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柏道人的出現讓韋珪這幫人變了顏色。隻見他從峰上飄下,如仙人一般,落在了石台外篝火前。
屠千指著桐柏道人道:“司正大人,這個人就是那個老道士,恐怕有些手段!”
韋珪看著走到篝火堆前的桐柏道人,猙獰的刀疤臉忽然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我道是誰,原來是正一的張虛穀,怎麽,我們朝廷的事你也敢管?”
“生而為人,當懷俠義,路見不平,當管則管!”桐柏道人平淡道。
韋珪笑容黯淡了,厲聲道:“你可知本官是誰?本官乃朝廷內廷秋銷司司正韋珪!奉旨來此調查內廷總管殷奇的死因,而這個邵春,是我們朝廷的人,這不幹你事,不要多管閑事!”
“貧道隻知道,這小夥子是少俠的師侄,伊女俠的徒弟,少俠與貧道有恩,這事貧道管定了。”桐柏道人依然平淡如水。
“我可是朝廷的官!你敢與朝廷作對,與聖上作對?”韋珪威脅道。
“你官再高,也不過是朝廷的一條狗罷了,少在這裏虛張聲勢了,嚇唬誰呢。”桐柏道人絲毫不為所動。
“你……”
韋珪身邊的四個班直衝上來,掣出刀來,站在韋珪身邊,對著桐柏道人怒目而視。韋珪也憤怒不已,這個老道士,油鹽不進,看起來又不好惹,怎麽辦?
“人留下,爾等可活,否則,貧道可要出手了。”桐柏道人語氣變重了。
韋珪看了一眼邵春,這小子十有八九要死,若是死的邵春被眼前這個道士帶走,日後伊寧這個女魔頭殺上門來,他恐怕麻煩不小……可若是自己將邵春帶走,日後伊寧董昭尋來,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他不禁咬牙,這個臭小子,居然做出了自絕的選擇,讓他陷入了兩難!
而眼前這個張虛穀,居然隻身前來,恐怕是真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但是,驕傲的韋珪豈能一招不出就放人?
“讓我來見識一下,你的本事!”
韋珪雙腿一震,石台為之開裂,他雙手一撒,吸起無數碎石,抬手就是一掌,無數碎石如雨一般悉數打向了桐柏道人!
誰知桐柏道人不動如山,望著那急速飛來的石子雨,伸出一隻手,衣袖輕飄飄一甩!
移星換鬥!
那一波石子雨還未近他身便被他盡數甩飛,拐了個彎後劈裏啪啦打在了山壁之上,將那片山壁打的如同蜂巢一般。
“還有嗎?”桐柏道人一收手,如仙人一般,淡然看著眼前這個刀疤臉。
不服氣的韋珪大怒,手一撒,一把抓起一塊大石,朝桐柏道人一甩過去,而後身體一竄而出,狠狠一掌擊向了巨石!
他要一掌碎石,然後給張虛穀來個仙女散花!
“篤!”
巨石才到張虛穀麵前,就頓住了,韋珪大喝一聲,一掌朝那被頓住的巨石一擊!
“砰!”
可想象中的巨石粉碎畫麵並未出現,韋珪這一掌仿佛打在了鐵壁之上,震的他手都發麻……
猛然間,夾在兩人中間的巨石顫動了起來,“轟”的一下,巨石炸為四塊,一隻皺巴巴的手從炸開的石頭間一探而出,兩根手指在韋珪的掌中輕輕一點!
“篤!”
“呃啊啊啊啊!”
韋珪被這一指直接點的飛了出去!
“大人!大人!”
韋珪的手下慌忙接住韋珪,韋珪已經臉色慘白,一隻被擊中的右手在不停的顫抖……
“夠了嗎?”桐柏道人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韋珪大口呼吸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桐柏道人見他不說話,一手伸向那燃著的篝火,隨著他手中的真元凝聚,那火苗開始朝他手中竄去。原本筆直向上的火焰如遊龍一般轉了個彎,火苗似乎在向著他下跪一般,俯首聽從他的號令。
韋珪跟手下人看著這一幕臉色變了,而桐柏道人此刻手中已經聚集出了一個火球,正蓄勢待發,氣勢極其駭人!誰也不知道那一個火球一旦轟出來,人扛不扛得住?
“算你狠……我們走!”
臉色煞白的韋珪咬了咬牙,好漢不吃眼前虧,他終究選擇了離開,邵春的身軀被扔下。隨後韋珪左手一揮手,受傷的他被手下人扶著往山下溜了!
桐柏道人收了功,連忙查看起邵春的傷勢,這小子一掌打在自己胸口,把肋骨都打斷了幾根,五髒六腑受損,已經氣若遊絲了……
桐柏道人趕緊給他輸送真元,隨著真元的灌入,邵春的心髒微微跳動了起來,他還沒死……
“小夥子,堅持住啊!”
桐柏道人伸出手指,在他身上的幾個氣穴處點了幾下,然後再次灌輸進去一大股真元,暫時是保住了邵春的命……
天明後,當桐柏道人帶著邵春回到董家時,白梨已經起來了。看著臉色煞白的邵春,白梨連忙問道:“道長,他怎麽樣了?”
桐柏道人搖頭:“看他的造化了,不知道還能不能醒來……”
白梨聞言身子抖了一下,問道:“那,那幫人呢?”
“走了。”
“道長,你怎麽能放他們走呢?”顏清不解道,“他們可都是窮凶極惡之輩啊!”
桐柏道人捋須,看著兩個急切的女人,淡然道:“眼下不可再起衝突,他們逼得邵春這小夥子自絕,已經是半隻腳踩空,之後不會再來的。至於這份仇,恐怕就要留給邵春自己去報了,這種因果,貧道沾不得。”
白梨顏清聞言,臉色緩和了下來,桐柏道人說的有理,眼下那幫人應該不會再來了。
沈青餘毒未消,還在昏迷中,邵春更嚴重,能不能活都不知道,或許這就是殺殷奇的代價吧……
做事,從來沒有不付出代價的!
