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臣女有哪一句胡言亂語了嗎?”


    福安長公主還沒出聲,明舒就仰著脖子先道,“這位容二姑娘有身孕是實,穿的花枝招展在梅林彈鳳求凰也是事實,如何是臣女不懂規矩,在詆毀她的清白?這種事,她光天化日之下都做了出來,我關心一下她,又何錯之有?”


    “蘭嘉有何錯,還請娘娘您明言。”


    “你!”


    容皇後簡直要被這丫頭氣死。


    可她剛喝了一聲“你”字,旁邊卻傳來“砰”得一聲。


    竟是她身旁的容錦繡突然暈倒了過去。


    接著就是宮人們亂做一團,衝過去一麵扶人,一麵喚著“二姑娘,二姑娘”。


    容皇後看著這場亂局,再看昏迷的容錦繡麵色慘白,心底猛地升出了股不好的預感。


    然後福安長公主冷硬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容二姑娘身子大不好,那就趕緊傳個太醫看看吧,也順便傳幾個有經驗的婆子幫她驗驗身,今天可要把事情弄清楚了,否則,本宮的女兒可就要背上詆毀他人清白,逼人去死的罪名了。到底是黑是白,也總要驗上一驗才知道。”


    容皇後聽言猛地就是一激靈。


    這時她再不知道這是一個坑也就不是容皇後了。


    她腦中晃過侄女這些日子的一些異樣,她幾乎可以肯定,侄女怕是真的已經有了身孕了,而且還不是別人的,正是自己兒子的。


    隻是她從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而已。


    這丫頭竟然瞞著她做了這種事!


    逼著燕王世子娶懷了自己兒子骨肉的侄女,這是何居心?


    這事傳出去怕是要引起朝野震怒!自己兒子不僅私德不保,就連太子位都可能動搖!


    容皇後氣怒交加。


    她衝著扶著侄女的宮女命令道:“快扶二姑娘去殿裏歇息。”


    又命人去請太醫。


    做完這些,她才掃了福安長公主一眼,道:“福安,蘭嘉是你的愛女,剛剛找回來,又是元蕪大師指定宜北疆的燕王世子妃人選,陛下想必很快就會賜婚。但這裏到底還是京城,她也到底是陛下的嫡親外甥女,容家女命賤,死上一兩個也沒所謂,但汙了蘭嘉高貴的手就不好了,還請長公主讓她高抬貴手,饒了錦繡一條小命吧。燕王世子側妃,錦繡也絕不敢妄想的。”


    明舒臉一黑,還想說什麽就被福安長公主拉住了。


    賞花宴不歡而散。


    回府的馬車上,明舒麵上還是有氣惱之色。


    福安長公主摟了她,勸道:“舒兒,見好就收,那位畢竟是皇後。她以容錦繡的性命威脅你,若因為今天這事容錦繡真的死了,可沒人會說她是因為懷了別人的孩子被揭穿惱羞成怒而死的,隻會說是陛下想把她賜婚給燕王世子,你嫉妒成性,就出手逼死了她。”


    隻要那位是皇後,隻要陛下還偏袒著皇後。


    真正的真相就不重要。


    宮中的真相就是由皇後說了算。


    明舒靠在長公主身上,默了一會兒道:“阿娘,我知道的。阿娘,你是不是覺得我太衝動了?”


    福安長公主是覺得女兒有些衝動。


    但她摸了摸她的頭發,還是柔聲道:“無事,阿娘知道你不喜歡她們,不想和她們虛與委蛇,其實阿娘也不喜歡。”


    所以這些年來,她才懶得出門,懶得進宮。


    明舒咬了咬唇。


    其實不僅如此。


    她低聲道:“阿娘,皇後和太子買通了欽天監監正,讓他在陛下麵前說他夜觀天相,發現天鸞星現,說我是輔佐帝君之相。如果今日不是陛下意外地尋了澤雲大師,那結果可能就不是陛下要將我賜婚於燕王世子,而是要將我賜婚給太子了。阿娘,這口氣,我咽不下。”


    “就算我處處忍讓,她們要害我,也還是一樣會不留餘地的,還不如直接撕破臉,她們反而會有所忌憚,不敢再行些鬼祟手段。”


    第46章


    福安長公主的臉色陡變,饒是她心誌堅定,此時聽了這話摟著女兒的手也都有些發抖。


    隻要那欽天監監正對皇帝說出了這話,普天之下,哪裏還有女兒的容身之處?


    她道:“舒兒,這事,你是從哪裏知道的?”


    問完又覺得自己問的沒意思,還能是從哪裏知道的,肯定是趙景烜告訴她的。


    但這樣的事,趙景烜不可能胡編亂造,一定是真的。


    而且,她也不是沒法子求證。


    就算她知道容後狠毒,太子心術不正,可也萬萬想不到他們一出手就要致女兒於死地。


    不,死地還不如。


    她的女兒才剛剛回京。


    若是說女兒在北疆被暗殺一事,她心裏對到底是不是太子出手還心存疑慮,現在卻是再無懷疑了。


    真是欺人太甚!


