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餘之扶起簡淡,桃花眼裏赤紅一片,“你怎麽樣了?”


    簡淡滿頭大汗,白皙細嫩的小臉上沾滿了灰土,艱難地道:“暫時還死不了。”


    箭釘在左側肩甲處,疼是疼,但死不了人。


    “我看看。”


    沈餘之繞到她背後,發現羽箭釘的不太深,心頭微鬆,但隨即又有另一個危險的想法冒了出來。


    冷汗一下子打濕了額頭。


    沈餘之顧不得太多,雙手抓住羽箭,用力一拔……


    烏黑的血登時湧了出來。


    羽箭上閃爍的磷光證明,這是一支淬了毒的箭頭。


    “啊!”簡淡短而促地驚叫一聲。


    “別動!”沈餘之喝了一聲,又往旁邊看了一眼,“都給我背過身去。”


    護衛們齊齊轉身,拿上刀劍迫使藏在胡同裏的老百姓不停後退。


    沈餘之捏住衣裳的破口,稍一用力便撕開了一個大口子,露出簡淡白皙的肩膀。


    傷口淌著黑血,周圍腫脹,看起來極為可怖。


    “喂!”簡淡怒急,“你想幹嘛!”


    白瓷看到傷口,嚇得麵色慘白,“姑娘,箭上有毒!”


    “按住她!”沈餘之又是一聲斷喝。


    白瓷哆嗦一下,立刻照辦。


    簡淡不想死,寧願被看光了,也不願意就這麽死了,所以,她聽話地任沈餘之施為。


    沈餘之在傷口周圍迅速擠壓數次,將大半黑血擠出,然後把嘴巴湊了上去……


    因為傷口有毒,周圍皮膚腫脹發麻,痛感減弱,沈餘之擠的時候還不覺得多疼,但用力嘬吸傷口深處時,那感覺就不一樣了。


    她回頭一看,見沈餘之薄唇帶血,登時腦袋一暈,暗道:坦露身體倒也罷了,居然還被他當眾輕薄……完了,這回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簡淡怒火攻心,臉上被燒得緋紅一片,恨不得自己立刻昏死過去。


    白瓷沒心沒肺地勸道:“姑娘,箭上有毒,你忍忍,馬上就好。”


    這時,討厭提著帶血的刀劍不知從哪裏躥了過來,一眼瞧見沈餘之吐出的黑血,當即嚇得半死,哭道:“主子,你不要命啦!”


    沈餘之再吐出一口血,發現已經是正常的鮮紅色,鬆了口氣,說道:“備車,立刻進宮。”


    話音將落,他的人已經貼著簡淡後背軟軟地倒了下去。


    簡淡不忍心讓他嘴巴著地,顧不得渾身無力,伸出右臂勉力接住了他。


    然而,她亦高估了自己,沈餘之的腦袋在她的臂彎裏剛剛落實,她就覺得眼前一黑,同他一起倒了下去。


    “姑娘,姑娘……”


    “主子,主子……”


    白瓷和討厭一人撈起一個,抱在懷裏,雙雙大哭起來。


    蔣毅把簡淡的馬車牽了過來,在沈餘之和簡淡的鼻下探了探,說道:“暫時沒事,隻是昏過去了,快上車,我們進宮。”


    ……


    沈餘之走後,兩個帶鬥笠穿短褐的年輕男子從胡同踱了出來,注視著馬車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動。


    “命真大,我以為他嚇也要嚇死了。”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遺憾地歎息了一聲,“鬧到這個地步,隻怕皇上那邊不好交代了。”


    另一個男子身材頎長,露出的半張臉雋秀斯文,他抬手壓了壓鬥笠,“怕什麽,老十三派人剿了牡丹會,牡丹會的人借機報複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哈哈哈,那倒也是,反正沒留活口。世子這招玩的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接連兩次同樣的馬車事故,簡廉那個老狐狸定會以為有人在針對他的家人。”


    “你莫忘了,老十三剛剛殺了我精心蓄養的二百名私兵,一報還一報,以他的聰明怎麽可能想不到是我?”


    “這……”


    “罷了,回吧。”


    “那,王爺會不會……”


    “放心,皇祖父疑心很重,父王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重罰我的。再說了,亡羊補牢猶未為晚,趁他病要他命,我必須馬上進宮。”


    兩人邊走邊說,漸漸匯於人流之中。


    ……


    簡淡醒過來時,發現自己不在家裏。


    紫檀打造的架子床上雕著龍紋,帷幔是昂貴的紫色雲錦。


    空氣中有鬆樹的芬芳,味道十分熟悉——跟前世在睿王府生活時,蠟燭燃燒的味道一模一樣。


    簡淡忍著疼痛坐起來,輕輕撥開了帷幔。


    大殿寬闊,陳列奢華,兒臂粗的紅燭在牆角明明滅滅,兩個穿著宮裝的少女正坐在兩隻小杌子上打盹。


    “姑娘,你可醒了。”睡在腳踏上的白瓷睜開眼,一咕嚕就爬了起來,“可是嚇死婢子了。”


    簡淡問道:“這是在哪兒?”