而韋珪等人,下了蓮花山之後,選擇了直接北歸。
“大人,我們就這麽罷手嗎?”屠萬不甘心道。
韋珪沉聲道:“都已經打草驚蛇了,難道要等著蛇來咬嗎?你猜那個老道士下次出手會不會殺光我們?”
“可是大人……”
“你閉嘴!我們此番回去,無功而返頂多挨頓罵,再在南岩待下去,恐怕命都不保!”
屠萬閉上了嘴,韋珪不甘心的帶著手下人直奔江邊,往北而去……
南岩之事就此告一段落,但青鋒門這幫人與朝廷的仇卻開始越結越深……
正所謂,天無盡,海無涯,事事難料,風雨難阻……
而另一邊,經曆了一番風雨的伊寧董昭,終於在海上度過了好幾天風平浪靜的日子。
“林叔,天盡島還有多遠?”董昭問道。
林墨掌著船舵,看著前方,歎氣道:“難說啊,咱們的船,修過一次,桅杆也換過,帆布少了兩塊,船速遠不如前,恐怕還要三天左右!”
“三天?”
“對,三天不長了,咱們出海也十幾天了,而且多半是順風而行,順風的話,到天盡島,最多二十天。在那島上耽擱了四五天,眼下又走了三四天,我估摸著還有三天就到了。”林墨說道。
董昭不知道他怎麽算的,估計這林叔數術不怎麽樣。
“師姐,今日是什麽日子,你知道嗎?”董昭問道。
“九月二十。”
“二十?不對吧,不是二十一嗎?”董昭起了疑問。
“明明是二十二,你們都記錯了!”黎輝喊道。
林墨見三人都不記得日子,頓時氣的大喊:“你們是不是糊塗了?今日才十八啊!”
“林墨你傻了吧?今天明明是十九!”一個村民反駁道。
林墨急了,一把扔下船舵,就叉著腰跟那村民吵了起來!
“十八,我說十八就十八!”
“明明是十九!我數過的!”
“你放屁!”
“你才放屁!”
董昭心裏咯噔一下,壞了,大家都不記得日子了,這該如何是好?他看向了伊寧,誰知伊寧看見那兩人吵架,居然沉默了下來,看起來她好像也不記得日子了……
正在這時,海鷗聲叫起,董昭抬頭一看,隻見天上一群海鷗朝船這邊飛了過來,他心中一振,前方又有島了嗎?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他直接一躍而起,在桅杆上一點,幾個起落就跳上了桅杆頂端,遮眉遠望。
不久,他又看到了什麽,連忙大喊:“前方有島,師姐,前麵有島!”
伊寧看見董昭那激動的樣子,也一騰一躍,站在了桅杆頂上。這次,她也看到了,前方果然是一個島,而且這個島還不小,島上還有一座比較高的山,按照島的輪廓來推算,這個島比起之前那個荒島起碼要大上四五倍。
“降速,慢慢靠過去,別再撞礁了!”黎輝朝林墨大喊。
“要你說!”林墨沒好氣的掌著舵盤,海船緩緩駛向了那個島而去。
董昭跳下桅杆,走到林墨麵前:“林叔,那個島是不是天盡島?”
林墨搖頭:“不是,天盡島大得多了,比南天島還大一圈,這個島不是天盡島,是一個我沒來過的島。”
“我們去看看,或許島上有什麽好東西呢。”
“嗯。”
船緩緩的開著,一路風平浪靜的靠近了那個島的海岸,在一個水灣裏停了下來。
下錨,降帆,上島。
一行人再次上了一個無名島。
在這九月的天,這海島上卻異常炎熱,董昭上島之後,才走了不到一裏,就已是滿身大汗,他在島上的灌木與叢林中穿梭起來,尋找著水源所在。
才走不遠,忽然他聽見了動物的叫聲。
“吱吱……”
他循聲望去,居然是猴子!好幾隻黃毛正猴子在一棵如大傘一般的樹頂上嬉戲呢。
他沒見過猴子,但是聽說過,島上既然有猴子的話,那想必有河流,這個島可以給船上補給淡水。
正當他駐足時,好幾個村民拿著刀叉,從他身旁呼嘯而過,他連忙喊道:“你們去作甚?跑這麽急!”
一個村民回頭道:“殺猴啊,好久沒吃肉了都,天天吃魚都快吃膩了!”
“你們……別啊!這島上才幾隻猴啊?再說猴子有幾兩肉啊,別殺了吧!”
“去去去,你別管!”
董昭沒去攔這些村民,他想了想,既然有猴子,會不會有其他動物呢?又或者,這個島上會不會有人?
於是他帶上刀,朝叢林深處走去……
而另一邊,伊寧也朝叢林深處走去,她也想探索一下這島上有什麽秘密。
走到叢林深處,董昭聽到了水響,他循著水聲而去,果然找到了一條小溪,他大喜,立馬跑到小溪邊喝起水,洗起臉來。溪水清涼,浸潤著他的皮膚,他一抹臉,有些紮手,看來胡子又長了很多了,要不要刮呢?
他想起了白梨,老是嫌棄他有胡渣,他笑了笑,回去再刮吧。
正在這時,前邊響起了村民的叫喊聲。
“哎喲……”
董昭連忙跑了過去,穿過小溪,走到樹林中間,他找到了那幾個抓猴子的村民。隻見那些村民猴子沒抓到,一個村民反而跌倒在地,大腿上血淋淋,看上去有些慘。
“怎麽了?”
董昭跑過去,到那個村民身邊,查看起了傷勢來。
“有什麽東西拿石頭砸了我,砸中了我的腿!”那個村民捂著腿,指著地上一個石頭道。
旁邊的村民圍了過來,看著這個受傷的村民,問道:“是不是猴子用石頭砸的?”
