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決定,李諾一兩人隨即返身,上了他們先前伏擊敵人的山頭。


    山上此時寂靜無人,那挺重機槍還在原地。


    瘦猴雙目緊閉,安詳地躺在地上。


    他臉上的神色,看不出一絲的痛苦和遺憾。


    李諾一蹲在他的身前,端詳了片刻,開聲問道:


    “有壽家裏還有什麽親人?”


    “班長,俺聽他說,他的父母都不在了,是被日本鬼子殺死的。


    他還有個弟弟,好像也在部隊上,具體在哪支隊伍,俺就不清楚了。”


    沉默了一會,李諾一沒再說話,彎下身來,扶起瘦猴。


    “班長,我來吧。”


    “不!我來,你幫我一下。”


    李諾一的口氣不容置疑,戰士急忙上前,幫助李諾一背上瘦猴的屍體。


    背好後,李諾一穩定了下身形,然後就一步一挪地向山下走去。


    太陽漸漸西斜,斑駁的陽光,落在李諾一的臉上。


    可能是陽光的原因,李諾一覺得身上背的人,一點都不重。


    雖然這樣,他的步伐卻不快,下山用了快四十分鍾。


    下到山下,他已經很吃力了,仍然咬著牙堅持。


    “班長,我來背一段吧,你休息下。”


    旁邊的戰士一路扶著跟隨,看到李諾一滿頭大汗,臉色漲紅,忍不住勸道。


    “不用!我要親自帶他回到排裏。”


    喘著粗氣回答了一句,李諾一繼續邁動沉重的雙腿,一步步地向前挪。


    又走了幾十米,遠遠有一幫人向這邊跑來。


    那些人身穿誌願軍軍服,李諾一沒太在意。


    等他們跑的近了,他發現原來是排長帶著排裏的人。


    “老李,你可急死我們了,到處找不到你的人,全排,不,全連都在找你。”


    遠遠地,一向穩重的排長,就衝著這邊喊起來。


    李諾一已經沒勁答應了,他隻是抬頭看了下,又埋頭繼續走。


    排長他們很快跑到身前,看到李諾一滿頭大汗,身上背著個人,馬上命令道:


    “快!快幫他背下!”


    兩名戰士當即上前,卻被李諾一抬手攔住了。


    “排長,我自己來,讓他們讓開。”


    李諾一嘶啞的嗓音說出這句話,排長和戰士們都愣住了。


    現場一下子安靜下來。


    “怎麽回事?他傷的很重嗎?”


    排長邊往前走,邊指著頭搭在李諾一肩頭的瘦猴。


    李諾一邊上的戰士,趕緊上前一步,拉住排長,小聲告訴了他經過。


    隨著戰士的訴說,排長露出了悲痛的神色。


    然後,他的臉色逐漸恢複了平靜,側身讓開了道路。


    “走吧,我們陪你一起。”


    李諾一點點頭,剛才,他已經看到了,他班上的其他人,都在這裏。


    雖然有幾個似乎受了輕傷,不過都還活著。


    他心裏好受了許多,咬咬牙,繼續向前。


    戰士們默默讓開了道路,等他過去了,自覺的護衛在兩旁。


    太陽射出了今天最後一線的光芒,隨後落入遙遠的天際線下。


    李諾一到達大部隊所在的時候,天完全黑了。


    戰場上點起了一些火堆,大家依舊還在忙碌著。


    到了之後,李諾一在班裏的戰士幫忙下,艱難地卸下瘦猴的屍體。


    輕輕放平在地上後,他有些脫力之後的恍惚。


    搖搖腦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找了一圈,他看到排長正在不遠處和人說話。


    “去問下排長,犧牲的人埋在哪?”


    他有些虛弱地對守在他身旁的胖墩說。


    “是!師傅,我馬上去。”


    胖墩轉身向排長跑去,還沒跑到,排長帶著身邊的人,走了過來。


    胖墩剛想開口問,排長伸手製止了他。


    “先過去,讓連長見見你們班長。”


    胖墩點頭,跟著兩人回來。


    “老李,來,我給你介紹下,這就是我們連的連長,姓王,王連長。”


    李諾一掙紮著站起來,衝著王連長點下頭。


    “連長,你好。”


    “李班長好,你的事陳排長都告訴我了,咱們過去那邊聊聊如何?”


    王連長指了下不遠處美軍遺留下來的行軍帳篷,那裏點了幾堆火,比較明亮。


    李諾一搖了搖頭。


    “抱歉,我要先把犧牲的刁有壽埋了再說。”


    連長有些意外,看向排長。


    排長急忙將連長拉到一邊,小聲給他匯報。


    聽完排長的解釋,連長再次過來,直接說道:


    “李班長,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是很多戰士們的願望,你。。。”


    “你錯了,沒有人會願望自己死,刁有壽就更不會,他父母給他起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他長壽。”


    連長還沒說完,就被李諾一無情地打斷,然後麵無表情地回了一句。


    連長張了張嘴,將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停頓了一秒,連長才重新開口。


    “我理解你的心情,這樣吧,你先安葬犧牲的戰士,等你空了,隨時來找我。”


    “謝謝連長。”


    李諾一勉強露出個笑容,表達感謝。


    連長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這裏。


    排長輕歎一聲,對李諾一說:


    “來吧,我帶你去個地方,將兄弟們安葬了,排裏這次,還有兩名戰士犧牲了。”


    隨後,排長俯下身,和另外一名戰士,抬起了瘦猴的屍體。


    埋葬屍體的地方,在一處相對偏僻的山坡處,這裏,已經排排放著許多具屍體。


    每次戰鬥後,如果收屍隊無法到達,部隊會將屍體就地掩埋,做好標記,以備戰後接他們回國。


    將瘦猴的屍體放下,排長發現,李諾一正看著其他的屍體發神。


    他上去輕拍拍李諾一。


    “這次戰鬥,連裏有超過三分之一的人犧牲了。


    如果不是我們及時趕到,如果沒有你神奇的槍法。


    可能犧牲的人,還遠遠不止這些。


    你一把槍,救了很多條命啊!”


    李諾一沒有說話,地麵上整排整排的屍體,讓他心情很沉重。


    排長的誇讚,都沒能使他有半點的輕鬆。


    “排長,給我一把工兵鍬,我也去挖土。”


    排長去挖土的戰士們那裏,要了一把鐵鍬,然後遞給了李諾一。


    李諾一抓起鍬,埋頭就和其他人一起開挖。


    整整挖了將近一個小時,大家才將一具具的屍體,小心的抬進坑裏。


    瘦猴是李諾一和排長抬的。


    將屍體擺好後,李諾一在心裏說:


    “兄弟,睡吧,戰後我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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