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是2000年歲末出生的,小名叫末末,學名叫石墨語。跟別人介紹女兒的名字時,總會強調一句“筆墨的墨,語言的語”,朋友們就會嘖嘖驚歎這名字如何,其實在給女兒取名字時,並沒有想得很多,隻是希望她能文氣一些,在字麵上她的名字和別人有所區別,避免名字上與更多的人重複。這是淺層麵的本意,通過淺層的意識可以看出,任何一個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卓爾不群,這隻是一個美好的願望而已。未來的路終究還得靠女兒自己去走,希望她有個平坦、光明的未來。


    女兒出生時,我早就過了而立了,屬於老大得子那一撥的。因為對事業和生命有了不同程度的認識,關照女兒的弱小生命就有了別樣的體悟。


    女兒出生那一晚,我幾乎是徹夜未眠,醫院的病房裏是不允許陪護的,但女兒出生了,一張小床放在母親大床的一旁。她在熟睡,熟睡的不僅僅是個嬰兒,在我看來她是一個貴重的生命。更重要的是,這是我剛剛出生的女兒,我怎麽能忍心扔下她不管呢。我守護在母女倆的身旁,突然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責任,這份責任讓一個男人的情感變得複雜起來,可以說是柔情和堅強等諸多味道雜糅在一起,很難說清楚。


    護士查房的時候我溜出去,等護士一走,我又偷偷地溜回來。反複幾次之後,護士煩了,我也煩了。醫院是有那麽三兩間單間病房的,費用另收,是那種可以陪護的溫馨病房。但此時沒有空房,我早早地作了登記,在這3天住院的時間裏,本來是可以有機會住進單間的病房的,隻因後來者和醫生護士熟悉,而把我的希望扼殺了。為此我和醫生護士吵了一架,因為有正義在心,架吵得有些理直氣壯。醫生護士理虧,反駁的話語並不多,我也將計就計,賴在醫院裏不走了,堂而皇之、理直氣壯地陪護女兒。查夜的護士也不好說什麽,我自然在醫院裏心安理得地住了3個晚上。


    剛出生的嬰兒不怎麽哭,隻是她餓了、拉了或尿了,才會有所表示,及時處理後,很快她又甜甜地入夢了。那時覺得帶一個孩子並不怎麽費心,三天後,孩子和愛人一同離開醫院,回到了嶽母家裏。事前已經計劃好了,愛人的月子要在嶽母家過。嶽母的身體不好,自己還要照料一家人的吃喝,晚上是不好讓她陪護愛人的。愛人生完女兒後,很長一段時間沒奶水,後來有了一些也不旺。女兒吃不飽,隻能喝奶粉,那時的女兒似乎很能吃,三兩個小時就要吃上一次,一個夜裏下來,少說也要起來三四次給女兒喂奶。給孩子喂奶的過程也比較複雜,先要燙奶瓶,然後調好水溫,熱度適中後放入奶粉,才舉著奶瓶,看著點點滴滴的奶液被啜進女兒的嘴中,一次喂奶的過程下來少說也得半個小時。女兒睡著了,我再躺下,迷迷糊糊中剛睡過去,女兒又哭了,睜眼一看,離上次喂奶的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於是又重複上一次所做的一套程序。女兒的哭聲就是召喚是命令,讓父親變成了一個戰士,在女兒的哭聲中撲向女兒。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個多月,當然在這個過程中,女兒由原來的兩個小時喂一次奶,延長到了4個小時喂一次,她在一天天長大,體重也由原來的六斤半長到了十幾斤;父親的體重卻由原來的一百三十多斤,降到了一百二十多斤。因為女兒的出生,一度讓我的身體從稍胖變得標準了起來。在那一百多個日夜裏,新生的女兒讓一個父親感受到了甜蜜和勞累。女兒出生時,我還在電視台上班,晚上陪護照料女兒,白天還要完成工作和自己的寫作計劃,辛苦是免不了的。有時從嶽母家駕車上路,或奔往單位,或奔自己的小家,有幾次竟感覺自己已經在車上睡著了。白天忙碌著,仍然記掛著女兒,想她是不是餓了,是不是又哭了,一想起女兒來,心裏就多了份懸念。


    女兒滿百天後,被接回到自己的小家,請來了一個親戚幫著帶女兒。百日之後的女兒比以前似乎省事了,在白天的一部分時間裏,她會睜開眼睛,盯著你,咿咿呀呀地和你交流著什麽,這時你會感覺到有一種叫幸福的東西從心底裏慢慢升起,在周身彌漫。那時,對每一天都有一個期盼,因為過一天女兒就大一天,可以說女兒是一天一個樣,正是嬰兒生長的高潮期。