    果然她就聽到明舒道:“是世子殿下跟我說的。不過,這種事他沒有必要騙我。今天我去梅林,的確看到了容錦繡在那裏彈琴,那裏是從乾元宮去騎射場的必經之路,她應該是算好了就在那裏等著的。”


    “可是讓燕王世子去騎射場是陛下的主意,那就是說,就算澤雲大師說了那樣的話,但陛下和皇後他們根本還是沒有放棄想要將容錦繡賜婚給燕王世子的打算。阿娘,先前我離開之後,陛下他跟您說什麽了?”


    福安長公主默了默,道:“他想將容錦繡賜給趙景烜做側妃。”


    明舒:……


    她還以為他們還沒放棄將容錦繡賜給趙景烜做世子妃的念頭,想將自己坑給太子呢。


    所以她就索性先把容錦繡給坑了。


    沒想到她倒是冤枉了老皇帝。


    “舒兒,你怎麽知道容錦繡懷有身孕一事?也是燕王世子告訴你的嗎?”


    長公主又問道。


    “不是,其實我也不知道容錦繡有沒有身孕。”


    明舒在長公主驀地吃驚的眼神中攤了攤手,道,“我隻知道她跟太子有些問題,是青蘭幫我查到的,不過她今天的反應,說不定還真懷上了。”


    長公主張大了嘴好一會兒才道:“你還真是大膽。”


    明舒眨了眨眼,笑道:“但她跟太子有奸-情是真的,是她自己心虛,反正現在不管有沒有,都是坐實了這件事,說什麽都沒有用了。”


    說不定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孕了。


    長公主:……


    長公主無語了好一會兒,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明舒的腦袋,柔聲道:“舒兒,等陛下賜下婚事,你便跟我一起去江南吧。”


    明舒一愣,道:“是因為今天的事嗎?”


    長公主點頭,又搖了搖頭,有些艱難道:“就像你說的,不管你有沒有和她撕破臉,她們都會想法子害你,陛下信重偏袒皇後和太子,她們暗地裏出手,就算陛下知道了,他也不會替你主持公道的。”


    這麽些年,她早看透了。


    其實當年她父皇屬意的儲君並不是當今這位。


    覺得他雖然還算端厚老實,但性子卻偏軟弱,又耳根子軟,怕是將來容易為人所左右。


    那時是她母妃覺得他對自己好,對幾個兄弟姐妹也都不錯,將來應該是一個仁愛之君,才勸了她父皇立他為儲的。


    可惜,還是她父皇看人的目光要更穩準毒辣些。


    “所以,江南可能會更適合你一些,”


    她道,“舒兒,我並不是怕她,但我希望你能在出嫁之前過得更快活一些,而不是把時間都浪費在這些人身上,每天都要橫衝直撞的跟人爭鬥。”


    像豎了毛的鬥雞一樣嗎?


    明舒很不合時宜的想到了一隻鬥雞的模樣,然後笑了出來。


    但那笑很快又收了回去。


    她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她低聲道:“阿娘,當年青州城戰役之事,您說陛下他,知道可能是太子貪功,害了阿爹嗎?”


    長公主的麵上又是一僵。


    皇帝又不傻,怎麽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更何況,後麵幫太子掩飾,造勢,推他上太子之位的可都是他。


    所以他對自己愧疚,但還是毫無底線地縱容偏袒他的兒子。


    明舒看她的麵色就知道了她的答案。


    她想到了另一事。


    她靠到了她懷中,低聲問道:“阿娘,我之前跟您說過孟家之事。我想問您,假如不是燕王世子,而是您發現了孟家人當年當的那些首飾,找去了孟家,結果我不在,孟家人就推出了孟憐,說她才是您的女兒,您會怎樣?”


    長公主的麵色緩了下來。


    她摸了摸明舒的頭發,手滑到了她的肩頭,那背後原本有一枚小小的胎記,那時她覺得不好看,就用一種特製的藥水畫了一朵細細的雪蓮在上麵,這事她從來沒跟明舒說過,她甚至懷疑明舒自己可能都未必知道。


    她心思細膩,又怎麽會認錯女兒?


    她柔聲道:“不會怎麽樣。舒兒,這些年也有不少人尋了一些相貌和我有些相似,或者有些夏家特征的女孩子送了過來,說那就是你,可阿娘卻從來都沒有認錯過。”


    明舒有些感動,道:“嗯,那如果您發現不是之後,您再跟他們追問我的下落,他們卻說我早就已經死了。阿娘,您會信他們嗎?就因為他們的一麵之詞就很傷心然後急怒攻心病倒嗎?”


    前幾日一直給她母親看病和調理身體的老太醫給她看診,她問過他她母親的身體,太醫說雖然母親身體有些病痛,以前更是有些憂思過甚,但卻也沒什麽大病。


    那前世她怎麽就會在一年多後,在得知了她的消息之後突然病故呢?


    長公主皺了皺眉,道:“鄉野之民,利欲熏心,他們的話怎可盡信?阿娘自然會嚴刑逼供,再派人將實情查清楚,查出你的下落。舒兒,隻要找到一點線索,阿娘都一定會將你找出來的,怎麽會被幾個鄉野之人蒙蔽,還置你於險地而不顧傷心病故?”


    明舒的心遽痛。


    果然,她母親前世的死也很有問題。


    想來不是英國公府的人出手,就是皇後母子的手筆了,或者是他們合謀害死的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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