另一個道:“不可能吧,這小猴子哪來這麽大力氣啊。”
董昭也疑惑不已,看這傷口,不像是猴子能砸出來的。他撿起那個石頭,這是個雞蛋大的石頭,雖有棱角,但並不尖銳,若要將大腿打出這般傷口,這十幾斤的猴子怕是做不到的。
“嗖!”
側麵風聲響起,董昭猛地一個轉身,一伸左手!
“啪!”
他的左手精準無比的抓住了一塊雞蛋大的石頭,那石頭有些尖銳,握在手裏,居然有餘溫。
董昭看向了石頭飛來的方向,忽然,一道黑影從遠處一閃,不見了。
“是人!”
董昭立馬反應了過來,是人朝他扔的石頭!
“別跑!”
董昭朝那個方向追了過去!這個島上居然有人,他心中一振,會不會是跟郭長峰有關的人呢?
跨過頑石,穿過密林,撥開蕉葉,董昭跑到了島上那座小山下的一個空地裏,而空地的那頭,居然有一間小屋。
小屋全是用木頭搭建的,屋頂上邊鋪著椰子葉跟鳳尾鬆葉,沒有窗戶,就一扇門,門是木頭綁在一起做成的柵欄那樣的門,極其簡陋。牆壁上掛著一串貝殼做的風鈴,牆角下放著一杆粗製的掃帚。
往門裏看去,裏邊好像是木質地板,至於人有沒有躲在裏頭,他就不知道了。
這就是董昭麵前那小屋的樣子,董昭猜測起來,這裏邊有個隱者。
恰在此時,伊寧也到了,黎輝也到了,很多村民也到了,這片林中空地裏很快就鋪滿了人。
伊寧準備上前,董昭手一攔:“師姐,我來。”
董昭上前,對著屋子大喊:“有人嗎?”
沒有回答。
“有沒有人在裏麵,有就喊一聲,不然我可就進來了!”
還是沒有人回答,可忽然,空地邊上的鳳尾鬆上,爬過來了四五隻猴子,猴子在樹上“吱吱”叫了起來,看起來很不安。
看著猴子,董昭似乎想到了什麽,轉頭問那個腿受傷的村民:“你是不是在追猴子的時候被石頭打的?”
“是,我追著追著,就被什麽東西飛來砸中了腿。”
董昭明白了,看來這個藏在這裏的人與猴子關係不錯,他再次看向樹上吱吱叫,很不安的猴子,想了想,掂了掂手中那塊石頭,猛地朝猴子所在的那棵樹上一擲!
石頭劃過一道筆直的線,“砰!”的砸在了那鳳尾鬆的樹幹之上,整棵樹為之劇烈一顫!
“吱吱……”
猴子被這一顫,三隻猴子被晃的一栽,兩隻猴子抓住了樹幹,吊在樹上沒掉下來,可有一隻小的就沒抓住,直接從高高的樹頂掉了下來,眼看就要砸到地上!
伊寧見狀,一伸左手,猛地一吸,那隻小猴子還未落地就被伊寧吸了過來,然後伊寧一下抓住了小猴子長長的尾巴,將猴子倒吊在了手裏。
“吱吱……”被抓住的小猴子不斷亂顫,發出驚恐的聲音來。
“嗖!”
一塊石頭自屋內門縫裏射出,朝著伊寧飛了過去!
伊寧麵無表情,一抬右手,抓住了石頭,厲聲道:“出來!”
裏邊還是沒有聲音。
伊寧一甩手,那塊石頭飛了出去,猛地砸在了那木牆之上,“啪!”那厚厚的木牆直接被貫穿,石頭飛進了屋裏頭,然後裏邊的人明顯發出了一道驚呼聲。
“呀?”
那人“呀”了一聲後,沒了動靜,伊寧想了想,將左手提著的小猴子朝著那門裏頭一扔了過去!
“吱吱吱吱……”小猴子驚慌的在空中飛,飛到門口時,一雙黝黑的手從門裏邊一探出來,一把接住了小猴子。
那個人,出現了。
董昭打量著這個人,隻見他高高瘦瘦,一頭亂蓬蓬的頭發,披散在臉上跟肩上,黝黑的額頭上有四五道皺紋,腮跟下巴都被濃密的胡子纏繞,看不清臉龐,唯有那雙泛灰的眼睛射出銳利的目光。
再往下看,他身上披著一塊黑色的袍子,袍子很舊,看樣式好像是中原一帶的長衫,可又有點不一樣,袖袍很大很長。除了那件長衫之外,下邊就是一雙赤腳了。
“打擾了,我們沒想到這裏還有人住,如有冒犯之處,請見諒。”董昭看著這個隱者,拱手說道。
那人見董昭客氣開口,銳利的眼光變得緩和了些,張開嘴,喃喃道:“中……中原……人?”
董昭一驚,這個人居然會說漢話?
那個人見這邊的人沒有什麽惡意後,放下那隻小猴子,走了出來……
時至中午,眾人在這空地裏歇了下來,董昭伊寧跟那人席地而坐,經過一番互相了解之後,董昭問出了這個人的來曆。
他自稱閩南莆田人,名叫金秋,祖輩以打漁為生,後來出海,遇到海難,流落至此。
“多少年了……我也不記得了,當年我與我弟出海尋龍血草,碰上巨浪,將我們的船打翻,我獨自一人飄落到了這個荒島之上,船上其他人都沒了,我弟弟,恐怕也在那場海難中死去了……我流落此處,一個人無法做出大海船回家,隻得在此與猴群作伴,苟活於此……”
說起往事,金秋麵帶傷感之色。
“你是來尋龍血草的?”董昭問道。
“是啊,當初聽人說天盡島有龍血草,此物極為珍貴,一株便價值黃金萬兩。於是我便與我兄弟二人雇了一艘船出海,可是到了那天盡島,開始尋起時,那座島上的山口上火光衝天,黑霧遮天蔽日,熱浪逼人!我們不得已駕船返航,可是返航時忽然碰上了比城牆還高的巨浪,霎時間便將我們的船打翻……”
“這麽說來,你去過天盡島?”
