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繡當下就明白了,合著這二位就是日後承包了一塊大觀園的花木,為著誰先洗頭、大鬧怡紅院,又為著幾枝嫩柳、幾朵花兒得罪鶯兒的那倆婆子。賈寶玉以後的小丫頭春燕的親娘和姑媽。就是那位夏婆子,朱繡也熟悉的很,當日在大廚房時,趕著要認自己做幹女兒,自個不願意還惹了她的嫉恨。


    “你去跟你平兒姐姐說一聲罷。”當下,朱繡就道。這二人是難纏婆子裏的標誌性人才,隻怕惡的、不管講理。


    這二人不知平兒是哪個,可見這位姑娘是個好性的,還要上來歪纏。九秋就道:“你們怎樣,原和我們無幹。隻你們壞了規矩,我們看見了,不敢當沒看見,照例跟管事的通報一聲罷了。你們再沒完,咱們就回了二奶奶去,看怎麽說。”


    那二人這才不敢了,隻跟著九秋去了。


    平兒如何發落朱繡也不關心,橫豎這二人沒有差事,想罰也難。朱繡隻想著在平兒那裏留個影兒,來日可別選進來了,這倆人,貪財心毒、調三斡四,平白生出多少是非去。


    總算能安生的摘些菊花來,朱繡忙了半晌,摘了足有三簸箕。也沒往上院去,那邊人來人往的,朱繡自己抬一個,後頭九秋和三個小丫頭兩人一抬,往眉壽苑這邊來。


    誰知迎頭捧上周瑞家的,周瑞家的見朱繡這幅形容,忙道:“這是做什麽去?”又看簸箕上,隻是些不稀罕的黃菊、白菊,就笑道:“摘這個有什麽用,你要這些,哪兒還用得著自己動手呢。”


    朱繡就笑道:“泡一點菊花酒給老太太,隻是老太太那裏人多,不好晾曬,想過去借林姑娘的地方。”


    周瑞家的更是捂著嘴直笑:“外頭買的好菊花酒,才多少銀錢一壇子,值得你費這個功夫。”言語裏有些看不上的樣子。


    朱繡隻笑笑,心道,買來的能和我泡的比。


    九秋就見周瑞家的堵在前頭光說話,也不伸手幫一把朱繡姐姐,她可一個人抬著一簸箕呢。


    這簸箕雖不沉,卻有些大,得兩個胳膊掄圓了才能平衡,著實有些吃力。朱繡正想繞過周瑞家的去,卻有一個打扮的極樸素的老婆婆從周瑞家的身後伸出手來,幫朱繡扶了一把簸箕。


    朱繡一見,老婆婆後頭還有個小童,含著手指頭,怯生生的抓著大人的衣裳躲在後麵,隻伸出個小腦袋來瞧。這祖孫兩個與穿金戴銀的周瑞家的一比,寒酸的很,顯得格格不入。


    朱繡眼睛一亮,這該是劉姥姥和板兒罷?這位老人家可是個福星呢,心眼也真的是好,周瑞家的可一根手指頭都沒伸出來呢,忙真心實意道謝。


    劉姥姥忙忙道:“不敢不敢。”她是個實在人,兩手都上來要幫著朱繡抬。


    朱繡見周瑞家的擰起眉頭,忙趕著說:“周姐姐,這位婆婆是?若是有空閑,請她老人家幫我一下,可使得?”


    周瑞家的抬頭四望,想找出一個人來,隻這處偏僻些,實在沒旁人,就道:“好姑娘,這是一位老親戚,要給二奶奶去問安的,二奶奶隻這會有功夫,耽誤不得。”


    朱繡就笑道:“原來是親戚,怪不得周嫂子親自領著呢。那正好,請婆婆去我娘那裏喝杯茶水,歇歇腳,再去見二奶奶豈不更好?”說著就對劉姥姥道:“您是府裏的客人,原是不該勞煩你老人家,隻是我這兒實在有些吃力,求婆婆疼我,幫我一程。一會兒我親自服侍您老去見二奶奶,再不會耽誤的。”