    白瓷道:“在宮裏,是睿王世子休息的地方。”


    “哦……”簡淡有些忐忑地看了看左邊的胳膊,“那毒……”


    會不會要命?


    白瓷從旁邊的小幾上取來一個紙包,“毒叫鶴1頂1紅,太醫說多虧世子吸得及時,餘毒不多,不然姑娘隻怕要凶多吉少了。”


    “婢子看看傷,太醫說,姑娘醒了就把藥換一換。”


    白瓷把簡淡的衣裳從肩膀上拉下來,解開包紮的紗布,把裏麵浸了血的紗布塊取下來,換上新的。


    盡管她的動作不重,但傷口依然很痛。


    簡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沈餘之嘬她肩膀時的情景,臉頰不禁微微發燙,問道:“世子怎麽樣了?”


    白瓷指了指裏麵,壓低聲音道:“世子大概咽了一些毒藥,但不多,無大礙,現在還睡著呢。太醫說他缺覺,要他多睡一會兒。”


    簡淡鬆了口氣。


    白瓷把簡淡的傷口包紮好,又道:“廣平公主來看過姑娘,但隻呆了一會兒就走了。”


    第93章


    簡淡笑了笑, 人家是公主, 肯在探望沈餘之時瞧她一眼, 已經很給麵子了。


    畢竟, 沈餘之不是重病, 而是遭遇刺殺,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此事必定與泰平帝坐著的那把椅子有關。


    事關站隊, 不論公主還是宮妃,都會加倍小心謹慎。


    “簡三姑娘, 你醒啦。”兩名宮女聽到動靜也醒了,“世子讓婢子們備了夜宵,有煮好的燕窩和魚翅粥, 熱一熱就成,您要不要用一些?”


    簡淡怔了一下,“現在什麽時辰了?”


    一個宮女看了下不遠處的更漏,答道:“大約亥時。”


    “已經這麽晚了呢,不用了, 我不餓。”簡淡笑著拒絕了。


    白瓷驚訝地看著簡淡。


    一整天了,簡淡隻吃了早飯和昏迷時喂進去的一肚子藥湯, 中午晚上都沒吃, 怎麽可能不餓?


    “你們去休息吧,我也睡了。”簡淡重新躺回去,“白瓷,我不用被子, 你鋪著吧。”


    兩個小宮女讓到是禮,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白瓷也不客氣,果然取了被子墊在身下,很快就有輕微的鼾聲傳了出來。


    簡淡一開始沒覺得餓,宮女提醒後,她才發現肚子確實很空。


    然而,她是真的不敢吃宮裏的東西。


    沈餘之前世死於癆病。


    醫書上說,肺癆是傳染的。


    沈餘之打小體弱,對衛生和冷熱最為在意,多吸點塵土都會嚇個半死,又怎會染上那種病呢。


    如果是因他自身體質不好,所以才得了癆病,那這一世又為何沒得上呢?


    她想,沈餘之的癆病,大概也是個陰謀。


    如今她與沈餘之牢牢捆在一處,必須時刻謹慎小心。


    皇宮裏的夜靜得嚇人,不但沒有夏蟬,便是蟲鳴都沒有一聲。


    簡淡餓得睡不著,白天發生的事便像走馬燈似的轉悠了起來。


    從沈餘之摟她,到逼著她同他一起回家,以及馬車翻車時的那個窘迫無比的刹那……


    每一個細節都那麽清晰,每一次接觸都在腦海中變成了慢動作。


    簡淡感覺心跳越來越快,如同擂鼓一般,她下意識地捂住嘴唇,想讓自己停止思考,但那觸覺又勾起了兩唇交接時的微妙體驗。


    好羞恥,必須打住!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五十五隻羊……”她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個羊倌,揮著鞭子,一遍遍地把羊群趕進圈裏,“十隻羊,十一隻,十二隻……”


    當四更更鼓的“咚咚”聲穿越重重宮牆,抵達簡淡的耳畔,她終於打了個嗬欠,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簡淡聽到身邊有人輕聲說話,便突然醒了過來,睜開眼,發現一個男人就坐在她身邊,一張俊臉與她相距不到一尺。


    四目驟然相對,兩人都嚇了一跳。


    簡淡身子一動就要坐起來。


    “是我……”沈餘之趕緊按住她的手,“別怕,我來看看你的傷怎麽樣了,嗯,不是看看,是問問。”


    此地無銀三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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