“是啊,如果可以,我寧願沒去過……”
董昭問道:“那個島距此還有多遠?”
金秋抖著胡子,看著董昭:“怎麽?你也要去找龍血草?”
董昭點頭:“對,我不僅要去找,還要找一個人。”
“誰?”
“郭長峰!”
“什麽?找郭長峰?”金秋眼色變了。
“怎麽,你認識他?”董昭急忙問道,伊寧也急切的看了過來。
金秋道:“我沒見過,但是天盡島上,有塊石頭上有他刻的字,上邊寫著‘郭長峰到此一遊’!”
董昭明白了,也許這人是自郭長峰之後上的天盡島,而林墨則是在郭長峰之前。
董昭看了伊寧一眼,奇怪的是,伊寧聽到這事並未發出疑問來,反而眼中帶著一絲淡漠之意。
“金大哥,那天盡島距此到底還有多遠?”黎輝也問道。
“若是乘船,大概還要三日吧,可如今是北風,應該兩日多就夠了,怎麽?你們真的要去嗎?”金秋問道。
董昭點頭:“一定要去!”
金秋聞言,騰的站了起來:“既如此,金某送你一件東西!”
金秋轉身進了他的小屋,在裏邊搗鼓了一陣後,抱出來一個布包裹的匣子,雙手送給了董昭。
可是董昭看著那布的顏色,吃了一驚,這布怎麽會跟他在荒島上見到的那破布一樣呢?那塊布包的是沉香木匣子,莫非金秋手中的也是個沉香木匣子?
他猜對了,金秋手中的也是個沉香木匣子。
當董昭將他挖出的那個匣子擺出來時,金秋愣住了,他看著包裹匣子的那塊布,用手輕輕撫摸著,淚水就流了下來……
“這個匣子,是你弟弟的?”
“對,你在哪找到的?”金秋抬頭看著董昭。
“在之前的一個荒島上,這個匣子被埋在沙子裏,上邊用石頭壓住了。”
“原來如此,想是我那弟弟已經死在了海島上,屍骨也被狂風吹走了……隻留下了這個匣子……”金秋痛哭了起來。
“請節哀……”
金秋擦了擦眼淚,看著董昭:“我要,跟你們一起去天盡島,然後返回閩南!”
董昭想了想,點了點頭:“好。”
金秋對於海上的東西知道的很多,一股腦的跟董昭講了出來,董昭跟他聊天,很開心。兩人一邊走一邊聊,而村民們則開始收集島上的淡水,香蕉椰子等物資,忙碌個不停。
等到日落時,董昭獨自坐在海灘上,望著海水怔怔出神。這時,林墨忽然跑了過來,將他拉到一邊,慎重的跟董昭談起了話來。
“董少俠,你真要帶那個人上船嗎?”
“怎麽了?”董昭不解。
林墨有些急:“少俠,這個人未必是個好人啊!你不能這麽輕易相信他啊!”
董昭臉色凝重起來:“此話怎講?”
林墨沉聲道:“少俠你有所不知,能夠在海難中活下來的,可都是狠角色!你看這個人,起初見我們不打招呼,卻在暗中扔石子,這是為何?”
“他……他在試探我們的實力?”
“對!當伊女俠用石頭打穿他的木牆,他才知道撞上了狠角色,這才委曲求全出門來的,你看不出來嗎?”林墨神色很嚴肅。
“還有,我告訴你,一個人若是獨處孤島幾年,很可能話都不會說了,可你看他說話並沒有什麽障礙,這就很可疑了!”
董昭臉色凝重起來:“那林叔,你覺得他是什麽人呢?”
“依我看,他是個流落此處的海匪頭子!”
“海匪頭子?”
“對!少俠你們千萬不可掉以輕心,最好是別帶他上船!”林墨嚴肅道。
董昭想了想:“我們先在此過上一夜,等我故意露個破綻與他,且看他今夜是何表現。”
“你是說試他一試?”
“對!”
“我們這樣……”董昭朝林墨附耳說了幾句後,林墨點了點頭,少俠還是有本事啊。
林墨離去後,董昭環顧四周一圈,找起了伊寧來,最後在一處海邊找到了伊寧,而伊寧手裏正拿著一個大海螺的空殼。
“師姐,你怎麽在這裏?”
伊寧看了他一眼:“有事?”
董昭將林墨的懷疑說了出來,可誰知伊寧卻帶著異樣的眼光盯著他,待董昭說完後,說了一句話。
“早看出了。”
“怎麽看出的?”
“峰哥他……從不會刻……到此一遊!”伊寧堅定的說道。
董昭恍然大悟,想起那人扔石頭的時候他接過來是一塊有餘溫的石頭時,他也想到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石頭有餘溫,那就是早就握在手裏,隨時準備襲擊的!也就是說,那個人,的確有問題……
伊寧端看著他,丹鳳眼朝他身上瞄了兩下:“想到了?”
“嗯。”董昭撓撓頭。
“去摘椰子……我要吃。”伊寧像是打發他一般
“好嘞!”董昭屁顛屁顛就去摘椰子去了。
董昭離去後,伊寧拿起那個海螺,放在唇邊吹了起來,螺音婉轉而淒涼,響徹在這片沙灘上……
拿著椰子回來的董昭聽得這淒慘的螺音,不由停下了腳步,心中不覺哀思起。
螺音,落英……
他想起了他的師傅,那個紫衣大姐姐,她是否還活著呢?