    周瑞家的本就給朱繡三分麵子,聽她說這番軟語,覺得是看在自己的麵子上才這樣禮待劉姥姥,更覺得顯弄了自己的體麵。況且都知她和璉二奶奶要好,她跟著,璉二奶奶抽空也會見,也不再攔阻,反倒跟劉姥姥道:“劉姥姥,這是老太太跟前的朱繡姑娘,老太太疼她跟小姐們也不差了。她娘是宮裏出來的嬤嬤,可是了不得。”


    劉姥姥稀裏糊塗的,怎麽又是老夫人的丫頭,又是宮裏嬤嬤的女兒,聽不大明白,但也知道這不是個普通丫頭。


    周瑞家的很不願意多走路,況且她知道王夫人的心事,對眉壽苑一直淡淡的,當下就跟朱繡道:“既然有你陪著,那我就不過去了,我往那邊倒廳去,一會隻管那裏去找我。”


    說罷就丟下劉姥姥和板兒走了。九秋暗自撇撇嘴,這位周嫂子還真個指使起來了。


    見劉姥姥有些無措,朱繡笑道:“無礙的,姥姥咱們這邊走,林姑娘是老太太的外孫女,因老太太想念,來住些時日。我娘是林姑娘的教引嬤嬤,姥姥跟著我歇歇腳,填一填肚子……”


    劉姥姥見她,雖叫自己幫著抬一抬,可她卻負著大半的重量,自己挺多就是扶一扶罷了。且言語間溫柔可親,並無一絲看不起的樣子,心下也安泰起來。


    板兒小人家家的,在家裏也常幫著爹娘做些掃地、遞東西的活兒,看他姥娘幫著抬,自己也跑到後頭簸箕底下,雙手抬起來,要幫九秋頂著。喜得九秋了不得,到眉壽苑裏擱下簸箕,就從自己荷包裏掏出奶子糖給他吃。


    早有門上去報給朱嬤嬤。黛玉今日又被賈母使人請去了,陳嬤嬤也跟去,如今不在這裏。朱嬤嬤忙出來迎,又讓進自己屋子請吃茶。


    劉姥姥雖是鄉婦,但年紀大了,有些見識,世情也極通。朱嬤嬤與她說了幾句話,覺著她質樸又機變,況且一日日的在榮府後宅裏,對外頭的新鮮事兒很是愛聽。


    朱繡見她姆媽意猶未盡的,忙道:“姥姥一會還要去二奶奶那裏。趕了這久的路,恐怕早餓了,姆媽要說話,也得等姥姥填報肚子再說呀。”


    這會兒大廚房裏早已準備午飯了,朱繡使人帶著錢去,很是拎了兩提盒來。


    劉姥姥見這母女兩個都和善,況且也不嫌棄她們,願意和她們一桌吃飯。她和板兒早餓了,菜又豐盛,邊說邊吃很快就放鬆下來。


    一會,吃罷飯,劉姥姥就要告辭。朱繡便陪著出來,朱嬤嬤打發九秋拿過來一個包袱,朱繡把包袱遞給劉姥姥道:“姥姥別嫌棄,原是給板兒的一些小東西,快別推辭。我送姥姥過去,二奶奶正有空呢。”


    說罷,送劉姥姥至熙鳳院中的倒廳。熙鳳那邊才吃完飯,已聽平兒說了緣故,聽見這裏動靜,立刻叫請進來。


    朱繡扶著劉姥姥在炕沿上坐下,這才辭了鳳姐出去。


    劉姥姥肚中有飯,且已不那麽緊張,此番應對便更從容些,鳳姐封了三十兩銀子送出府去。


    朱繡聽平兒說,倒比書裏還多得一半,隻道是意外之喜。


    且說劉姥姥家去,打開朱嬤嬤母女給的包袱,細棉布裏竟然包著兩個五兩的銀錠子和幾冊三百千的啟蒙書。不禁又驚又喜,想人家母女一句未提自家打秋風的苦楚,卻想的這樣周到。她女兒展開那細棉布,足夠兩個孩子各做一身衣裳了。


    朱繡今見著劉姥姥,不過是因書中之念,扶助一把,並不指望著人家回報。


    這會兒她忙著收拾陰幹的海棠果子,尚且沒功夫多想。


    第40章 送宮花


    雖一早金釧兒就來問姨太太是否出門等語, 但直至用過午膳,王夫人才扶著金釧兒的手過來梨香院這邊。


    王夫人與薛姨媽閑話,先隻說些長篇大套的家務人情的話,薛姨媽麵上笑盈盈的, 心裏免不了七上八下的焦炙。


    “昨兒嫂子巴巴的把姐姐請去, 可是哥哥不在家有什麽難處?倘或短了什麽, 家下又一時沒有, 叫蟠兒在外頭采買亦是便宜。”


