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則麟道,“不是納,是娶,我要娶她為正妃,而且,你跟紀家說,我隻會娶她一個正妃,以後不會有任何側妃或者侍妾。”


    他笑了一下,垂眼低聲道,“你敢上門讓她做侍妾,怕是將來京城都回不去了。”


    不過這話他說的很輕,黃夫人並沒有聽真切。


    黃夫人差點跳起來,道:“郡王,你,你是不是……”


    她差點就冒出了一句“你是不是豬油蒙了心”,但話到嘴邊到底還是吞了回去,畢竟這不是自己的兒子,隻是外甥,還是身份地位都比自己高了一大截,深得聖寵,手握大權的郡王爺。


    她胸膛起伏了好一會兒,深吸了幾口氣,才平了平情緒,道,“郡王,我知道那姑娘生得貌美,怕是世上少有人能及,但娶妻娶賢,納妾納美,你如果真喜歡她,那就納……娶她做一個側妃也可,更不要說那些隻娶她一個正妃的話……”


    簡直是要讓人暈倒。


    可她看趙則麟的神色就知道他這絕不是在開玩笑。


    那娶那丫頭進門是一定要娶進門的了。


    勸不動,隻能退而求其次了。


    她道,“而且你的婚事,並不是普通的婚事,就算可以不求皇帝賜婚,但皇家的婚事,怎可如此輕率妄為?這丫頭身世不清……”


    “她的身世沒有什麽不清白的。”


    趙則麟打斷她,道,“她父親是北疆戰亡的將軍,因為北疆是個傷心地,她母親才帶了她到江南來隱居生活。”


    黃夫人一愣。


    戰亡的將軍?


    她莫名地就又想起了那丫頭一言不合就抽鞭子抽人的事來,原來是家學淵源。


    那這身世倒也尚可。


    但是她還是覺得為側室更為妥當一些。


    外甥理當娶一個京城的名門閨秀……


    “姨母不必再多說了,這些年地方多處不穩,陛下重武,也會支持這門婚事的,姨母且上門提親即可。”


    趙則麟道,“我隻是不方便親自出麵,姨母又是我在這裏唯一的長輩。”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黃夫人就是再不願意,覺得那丫頭再配不上自己侄子,也隻能去紀家提親了。


    ***


    黃夫人心事重重的出了兒子的院子。


    剛走了幾步就看到小女兒黃文卉帶著丫鬟往這邊過來。


    黃夫人皺了皺眉,停下了腳步,沉聲道:“卉兒,你怎麽過來了這裏?”


    外甥身份高貴,長相又好,武功又好,又潔身自好,京中不知有多少名門貴女傾心於他。


    自己的女兒自然也不例外。


    外甥一直不娶妻,黃夫人之前未嚐不曾有過這麽一絲想法,但她以前跟外甥透露過這個意思,被他拒絕了。


    這次他來江南,女兒不停往他身邊湊,她又厚著臉皮跟他提了一次,還是被斷然拒絕。


    緊接著就是外甥看上了那個姓明的丫頭。


    黃夫人有她自己的驕傲。


    外甥既然對女兒無意,她便約束了女兒讓她不要再去外院,以免傳出什麽話壞了女兒的名聲。


    她心裏非常清楚,以外甥的性格,別說是女兒咎由自取壞了名聲,就算是她女兒沒了清白,他不願娶,也是斷斷不會娶的。


    這時她正煩躁著,看到女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自然是愈加的煩躁。


    黃文卉看到母親,也忙停下行禮,看到自己母親的麵色不好,有些心虛,道:“阿娘,女兒是聽說今天三哥出門,竟然受傷了,所以就讓丫鬟備了一些藥膏過來看看三哥。”


    黃夫人看著她,直接道:“晚些時候吧。你三哥正在上藥,你過去不太好,就算你們是親兄妹,也是需要避嫌的,把藥拿給丫鬟,讓她送過去就行了,你且跟我回去吧。”


    黃文卉委屈得差點哭出來。


    她依依不舍地往那個院子的方向看了兩眼,但最後也隻能不甘不願地跟著母親走了。


    她不明白,明明她是自己母親的親生女兒,可她母親為何卻不肯幫她。


    她現在跟著父親在這地方上,是不可能尋到比表哥更好的婚事了的。


    ***


    紀家。


    江寧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家的夫人突然上門,紀大夫人有些意外。


    這位左布政使夫人出身京城名門,向來不太看得上她們這些窮鄉僻壤的地方世家夫人們。


    而紀大老爺是江州衛指揮使司指揮使,雖然也是位居三品的大員。


    但卻是武官。


    曆來地方最忌文官和武官走的太近,最好還能傳出點不睦來,所以兩家也不過是平平之交。


    黃夫人為何突然上門?


    但既然來了,自然還是要好好招待。


    紀大夫人迎了黃夫人進門。


    黃夫人一口官話,紀大夫人一口軟糯的江寧話,真是一開口就有點不對路。


    兩人略寒暄了幾句,黃夫人就步入正題,道:“前幾日我在一品居見到令嬡和府上的表姑娘,兩位姑娘都生得好相貌,紀夫人真是好福氣。”


    說女兒?