他轉眼,看見了一身青衣的伊寧,他笑了笑,朝伊寧走了過去。
師姐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屠千指著桐柏道人道:“司正大人,這個人就是那個老道士,恐怕有些手段!”
韋珪看著走到篝火堆前的桐柏道人,猙獰的刀疤臉忽然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我道是誰,原來是正一的張虛穀,怎麽,我們朝廷的事你也敢管?”
“生而為人,當懷俠義,路見不平,當管則管!”桐柏道人平淡道。
韋珪笑容黯淡了,厲聲道:“你可知本官是誰?本官乃朝廷內廷秋銷司司正韋珪!奉旨來此調查內廷總管殷奇的死因,而這個邵春,是我們朝廷的人,這不幹你事,不要多管閑事!”
“貧道隻知道,這小夥子是少俠的師侄,伊女俠的徒弟,少俠與貧道有恩,這事貧道管定了。”桐柏道人依然平淡如水。
“我可是朝廷的官!你敢與朝廷作對,與聖上作對?”韋珪威脅道。
“你官再高,也不過是朝廷的一條狗罷了,少在這裏虛張聲勢了,嚇唬誰呢。”桐柏道人絲毫不為所動。
“你……”
韋珪身邊的四個班直衝上來,掣出刀來,站在韋珪身邊,對著桐柏道人怒目而視。韋珪也憤怒不已,這個老道士,油鹽不進,看起來又不好惹,怎麽辦?
“人留下,爾等可活,否則,貧道可要出手了。”桐柏道人語氣變重了。
韋珪看了一眼邵春,這小子十有八九要死,若是死的邵春被眼前這個道士帶走,日後伊寧這個女魔頭殺上門來,他恐怕麻煩不小……可若是自己將邵春帶走,日後伊寧董昭尋來,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他不禁咬牙,這個臭小子,居然做出了自絕的選擇,讓他陷入了兩難!
而眼前這個張虛穀,居然隻身前來,恐怕是真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但是,驕傲的韋珪豈能一招不出就放人?
“讓我來見識一下,你的本事!”
韋珪雙腿一震,石台為之開裂,他雙手一撒,吸起無數碎石,抬手就是一掌,無數碎石如雨一般悉數打向了桐柏道人!
誰知桐柏道人不動如山,望著那急速飛來的石子雨,伸出一隻手,衣袖輕飄飄一甩!
移星換鬥!
那一波石子雨還未近他身便被他盡數甩飛,拐了個彎後劈裏啪啦打在了山壁之上,將那片山壁打的如同蜂巢一般。
“還有嗎?”桐柏道人一收手,如仙人一般,淡然看著眼前這個刀疤臉。
不服氣的韋珪大怒,手一撒,一把抓起一塊大石,朝桐柏道人一甩過去,而後身體一竄而出,狠狠一掌擊向了巨石!
他要一掌碎石,然後給張虛穀來個仙女散花!
“篤!”
巨石才到張虛穀麵前,就頓住了,韋珪大喝一聲,一掌朝那被頓住的巨石一擊!
“砰!”
可想象中的巨石粉碎畫麵並未出現,韋珪這一掌仿佛打在了鐵壁之上,震的他手都發麻……
猛然間,夾在兩人中間的巨石顫動了起來,“轟”的一下,巨石炸為四塊,一隻皺巴巴的手從炸開的石頭間一探而出,兩根手指在韋珪的掌中輕輕一點!
“篤!”
“呃啊啊啊啊!”
韋珪被這一指直接點的飛了出去!
“大人!大人!”
韋珪的手下慌忙接住韋珪,韋珪已經臉色慘白,一隻被擊中的右手在不停的顫抖……
“夠了嗎?”桐柏道人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韋珪大口呼吸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桐柏道人見他不說話,一手伸向那燃著的篝火,隨著他手中的真元凝聚,那火苗開始朝他手中竄去。原本筆直向上的火焰如遊龍一般轉了個彎,火苗似乎在向著他下跪一般,俯首聽從他的號令。
韋珪跟手下人看著這一幕臉色變了,而桐柏道人此刻手中已經聚集出了一個火球,正蓄勢待發,氣勢極其駭人!誰也不知道那一個火球一旦轟出來,人扛不扛得住?
“算你狠……我們走!”
臉色煞白的韋珪咬了咬牙,好漢不吃眼前虧,他終究選擇了離開,邵春的身軀被扔下。隨後韋珪左手一揮手,受傷的他被手下人扶著往山下溜了!
桐柏道人收了功,連忙查看起邵春的傷勢,這小子一掌打在自己胸口,把肋骨都打斷了幾根,五髒六腑受損,已經氣若遊絲了……
桐柏道人趕緊給他輸送真元,隨著真元的灌入,邵春的心髒微微跳動了起來,他還沒死……
“小夥子,堅持住啊!”
桐柏道人伸出手指,在他身上的幾個氣穴處點了幾下,然後再次灌輸進去一大股真元,暫時是保住了邵春的命……
天明後,當桐柏道人帶著邵春回到董家時,白梨已經起來了。看著臉色煞白的邵春,白梨連忙問道:“道長,他怎麽樣了?”
桐柏道人搖頭:“看他的造化了,不知道還能不能醒來……”
白梨聞言身子抖了一下,問道:“那,那幫人呢?”
“走了。”
“道長,你怎麽能放他們走呢?”顏清不解道,“他們可都是窮凶極惡之輩啊!”
桐柏道人捋須,看著兩個急切的女人,淡然道:“眼下不可再起衝突,他們逼得邵春這小夥子自絕,已經是半隻腳踩空,之後不會再來的。至於這份仇,恐怕就要留給邵春自己去報了,這種因果,貧道沾不得。”
白梨顏清聞言,臉色緩和了下來,桐柏道人說的有理,眼下那幫人應該不會再來了。
沈青餘毒未消,還在昏迷中,邵春更嚴重,能不能活都不知道,或許這就是殺殷奇的代價吧……
做事,從來沒有不付出代價的!