    薛寶釵裏間兒聽著,當即微微一歎:母親還是急躁了。


    但怨不得薛姨媽焦心,實在是她了解姊妹, 若果真有個好消息, 斷不會現在這樣東拉西扯不往正題上靠。


    “哪裏就缺了什麽, 隻是元春如今在中宮娘娘身邊做女官, 哥哥來信白囑咐兩句罷了……”王夫人手一頓, 繼而又吃茶, 貌似輕描淡寫的說道。


    “中宮娘娘……?”薛姨媽眼睛一亮, 當今與皇後是少年夫妻, 待皇後甚是親厚,元春在皇後宮裏, 見聖上的機會可是不少。況且如今宮裏高位多空懸, 正是好時機呢。


    薛姨媽忙低聲問:“大姑娘那裏可是有好消息出來?”曆朝曆代都有女官獲得君王寵幸而成為嬪禦的。


    王夫人用帕子點點嘴角, 笑道:“不是這話……大丫頭如今承當著批閱文書、傳宣啟奏的差事, 馬虎不得,哥哥怕她年輕不知事,提點幾句罷了。”


    說罷, 又歎息道:“苦熬了這幾年,受的罪外頭都想不到……想當日在家時, 她也是錦緞綾羅滿身,老太太疼她,就是西洋進貢的羽緞羽紗,也是盡有的。如今我每常叫給家裏三個丫頭添置衣物,總想起她們姐姐來,隻是這幾年光景大不如從前,三個丫頭也是養的簡糙了。”皇宮規矩大,元春剛進宮時不過普通宮人,宮人的衣服隻綠色、紫褐色兩色深淺的變化,料子也不過是春綢、寧稠罷了,還不如榮府裏有體麵的丫頭穿的好些兒。


    別的話興許薛姨媽還得思量思量,可這種話她聽得多了,當即就抹淚感歎王夫人慈心,又道:“庫裏還有一匹金絨蝴蝶緞,八絲緞、六絲紗也有幾匹,都是上用的。擱在那裏,白占著地方兒,拿出來給三個丫頭裁衣服穿去。”


    王夫人忙推辭,薛姨媽笑道:“原都是現成的,咱們一家骨肉,我很該疼她們。”


    茶又進了兩回,王夫人才道:“……依我說,竟不必叫寶丫頭也受這罪。我聽說寶丫頭要參選公主郡主入學的陪侍?……宗室貴女出降大都晚些,選的陪侍讀書的又大那幾歲,平白耽擱了寶丫頭的年華。”


    薛姨媽有些尷尬,竟叫姐姐知道私下裏的這事。她們心裏這陪侍隻是個跳板,要進去宮門才能謀求其他,偏這話又不能明說。


    薛姨媽心涼了半截,又聽王夫人道:“寶丫頭的人品、模樣叫我愛的什麽似的,我心裏,比她大姐姐也不差了。”話說的頗為推心置腹:“我已是賠進去一個元丫頭,何必叫你把寶丫頭也陷進去,你想想,是不是這話兒?”


    薛姨媽耳根軟些,心下又思忖前昨晚上的想頭,若不進宮,聘入高門倒也使得。


    王夫人見薛姨媽神色鬆動,忙又道:“哥哥也是這話,有咱們在,寶丫頭自有好著落緊著挑。況且……若是日後元春有了前程,咱們就更放心了。”


    薛寶釵聽見,雖知事情已塵埃落定,進宮是不成了,可總歸意難平:若是能參選,隻要留牌子了,最差也是宗室王府的側妃,比姨媽嘴裏的‘好著落’何等天差地別的。


    想著,又恨自己時運不濟。本朝皇商,通常會賜封官銜爵位,且品級都在五品之上,更甚者,還有宗室子弟和軍機大臣兼任。但這得是上上等皇商世家才有的殊榮,如薛家這般,連原本的差事都保不住,更別提賜官封爵了。薛父在時,薛寶釵尚且夠得著遞名帖參選秀的資格;如今薛蟠隻差把皇商的名頭都丟了,隻憑他家,薛寶釵的名帖就連內務府的門檻子也難進去了。