    女兒真的一點點地長大了,她漸漸地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會說,隻會用哭聲來表達,哭泣聲就是命令,女兒一哭,一家人便會圍過去問寒問暖,問饑問飽。女兒得到了滿足,她笑了。剛開始女兒的哭完全是出於本能,因為好有需求,女兒的哭,證明父母沒有做好。為了女兒的需求,做父母是辛苦的,為了不讓女兒哭,覺得家裏人手總是不夠,有一段時間,家裏請了兩個人來照料女兒,那陣式現在想起來有些好笑——女兒一哭,4個人,七八隻手同時伸向了女兒,跑前忙後,不亦樂乎的樣子。


    女兒咿呀學語了,女兒又蹣跚學步了,那時不住地聽到她的笑聲,笑聲發自她的內心,甜在父母的心頭。因為女兒的快樂,所以父母才快樂。她也有哭的時候,於是做父母的開始自責,檢點自己的不足和錯誤。女兒一天天長大了,她就有了自己的想法,經常用哭聲來表現自己的不滿或者惡作劇,雖然看透了女兒的小伎倆,但父母心裏仍然不踏實,反複地檢點自己的不足,努力地讓女兒的哭聲變成笑聲。


    在女兒沒有出生時,我對孩子的哭叫一點也不敏感,甚至有些厭惡。自從有了女兒,對嬰兒的哭聲異常地敏感起來,有時在外麵,遙遠地聽到孩子一聲啼哭,我身上的每個細胞都會張開,總認為那是自己的女兒在哭。循聲望去,待確信那不是自己的女兒時,心裏才安穩一些。


    女兒兩歲的時候,正是2002年的春節,女兒感冒了,也許這是她有意識以來第一次患了這麽重的病,哭鬧不止,尤其是在晚上。女兒的哭鬧是因為患病引起的,藥也吃了,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是哄勸,抱在懷裏不停地走,女兒才會安靜下來,半真半假地睡去。二十多斤的女兒抱在懷裏對誰來說時間長了都是一個負擔,剛想把她放在床上,人未醒就先哭了,於是就打消了把她放回床上的想法。那一陣子,不知為什麽,女兒隻認我的懷抱,換別人誰也不行,別人怎麽抱都哄不住,沒有辦法隻能我受累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了,確信女兒真的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但不知什麽時候,她會再次醒來,然後就是哭,於是再一次抱起女兒在地上走。那幾日的辛苦自不必說,重要是感受到了女兒對父親的需求,這種需求也是幸福的。


    女兒真的一天天長大了,每次出門她學會了戀戀地看著你,不想讓你走的神情,但最後又無奈地和你揮手告別,這時在你離開家門時,心裏是柔軟的。有些時候在外麵應酬,眼看著時間到了女兒該上床睡覺的時候了,心裏特別想在女兒睡前再看她一眼,明知自己回不去,還是一定要把女兒入睡前的情形再想一遍。


    自從有了女兒,我才對家這一要領有了些許的體悟。以前和愛人兩個生活,隻要知道對方到家了,心裏就安了,在外麵早回來晚回都是一樣的。自從有了女兒,便不時地想家,因為女兒,讓自己對家多了許多的牽腸掛肚。


    3歲的女兒在我出門時會說這樣的話了:爸爸慢點開車,別喝酒。還說,爸爸早點回來。雖然這些話都是她媽媽教訴,但從女兒嘴裏說出來,味道就多了些不一樣東西。也是在女兒剛滿3歲時,我出差幾天,女兒在夢中抽抽咽咽地說:我想爸爸了。女兒在一天天懂事,她在懂事的過程中,學會了思念和惦記。


    女兒才3歲,沒有更多的故事好講,以上的敘述無非是可以發生在任何一個家庭中的一份普通的父女情感,但當這份情感落實到個體的時候,她就別樣起來。


    3歲的女兒已經上幼兒園了,她很少再哭。但有時候還會因為這個或那個而哭,她一哭,我心裏就非常不好受,總想在最短的時間裏,讓她破涕為笑。她白天身在幼兒園,我時常會想起女兒——她在幼兒園裏好麽,她哭了麽?每天傍晚,早早地趕到幼兒園去接女兒,更希望每天見到從幼兒園裏走出的女兒滿臉都是笑意。


    女兒才3歲,長大成人的歲月還很遙遠。但我發誓,在未來的生活中,我會努力地讓女兒多些歡笑,少些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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