而韋珪等人,下了蓮花山之後,選擇了直接北歸。
“大人,我們就這麽罷手嗎?”屠萬不甘心道。
韋珪沉聲道:“都已經打草驚蛇了,難道要等著蛇來咬嗎?你猜那個老道士下次出手會不會殺光我們?”
“可是大人……”
“你閉嘴!我們此番回去,無功而返頂多挨頓罵,再在南岩待下去,恐怕命都不保!”
屠萬閉上了嘴,韋珪不甘心的帶著手下人直奔江邊,往北而去……
南岩之事就此告一段落,但青鋒門這幫人與朝廷的仇卻開始越結越深……
正所謂,天無盡,海無涯,事事難料,風雨難阻……
而另一邊,經曆了一番風雨的伊寧董昭,終於在海上度過了好幾天風平浪靜的日子。
“林叔,天盡島還有多遠?”董昭問道。
林墨掌著船舵,看著前方,歎氣道:“難說啊,咱們的船,修過一次,桅杆也換過,帆布少了兩塊,船速遠不如前,恐怕還要三天左右!”
“三天?”
“對,三天不長了,咱們出海也十幾天了,而且多半是順風而行,順風的話,到天盡島,最多二十天。在那島上耽擱了四五天,眼下又走了三四天,我估摸著還有三天就到了。”林墨說道。
董昭不知道他怎麽算的,估計這林叔數術不怎麽樣。
“師姐,今日是什麽日子,你知道嗎?”董昭問道。
“九月二十。”
“二十?不對吧,不是二十一嗎?”董昭起了疑問。
“明明是二十二,你們都記錯了!”黎輝喊道。
林墨見三人都不記得日子,頓時氣的大喊:“你們是不是糊塗了?今日才十八啊!”
“林墨你傻了吧?今天明明是十九!”一個村民反駁道。
林墨急了,一把扔下船舵,就叉著腰跟那村民吵了起來!
“十八,我說十八就十八!”
“明明是十九!我數過的!”
“你放屁!”
“你才放屁!”
董昭心裏咯噔一下,壞了,大家都不記得日子了,這該如何是好?他看向了伊寧,誰知伊寧看見那兩人吵架,居然沉默了下來,看起來她好像也不記得日子了……
正在這時,海鷗聲叫起,董昭抬頭一看,隻見天上一群海鷗朝船這邊飛了過來,他心中一振,前方又有島了嗎?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他直接一躍而起,在桅杆上一點,幾個起落就跳上了桅杆頂端,遮眉遠望。
不久,他又看到了什麽,連忙大喊:“前方有島,師姐,前麵有島!”
伊寧看見董昭那激動的樣子,也一騰一躍,站在了桅杆頂上。這次,她也看到了,前方果然是一個島,而且這個島還不小,島上還有一座比較高的山,按照島的輪廓來推算,這個島比起之前那個荒島起碼要大上四五倍。
“降速,慢慢靠過去,別再撞礁了!”黎輝朝林墨大喊。
“要你說!”林墨沒好氣的掌著舵盤,海船緩緩駛向了那個島而去。
董昭跳下桅杆,走到林墨麵前:“林叔,那個島是不是天盡島?”
林墨搖頭:“不是,天盡島大得多了,比南天島還大一圈,這個島不是天盡島,是一個我沒來過的島。”
“我們去看看,或許島上有什麽好東西呢。”
“嗯。”
船緩緩的開著,一路風平浪靜的靠近了那個島的海岸,在一個水灣裏停了下來。
下錨,降帆,上島。
一行人再次上了一個無名島。
在這九月的天,這海島上卻異常炎熱,董昭上島之後,才走了不到一裏,就已是滿身大汗,他在島上的灌木與叢林中穿梭起來,尋找著水源所在。
才走不遠,忽然他聽見了動物的叫聲。
“吱吱……”
他循聲望去,居然是猴子!好幾隻黃毛正猴子在一棵如大傘一般的樹頂上嬉戲呢。
他沒見過猴子,但是聽說過,島上既然有猴子的話,那想必有河流,這個島可以給船上補給淡水。
正當他駐足時,好幾個村民拿著刀叉,從他身旁呼嘯而過,他連忙喊道:“你們去作甚?跑這麽急!”
一個村民回頭道:“殺猴啊,好久沒吃肉了都,天天吃魚都快吃膩了!”
“你們……別啊!這島上才幾隻猴啊?再說猴子有幾兩肉啊,別殺了吧!”
“去去去,你別管!”
董昭沒去攔這些村民,他想了想,既然有猴子,會不會有其他動物呢?又或者,這個島上會不會有人?
於是他帶上刀,朝叢林深處走去……
而另一邊,伊寧也朝叢林深處走去,她也想探索一下這島上有什麽秘密。
走到叢林深處,董昭聽到了水響,他循著水聲而去,果然找到了一條小溪,他大喜,立馬跑到小溪邊喝起水,洗起臉來。溪水清涼,浸潤著他的皮膚,他一抹臉,有些紮手,看來胡子又長了很多了,要不要刮呢?
他想起了白梨,老是嫌棄他有胡渣,他笑了笑,回去再刮吧。
正在這時,前邊響起了村民的叫喊聲。
“哎喲……”
董昭連忙跑了過去,穿過小溪,走到樹林中間,他找到了那幾個抓猴子的村民。隻見那些村民猴子沒抓到,一個村民反而跌倒在地,大腿上血淋淋,看上去有些慘。
“怎麽了?”
董昭跑過去,到那個村民身邊,查看起了傷勢來。
“有什麽東西拿石頭砸了我,砸中了我的腿!”那個村民捂著腿,指著地上一個石頭道。
旁邊的村民圍了過來,看著這個受傷的村民,問道:“是不是猴子用石頭砸的?”