    正想著,鶯兒輕輕拉拉她的袖子,向外頭努嘴兒。寶釵便知有人來了,收攏了心思,仍舊伏在炕桌上與鶯兒描花樣子。


    才剛兩筆,周瑞家的進來,寶釵見是她,滿麵堆笑忙讓:“周姐姐坐。”


    周瑞家的在炕沿上做了,少不得問些長短,便引出了癩頭和尚給海上方的事來。又聽寶釵連篇累牘的說這個“冷香丸”的製法,什麽十二兩的白牡丹、白荷花、白芙蓉、白梅花的花蕊,什麽雨水、白露、霜降、小雪當日的水露霜雪十二錢,還得春分當日研磨和藥……


    不光周瑞家的聽了咋舌不已,就連外頭王夫人聽見也道“磨人難得”,薛姨媽便笑:“寶丫頭有些運道,那和尚給了方子和藥引子,蟠兒天南海北的叫人去辦,一二年間可巧就都得著了,如今配成藥丸子,封在外頭梨花樹底下。”


    王夫人就道:“可見寶丫頭是個富貴命兒,若是平常人家,隻怕十來年都置不齊。”


    薛姨媽笑道:“是這話,為這個,撒下去盈千累萬的銀子錢咱們都不惜的。誰知也巧兒,那兩年的節氣兒都順的很,這最難得的水露霜雪倒都各得了。”說罷,話音兒一轉,又道:“寶丫頭的這病,也不相幹。多少名醫聖手都說她先天壯,這病發作也不過咳嗽些罷了,隻那藥引子異香撲鼻,她哥哥又極疼她,趕著叫配了出來……”


    這裏外一唱一和,薛姨媽話說的,既點明白寶釵身子底子壯,又顯弄了她的好運道。才有些不打緊的宿疾,就有和尚送上海上方,那藥引子也奇異的很,可不是得菩薩眷顧的人麽。何況還招顯了自家的富貴,薛蟠的友愛之心。


    周瑞家的顯然也聽見了,心道,果真姨太太是皇商家的當家太太,可比自家太太會說話些。


    王夫人最信這些運道造化之說,當下對寶釵更添了一分親近,就問:“誰在房裏呢?”


    周瑞家的趕忙出去,趁勢回了劉姥姥的事。王夫人並無別話,隻對親手捧茶過來的寶釵道:“屋裏憋悶著做什麽呢?得空了隻去尋你寶兄弟玩,他若是言語冒失衝撞,你隻管告訴我。”


    薛寶釵一笑,忙答應“是”,又說“在描花樣子”等語,就有鶯兒將方才所描畫的底緞取來。王夫人看時,那緞子上,描畫了一幅富貴牡丹圖,極為妍茂大氣,深合王夫人眼緣。


    薛寶釵見王夫人喜歡,忙笑道:“姨媽若喜歡,我做個炕屏孝敬姨媽。”


    王夫人因歎道:“寶丫頭手巧不說,難的是她還肯下功夫去做針黹。我常跟家裏的三個丫頭說,女孩兒家認得字呢也好,隻是女紅針黹倒還是最緊要的。家裏這幾個,遠不及寶丫頭多矣。”


    寶釵微微紅了臉。王夫人見她穿著一身家常的半新衣裳,頭發也隻散挽個髻兒,益發喜歡起來,還要讚時,就聽薛姨媽道:“有一宗東西,昨兒就要送去,偏忘了。”


    王夫人就見薛姨媽叫小丫頭呈上來一個錦匣子,裏頭是十二隻宮花,要周瑞家的帶去給家裏姑娘並熙鳳送去。


    王夫人忙推辭,薛姨媽又忙表白:“寶丫頭古怪著呢,她從來不愛這些花兒粉兒的。”


    惹得王夫人如何喜歡、如何憐愛且不需細敘了。隻竟都忘了昨兒史湘雲住進來的事情,薛家母女尚不得知,偏王夫人隻字片語也沒提將,隻由著薛姨媽分派那宮花。


    且說周瑞家的送宮花,本按遠近,梨香院在東北角上,自是離黛玉的眉壽苑最近;況且黛玉又是親戚家的小姐,照禮數,也該先給她送去。


    誰知這周瑞家的係王夫人心腹,對著她的心事也很知道些,是以周瑞家的投主子所好,一想待眉壽苑淡淡的。這會兒她心裏思忖半刻,腳步一轉就先往正院後頭小抱廈裏來了,三春姊妹如今已挪到這裏。


