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姓苗,夫人是要給奴婢改名字嗎?”苦芽依舊笑嘻嘻的,像是從來不知道煩憂。


    木宛童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你就這個機靈,想叫什麽名字?”


    “夫人愛吃板栗糕,要不奴婢就叫板栗糕好不好?夫人最愛奴婢了!”


    劉嬤嬤笑的前仰後合,木宛童也掩著唇。


    “小傻子,哪有人叫板栗糕的?”木宛童揪了揪她胸前的小辮子。


    “你這話叫將軍聽見了可不得了,他會揪著你的小辮子把你扔出去的。”劉嬤嬤打趣她。


    “那我叫什麽?人家就想叫板栗糕!”苦芽似乎苦惱。


    “那叫栗栗好不好?你這丫頭總想和板栗掛上鉤,幹脆就叫栗栗,我也不必費心給你想名字了,今後覺得不好聽可不許換。”


    木宛童將栗栗額頭的發撥開,露出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


    “頭發長了,回頭或是梳上去,或綁上去。”木宛童端詳了栗栗,柔聲道“省的看不清路。”


    “好啊,以後奴婢就叫苗栗栗了!嬤嬤,好不好聽?”栗栗歡喜的看著劉嬤嬤。


    “好乖好乖!嬤嬤一會兒把你的頭發給你梳上去。”劉嬤嬤年紀大了,就喜歡這樣單純又可愛的小姑娘,沒什麽心眼兒,還喜慶,她沒有女兒,所以便將栗栗當做自己親生女兒了。


    “夫人,將軍臨走前叫我給您的!”夏濼不好進內室,木宛童便在外間見了他。


    夏濼還是去年那個一笑就連陽光都燦爛起來的少年,笑嘻嘻的將一大串鑰匙交給栗栗。


    那鑰匙沉甸甸的,栗栗個傻姑娘沒接住,險些掉在地上,夏濼眼疾手快,替她托了一把。


    房內響起此起彼伏的笑聲,聲音不算小,木宛童抬眼掃視,都是些生麵孔,大概是府裏後買進來的。


    木宛童皺了皺眉,不怎麽看好,實在是沒規矩。劉嬤嬤臉上神色也變得微妙起來,明顯也帶了不讚同之色。


    栗栗臉上紅了一片,她雖然心性單純,但也聽得出是嘲笑。


    夏濼笑意收斂,抬眼掃視了房內的眾人,帶了幾分威脅的意味,笑聲斷斷續續的才算收斂。


    “夫人,我們這些大男人粗枝大葉,也不精通內宅之道,府裏的下人大多沒規矩,將軍什麽性子您也曉得,今後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就得倚靠您了,若是有什麽用得上的地方,您盡管開口。”


    夏濼無不認真道,夏侯召與木宛童是他一路看著走過來的,從鄴城道樊門關,他把木宛童進一步推向夏侯召,想要有個真正溫柔的女子能好生對待夏侯召。


    栗栗呆呆的看著夏濼,眼底滿是崇拜,她若是由一天也能像夏濼將軍這樣威風就好了。


    “府裏如今是亂了些,不過早晚會好的,夏小將軍放心。”


    能在正院伺候的,大多都算是拔尖的了,既然是拔尖的都這副規矩,旁的就不用再多看,整治起來想必也困難重重。


    若是如一灘爛泥,那扶都不必扶了,幹脆換一撥算了。


    “夏侯召!我告訴你,你這樣對待我,我父皇不會放過你的!你且等著!”白曜一身紫色的衣袍已經汙濁破爛不堪,他被綁在軍營正中央的木柱上,目眥欲裂的叫罵。


    夏侯召大馬金刀的分坐在高台上,睨著下方的白曜,手緩緩扶上了腰間的佩劍,不出一眼,隻是看戲一樣欣賞著下方。


    “你父皇在不在意你這個兒子還兩說,放火!”夏侯召絲毫不在意白曜的威脅,抬手下命令。


    北越皇帝兒子有四十多個,白曜隻是其中一個,還是不受寵的宮女所生,根本不受重視,白曜死在他手裏,北越王最多覺得麵子上受辱,卻不會有絲毫傷痛之情。


    士卒將油澆在柴上,刺啦一聲,火焰便竄起有兩人高。白曜的哀嚎聲不絕於耳,軍中不少人不忍直視。


    殺人不過頭點地,夏侯召的手段也實在太過毒辣了,有些讓人頭皮發麻。


    夏侯召卻隻覺得痛快,心中翻湧的暴虐殺戮衝動,都在這一瞬間得到不小的滿足,白曜的慘叫聲聽在他耳朵裏無異於天籟。


    他想提劍上馬,感受灼熱的血液從湧動的血管中迸開,濺在皮膚上的滾燙,也想聽到利箭穿透血肉的聲音,還有對方臨死前最後的哀嚎慘叫。


    如果就實說起來,夏侯召是個完完全全的變態,享受生殺予奪帶來的快感,這種衝動,在接近血腥又熟悉的疆場之時,一瞬間就被喚醒了,無論是他的血,還是別人的血流出,都是一種暢快。