另一個道:“不可能吧,這小猴子哪來這麽大力氣啊。”
董昭也疑惑不已,看這傷口,不像是猴子能砸出來的。他撿起那個石頭,這是個雞蛋大的石頭,雖有棱角,但並不尖銳,若要將大腿打出這般傷口,這十幾斤的猴子怕是做不到的。
“嗖!”
側麵風聲響起,董昭猛地一個轉身,一伸左手!
“啪!”
他的左手精準無比的抓住了一塊雞蛋大的石頭,那石頭有些尖銳,握在手裏,居然有餘溫。
董昭看向了石頭飛來的方向,忽然,一道黑影從遠處一閃,不見了。
“是人!”
董昭立馬反應了過來,是人朝他扔的石頭!
“別跑!”
董昭朝那個方向追了過去!這個島上居然有人,他心中一振,會不會是跟郭長峰有關的人呢?
跨過頑石,穿過密林,撥開蕉葉,董昭跑到了島上那座小山下的一個空地裏,而空地的那頭,居然有一間小屋。
小屋全是用木頭搭建的,屋頂上邊鋪著椰子葉跟鳳尾鬆葉,沒有窗戶,就一扇門,門是木頭綁在一起做成的柵欄那樣的門,極其簡陋。牆壁上掛著一串貝殼做的風鈴,牆角下放著一杆粗製的掃帚。
往門裏看去,裏邊好像是木質地板,至於人有沒有躲在裏頭,他就不知道了。
這就是董昭麵前那小屋的樣子,董昭猜測起來,這裏邊有個隱者。
恰在此時,伊寧也到了,黎輝也到了,很多村民也到了,這片林中空地裏很快就鋪滿了人。
伊寧準備上前,董昭手一攔:“師姐,我來。”
董昭上前,對著屋子大喊:“有人嗎?”
沒有回答。
“有沒有人在裏麵,有就喊一聲,不然我可就進來了!”
還是沒有人回答,可忽然,空地邊上的鳳尾鬆上,爬過來了四五隻猴子,猴子在樹上“吱吱”叫了起來,看起來很不安。
看著猴子,董昭似乎想到了什麽,轉頭問那個腿受傷的村民:“你是不是在追猴子的時候被石頭打的?”
“是,我追著追著,就被什麽東西飛來砸中了腿。”
董昭明白了,看來這個藏在這裏的人與猴子關係不錯,他再次看向樹上吱吱叫,很不安的猴子,想了想,掂了掂手中那塊石頭,猛地朝猴子所在的那棵樹上一擲!
石頭劃過一道筆直的線,“砰!”的砸在了那鳳尾鬆的樹幹之上,整棵樹為之劇烈一顫!
“吱吱……”
猴子被這一顫,三隻猴子被晃的一栽,兩隻猴子抓住了樹幹,吊在樹上沒掉下來,可有一隻小的就沒抓住,直接從高高的樹頂掉了下來,眼看就要砸到地上!
伊寧見狀,一伸左手,猛地一吸,那隻小猴子還未落地就被伊寧吸了過來,然後伊寧一下抓住了小猴子長長的尾巴,將猴子倒吊在了手裏。
“吱吱……”被抓住的小猴子不斷亂顫,發出驚恐的聲音來。
“嗖!”
一塊石頭自屋內門縫裏射出,朝著伊寧飛了過去!
伊寧麵無表情,一抬右手,抓住了石頭,厲聲道:“出來!”
裏邊還是沒有聲音。
伊寧一甩手,那塊石頭飛了出去,猛地砸在了那木牆之上,“啪!”那厚厚的木牆直接被貫穿,石頭飛進了屋裏頭,然後裏邊的人明顯發出了一道驚呼聲。
“呀?”
那人“呀”了一聲後,沒了動靜,伊寧想了想,將左手提著的小猴子朝著那門裏頭一扔了過去!
“吱吱吱吱……”小猴子驚慌的在空中飛,飛到門口時,一雙黝黑的手從門裏邊一探出來,一把接住了小猴子。
那個人,出現了。
董昭打量著這個人,隻見他高高瘦瘦,一頭亂蓬蓬的頭發,披散在臉上跟肩上,黝黑的額頭上有四五道皺紋,腮跟下巴都被濃密的胡子纏繞,看不清臉龐,唯有那雙泛灰的眼睛射出銳利的目光。
再往下看,他身上披著一塊黑色的袍子,袍子很舊,看樣式好像是中原一帶的長衫,可又有點不一樣,袖袍很大很長。除了那件長衫之外,下邊就是一雙赤腳了。
“打擾了,我們沒想到這裏還有人住,如有冒犯之處,請見諒。”董昭看著這個隱者,拱手說道。
那人見董昭客氣開口,銳利的眼光變得緩和了些,張開嘴,喃喃道:“中……中原……人?”
董昭一驚,這個人居然會說漢話?
那個人見這邊的人沒有什麽惡意後,放下那隻小猴子,走了出來……
時至中午,眾人在這空地裏歇了下來,董昭伊寧跟那人席地而坐,經過一番互相了解之後,董昭問出了這個人的來曆。
他自稱閩南莆田人,名叫金秋,祖輩以打漁為生,後來出海,遇到海難,流落至此。
“多少年了……我也不記得了,當年我與我弟出海尋龍血草,碰上巨浪,將我們的船打翻,我獨自一人飄落到了這個荒島之上,船上其他人都沒了,我弟弟,恐怕也在那場海難中死去了……我流落此處,一個人無法做出大海船回家,隻得在此與猴群作伴,苟活於此……”
說起往事,金秋麵帶傷感之色。
“你是來尋龍血草的?”董昭問道。
“是啊,當初聽人說天盡島有龍血草,此物極為珍貴,一株便價值黃金萬兩。於是我便與我兄弟二人雇了一艘船出海,可是到了那天盡島,開始尋起時,那座島上的山口上火光衝天,黑霧遮天蔽日,熱浪逼人!我們不得已駕船返航,可是返航時忽然碰上了比城牆還高的巨浪,霎時間便將我們的船打翻……”
“這麽說來,你去過天盡島?”