    說起這小抱廈,隻有三間,住一個姑娘還使得,偏生一股腦把三春都塞進去。那些奶媽子丫頭越發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又怎能不抱怨。就有人道,說林、薛二位姑娘倒住的寬敞,自家的小姐卻擠在一處。


    這話叫黛玉也無法,對著三春心裏頭亦有些歉疚,倒是惜春快言快語:“府裏頭空院子難道不多,收拾出來別說我們三個,三十個也住的下……把我們挪到太太院裏,原是老太太、太太的好意,為了就近看顧姊妹們,我們還隻感激呢,她們嘴裏倒生出這多抱怨!”


    周瑞家的給三春送上,迎春的是一對迎春花,探春是杏花,惜春因和智能兒一起玩耍,便得了一對曼陀羅花。三春各自叫丫鬟收了,欠身道謝便罷。


    周瑞家的又給鳳姐去送,平兒拿了四枝燦然豔麗的紅花,當著周瑞家的麵,分出兩枝給東府賈蓉之妻秦氏送去。


    周瑞家的繞了一圈兒,才登上眉壽苑的大門,一麵往裏走,一麵心裏讚歎這處軒麗敞闊。


    周瑞家的來時,黛玉正在後院暖房裏讀書,杏月、桃月、紫鵑幾個在旁邊做針線。朱繡在處理海棠果。這處暖房就是花房,幾個美人在當間兒,周圍繁花簇簇,越發襯地花美、人兒更嬌俏了。


    聽周瑞家的說來意,紫鵑接過匣子來,黛玉便借著紫鵑的手看了一眼那絹花。是一對桃紅色木芙蓉花。


    紫鵑笑道:“這是宮製堆紗新巧的假花兒?果真別樣精致些,怪不得都說什麽‘宮樣’、‘內造’的好。”


    桃月看她一眼,紫鵑才發現黛玉淡淡的,就知自己說話造次了,忙停下嘴來。


    杏月就笑問:“是隻我們姑娘有,還是各位奶奶姑娘都有呢?”


    周瑞家的見黛玉也不站起來,也不發話,心下便有幾分惱怒。


    “周嫂子,別誤會,薛家送了花來,論理,咱們得回禮。隻是若單給我們姑娘的,我們姑娘還在孝裏,她家送這樣鮮亮的花兒來,倒叫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了。若是都有,這便不奇怪了,薛姨太太一時沒想著罷了。”


    杏月這話一說出口,周瑞家的便有些訕訕的,怨不得林姑娘像是不喜歡的樣子呢。見杏月笑盈盈的等著,隻得道:“各位都有了,這兩枝是姑娘的了。”


    黛玉冷笑一聲,仍舊翻書看。


    周瑞家的臉越發燒起來了,這送花之事不說還罷了,說起來還是她做的不地道。若是林姑娘嘲諷幾句,她還覺得好些,偏生人家也不說你,更下不來台。


    杏月笑問:“果真幾位姑娘和二位奶奶都有了?”


    周瑞家的才想起來,薛家不僅沒給珠大奶奶送,連史大姑娘都忘了。珠大奶奶寬厚,又是寡婦,還說的過去,可史大姑娘也是做客的親戚,落下可不好看了。偏她又住在老太太院裏,知道了這宮花的事情,不說薛家如何,反倒罵自己狗眼看人低,送了璉二奶奶四枝,卻不給她。


    偏璉二奶奶那裏又轉送給東府小蓉大奶奶,可是補救都難了。


    “薛姨太太昨兒出門,許是還不知道史大姑娘來了呢。我這就去回稟,自然少不得史姑娘的。”說去稟告,其實周瑞家的已打定主意,這幾日都不上來了。


    杏月就忙攔著道:“史大姑娘來了,姊妹們都有,隻落下她,雖說這絹花不值什麽,可姑娘的臉麵金貴,何必叫她過不去呢?反正我家姑娘也戴不得,薛姨太太的心意我們領了,這花兒就送去給史大姑娘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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