木再也忍不住了,他架住董昭的刀,狠狠蕩開,然後一躍而起,就往岸上跑!他跑到一棵柳樹下,抬起左腳,狠狠地用手拔掉上邊粘著的螞蟥,這該死的吸血蟲,我幹你娘!


    “看刀!”


    左木聞聲大驚,隻見董昭已經自河裏衝出,一身水花的他高舉青虹刀,朝著左木當頭就砍!


    左木見這刀勢駭人,連忙往旁邊一閃!


    “哢嚓!”


    大柳樹被董昭一刀劈斷,而後揮刀一掃,掃起無數柳枝,打向一旁的左木!左木撥開柳枝,董昭刀又殺至,左木持棍狠狠一擋,怒氣騰騰,這個小子,居然能成長到這個地步,跟自己打成平手了嗎?


    他可不甘心!


    輸給伊寧,那是技不如人;輸給龍驍,那是自己惡戰已久,體力不支;輸給程歡,那是自己那時已經受了傷,戰力打了折;可眼前這小子,連虛境都沒入,他怎麽能輸?


    “呀啊!”


    左木發狠,舞棍如輪,棍風赫赫,打的垂下的柳枝四散飛落,董昭且戰且退,他氣力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他知道左木的弱點在左腿,必須要對他左腿做點什麽才行!


    “砰!”


    左木一棍砸在了柳樹墩上,將柳樹墩砸的粉碎,董昭一後退,再度高高躍起!


    “青光滅!”


    一刀狠狠劈下,不出意外又被左木一棍擋下,火花四濺!董昭橫刀一削,削向左木的左手,左木左手一鬆,董昭又一刀削向左木的右手,左木右手一鬆,左手就去抓棍。


    就在這時!董昭看準時機,一腳撩起,打向了左木的左手!左木一驚,下意識一抬左腳!


    “砰!”


    兩膝相撞,撞得左木本就受傷的那條左腿一麻,左木痛的臉上肌肉一抖!


    董昭順勢左手一刀往下斜著一切!左木慌忙雙手抓住棍子一擋!


    “當!”


    棍子擋住了這一刀,可董昭右腿再次發力,朝著左木左邊膝蓋一踢!


    “砰!”


    “哦啊!”


    左木左腳膝蓋被這一腳踢中,登時痛的大叫了一聲,董昭一把磕開他的刀,順勢俯身一刀橫掃!


    “夜舞清輝!”


    刀光凜冽斬出,左木失色,一隻右腳不得不躍起,一個後空翻,可當他單腳落地之時,董昭又高高躍起,一刀狠狠劈下,他已經避無可避!


    “青光寒!”


    “乒!”左木橫棍擋住了這一刀。


    “哦啊……”


    可是左木單腿是承受不住的,直接被這淩厲的一刀劈的右膝跪地,震起無數泥巴,董昭不待他反應過來,狠狠一腳踹出,一下又打在了他右膝蓋之上!


    “砰!”


    “哦……你這小賊!”左木雙眼冒火。


    “砰!”


    左木挨了兩腳,右膝也痛得要死,他大怒不已,震開董昭的刀,揮棍就是一掃!


    “砰砰砰砰!”


    他一棍掃地,掃的麵前一丈地麵裂開,泥土紛飛!但這是他最後的掙紮了……


    董昭早已一躍而起,躲開了他這一招橫掃四方,落在了他背後。左木左腿已廢,右腿也受傷,此刻的他根本就轉不過身子來……


    “斷青山!”


    董昭落在左木背後,全力一刀掃出,左木下意識的一低頭,但頭可低,腰腿可低不下……董昭這一刀掃在了他的腰椎之上!


    “呃啊啊啊……”


    鮮血飛濺!


    左木的上半身直接飛了出去……


    他半截身子倒在那棵柳樹墩下,一身是血,嘴裏仍然念著:“董昭小賊……董昭小賊……”


    “你當初在江上竟敢對蘇伯伯跟小蘭下手,害的我們差點喪命!那時候我就發誓,一定要親手了結你!你今日有此下場是你罪有應得!”董昭喘著大氣道,他消耗很大,跟左木這樣的高手打,他已經拚盡了全力。


    左木睜大了眼睛,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嘴唇抖索了兩下後,頭一歪,就此死去……


    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最終會死在董昭手裏。


    等到慕容煦跟張青玄到來,發現左木被董昭斬殺,也是大驚失色。


    這小子,居然殺掉了這個棘手的左木,那可是虛境高手啊……


    這小子成長的也太快了吧!


    隨著左木身死,巴州很快也被奪取,王烈招降巴州軍,出榜安民,整肅兵馬,準備著繼續南下之事。


    下麵,就要直指江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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