“是啊,如果可以,我寧願沒去過……”
董昭問道:“那個島距此還有多遠?”
金秋抖著胡子,看著董昭:“怎麽?你也要去找龍血草?”
董昭點頭:“對,我不僅要去找,還要找一個人。”
“誰?”
“郭長峰!”
“什麽?找郭長峰?”金秋眼色變了。
“怎麽,你認識他?”董昭急忙問道,伊寧也急切的看了過來。
金秋道:“我沒見過,但是天盡島上,有塊石頭上有他刻的字,上邊寫著‘郭長峰到此一遊’!”
董昭明白了,也許這人是自郭長峰之後上的天盡島,而林墨則是在郭長峰之前。
董昭看了伊寧一眼,奇怪的是,伊寧聽到這事並未發出疑問來,反而眼中帶著一絲淡漠之意。
“金大哥,那天盡島距此到底還有多遠?”黎輝也問道。
“若是乘船,大概還要三日吧,可如今是北風,應該兩日多就夠了,怎麽?你們真的要去嗎?”金秋問道。
董昭點頭:“一定要去!”
金秋聞言,騰的站了起來:“既如此,金某送你一件東西!”
金秋轉身進了他的小屋,在裏邊搗鼓了一陣後,抱出來一個布包裹的匣子,雙手送給了董昭。
可是董昭看著那布的顏色,吃了一驚,這布怎麽會跟他在荒島上見到的那破布一樣呢?那塊布包的是沉香木匣子,莫非金秋手中的也是個沉香木匣子?
他猜對了,金秋手中的也是個沉香木匣子。
當董昭將他挖出的那個匣子擺出來時,金秋愣住了,他看著包裹匣子的那塊布,用手輕輕撫摸著,淚水就流了下來……
“這個匣子,是你弟弟的?”
“對,你在哪找到的?”金秋抬頭看著董昭。
“在之前的一個荒島上,這個匣子被埋在沙子裏,上邊用石頭壓住了。”
“原來如此,想是我那弟弟已經死在了海島上,屍骨也被狂風吹走了……隻留下了這個匣子……”金秋痛哭了起來。
“請節哀……”
金秋擦了擦眼淚,看著董昭:“我要,跟你們一起去天盡島,然後返回閩南!”
董昭想了想,點了點頭:“好。”
金秋對於海上的東西知道的很多,一股腦的跟董昭講了出來,董昭跟他聊天,很開心。兩人一邊走一邊聊,而村民們則開始收集島上的淡水,香蕉椰子等物資,忙碌個不停。
等到日落時,董昭獨自坐在海灘上,望著海水怔怔出神。這時,林墨忽然跑了過來,將他拉到一邊,慎重的跟董昭談起了話來。
“董少俠,你真要帶那個人上船嗎?”
“怎麽了?”董昭不解。
林墨有些急:“少俠,這個人未必是個好人啊!你不能這麽輕易相信他啊!”
董昭臉色凝重起來:“此話怎講?”
林墨沉聲道:“少俠你有所不知,能夠在海難中活下來的,可都是狠角色!你看這個人,起初見我們不打招呼,卻在暗中扔石子,這是為何?”
“他……他在試探我們的實力?”
“對!當伊女俠用石頭打穿他的木牆,他才知道撞上了狠角色,這才委曲求全出門來的,你看不出來嗎?”林墨神色很嚴肅。
“還有,我告訴你,一個人若是獨處孤島幾年,很可能話都不會說了,可你看他說話並沒有什麽障礙,這就很可疑了!”
董昭臉色凝重起來:“那林叔,你覺得他是什麽人呢?”
“依我看,他是個流落此處的海匪頭子!”
“海匪頭子?”
“對!少俠你們千萬不可掉以輕心,最好是別帶他上船!”林墨嚴肅道。
董昭想了想:“我們先在此過上一夜,等我故意露個破綻與他,且看他今夜是何表現。”
“你是說試他一試?”
“對!”
“我們這樣……”董昭朝林墨附耳說了幾句後,林墨點了點頭,少俠還是有本事啊。
林墨離去後,董昭環顧四周一圈,找起了伊寧來,最後在一處海邊找到了伊寧,而伊寧手裏正拿著一個大海螺的空殼。
“師姐,你怎麽在這裏?”
伊寧看了他一眼:“有事?”
董昭將林墨的懷疑說了出來,可誰知伊寧卻帶著異樣的眼光盯著他,待董昭說完後,說了一句話。
“早看出了。”
“怎麽看出的?”
“峰哥他……從不會刻……到此一遊!”伊寧堅定的說道。
董昭恍然大悟,想起那人扔石頭的時候他接過來是一塊有餘溫的石頭時,他也想到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石頭有餘溫,那就是早就握在手裏,隨時準備襲擊的!也就是說,那個人,的確有問題……
伊寧端看著他,丹鳳眼朝他身上瞄了兩下:“想到了?”
“嗯。”董昭撓撓頭。
“去摘椰子……我要吃。”伊寧像是打發他一般
“好嘞!”董昭屁顛屁顛就去摘椰子去了。
董昭離去後,伊寧拿起那個海螺,放在唇邊吹了起來,螺音婉轉而淒涼,響徹在這片沙灘上……
拿著椰子回來的董昭聽得這淒慘的螺音,不由停下了腳步,心中不覺哀思起。
螺音,落英……
他想起了他的師傅,那個紫衣大姐姐,她是否還活著呢?
他轉眼,看見了一身青衣的伊寧,他笑了笑,朝伊寧走了過去。
師姐要好好的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