    這幾年來家裏說親的還真是不在少處。


    紀大夫人立時便猜到這位可能是來試探做媒的,且不知說的是哪一家?


    她笑道:“都是淘氣的孩子,黃夫人謬讚了。”


    紀大夫人是謙虛,但黃夫人心裏卻似戳到了她的心事。


    心道,豈止是淘氣,簡直是要翻天。


    可偏偏外甥竟喜歡上這麽一個性子的東西。


    黃夫人麵上苦色一劃而過,然後勉強振作了一下,擠出了點笑容,道:“夫人謙遜了。說起來我聽那位表姑娘說話,她的口音還隱約有京裏的口音,所以甚覺親切,不知這位表姑娘原本是家居何處,家中又有些什麽人?”


    原來又是為了明舒啊。


    紀大夫人一時鬆了口氣,一時又有些不知是什麽滋味,心道,就算你說的那人是神仙,這親事怕是都說不上了。


    她笑道:“你是說我們家明舒啊,她是在北疆出生的,父親已經過世,現在就隨她母親,我們姑奶奶住在江州。不知夫人打聽這些做什麽?”


    黃夫人勉強笑道:“是我看明姑娘人品出眾,就想到我外甥尚未娶妻,兩人各方麵都很是相襯,所以想過來替我外甥問問。”


    外甥?


    紀大夫人愣了愣。


    這位黃夫人是京城貴女,人盡皆知,卻不知她這外甥是何方神聖,竟然突然跑來求娶明舒?


    而且,看黃夫人這麵色,可不像是她嘴上說的,自願來求娶的。


    就跟被人逼著來的似的。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紀大夫人搖了搖頭,笑道:“多謝夫人的厚愛,這原本的確是一門好親事,隻可惜我們明舒自幼就已經定了親事,所以這事怕是不成的。”


    明舒小時候就已經定下了一門親事黃夫人自然是知道的。


    這事她也跟外甥說過,但他也已經跟她說過不必理會此事。


    她也不想再說客套話,不想再兜來轉去,直接道:“這事我也是聽說過的。夫人,實不相瞞,這門婚事並非是我一意上門的,而是我外甥路過江南,偶然見到了貴府的表姑娘,就動了求娶之念。至於貴府表姑娘的那門親事,我外甥也已經查過,那不過是表姑娘小時候的事,若是表姑娘願意,那門親事我外甥自然會幫她解決。”


    紀大夫人的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


    這是什麽意思?


    上門就說我外甥看上了你家表姑娘,定親了也沒關係,我自然會幫你解決?


    怎麽解決?


    紀大夫人氣惱,剛想開口拒絕,順便還想諷刺兩句,就聽到黃夫人道:“我外甥是陛下年前剛剛冊封的和郡王,他想聘娶府上的表姑娘為其郡王妃,並且表示,隻要姑娘願意,他不會再娶側妃。這件事情他也會奏請陛下,所以夫人完全不必擔心貴府表姑娘幼時的那門親事。”


    紀大夫人:……


    她一時呆住。


    這,這是叫什麽事?


    這事情快的實在超出她的認知了。


    其實長公主和明舒的真正身份她並不清楚,也隻當她們是因為明舒父親在北疆戰亡,明夫人心中傷心才避居江南的。


    她性情仁厚,公婆讓她尊敬明夫人,善待明舒,她也憐惜二人遭遇,這些年來一直對她們很是關心。


    至於明舒的婚事,其實她也是不甚清楚的。


    現在聽黃夫人突然來替和郡王求親,她也有些懵。


    就算她遠在江南,對於那位和郡王的事情她也是聽過不少的。


    這委實是絕佳的好婚事,雖說天上不會掉餡餅,但明舒生得那樣相貌,若是和郡王途經江南,偶遇她對她心生愛慕也不是不可能的。這其中可能有問題,但不經查清楚就直接拒絕的確是可惜了些。


    她怔了好一會兒,理清楚了思路就笑道:“這事畢竟是明舒的婚事,她母親尚在,我也不能替她作主,如果夫人不介意,就請夫人等些日子,我讓人先去問問明舒她母親的意思,夫人覺得如何?”


    黃夫人聽言心中就有些矜傲之情閃過,心道,聽了我外甥是和郡王,不是立時就變了態度?


    她心中這樣想,麵上便也露了些出來。


    神色更顯矜傲,點頭道:“那是自然,自然要問過明姑娘的母親的,不過我外甥不日就要離開江南,所以此事也不能拖太久,還請夫人能快些幫我問問,失禮之處還請夫人體諒。”


    紀大夫人正待點頭,這時後麵卻突然有簾聲傳來。


    接著就又是一個聲音冷冷道:“既然不想拖那就不要拖了。趙則麟嗎?他既然看上了本宮的女兒,想要上門求親,那就讓他直接過來見本宮,不要唧唧歪歪,拐彎抹角的,盡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黃夫人聽到這聲音先是一愣。


    還來不及對那聲音說“讓他直接過來見本宮”就下意識轉過頭去,看向出聲的方向。


    這一看先是一呆,緊接著反應過來,就差點被驚得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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