    姚貴妃摸著懷裏嬌貴貓兒順滑的皮毛,一顰一笑都帶著慵懶的嫵媚,嫣紅的丹蔻與金鈴的清脆調動起奢靡的旋律。


    她紅唇勾起一個完美的弧度,懶聲問“送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文前吃了六顆栗子


    第七十八章


    “送出去了……”


    下頭人硬著頭皮道, 他陪著貴妃娘娘做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但南齊明顯強弩之末, 皇帝也不成器, 當然是另投明主來得好。


    當今沒有子嗣, 後繼無人。又學老皇帝沉迷於丹藥朱砂之術,身體早早被掏空,外強中幹, 太醫隱晦斷言今生再難有嗣。


    夏侯召將白曜的骨灰,當著北越使臣的麵兒撒在樊門關前, 不待收拾,風一吹灰白色的骨灰便飄飄搖搖的散了開。


    “夏侯召!你豈有此理!我們陛下為表友好,將三皇子派來, 你竟然……”


    咚的一聲,夏侯召鬆了手,居高臨下將盛放骨灰的盒子砸在使臣的頭上,叫罵聲戛然而止。


    使臣一抹頭上,手上沾了一手殷紅的血, 他渾身顫抖,指著牆頭上的夏侯召“豎子小兒!”


    有人將箭遞給夏侯召, 三棱箭頭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寒光, 他不緊不慢的搭箭彎弓,直指下頭的北越使臣。


    北越使臣心生忌憚,雖說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但三皇子那樣地位尊貴的使臣都被夏侯召挫骨揚灰了, 他又算得上什麽?


    當即又登回了馬車,厲聲叫人駕車,帶著人馬匆匆又越過邊界線,奔赴北越。聽聞夏侯召可百步穿楊,力透穿石,他沒道理跟自己的命過不去。


    見北越使臣是這副慫相,城牆之上爆出笑聲。


    “滾回去吃奶去吧!哈哈哈哈哈!”


    “小王八羔子!”


    “你看看,北越三皇子是個慫蛋,他們使臣也是慫蛋,他們全國都是慫蛋……”


    夏侯召將箭扔了,下去城牆。


    他與北越必然有一場硬仗要打,或許就在最近,北越皇帝是個急性子,想必不會忍耐太久。


    “點兵,備戰。”冷戾的聲音響徹在城牆周。


    營中響起鼓舞歡騰之聲,還有兵器相撞的金戈之聲,他們自從夏侯召走後就沒有酣暢淋漓打過一次仗。


    軍人的熱血是拋灑在疆場上的,不是蹉跎安逸,夏侯召既然選擇現在點兵,那便是打算主動出擊了。


    北越皇帝已經七十餘歲,年輕時候也是鐵血金戈裏淬煉出的英雄,臨老了,依舊舍不下權勢,始終不肯退位,也不曾立太子。覺得自己還能活個十幾年,不想立個太子給自己添堵。


    但凡是成年的皇子,無不為那個位置打的頭破血流,四十多個皇子,不知道死了多少。


    這幾十年他在位其間,雖然北越國土擴大了不知幾倍,但卻不善修養民生,北越本就偏北,較為苦寒,百姓日子變得愈發艱難。


    與北越相反,南齊富饒遼闊,糧食一年產量不知幾何,也不常受災,所以富得流油,但皇帝昏庸,官員貪汙腐化,百姓雖吃的飽飯,但稅收過重,日子照常不好過。


    木宛童花了半日,才將府裏不同尋常的運作方式弄清楚。


    府裏沒有管家,沒有府庫,錢財珍寶都是攥在夏侯召的私庫裏,每月的月例銀子則是方副將或者夏濼從夏侯召私庫裏尋了錢來發,府裏也沒有管事的嬤嬤和管事,做什麽全憑自覺。


    夏侯召性子不好,府裏人多少都不敢懈怠,所以做事還算勤勉,在他麵前更不敢嬉笑打鬧。


    但是對著木宛童這個看起來柔順好欺的女主子,他們倒是沒怎麽放在心上。夏侯召看著就不像個會兒女情長的,怎麽會將心思放在後宅上,就算木宛童在他們那兒受了暗氣,夏侯召恐怕也不會放在心上。


    “夫人,廚房裏太忙,晌午的飯這才晚了,還請夫人見諒。”一個婆子微微欠身,語氣不甚恭敬,未等到木宛童讓她起身,便主動站起身來,讓人擺飯。


    木宛童轉眸看了眼日晷,距離用晌飯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府裏就兩個主子,夏侯召又不在府裏,廚房再忙能忙到哪兒去?


    無非就是他們沒把自己當做正經主子,所以刻意輕慢,或是想要給她個下馬威。


    往日裏就聽說,新嫁過去的媳婦難免會受府裏那些奴大欺主的奴才欺辱,現在是讓她遇著了?


    若是世代家生子,這樣的行為還說得上,可不過就是幾個剛買來的奴才,就敢立威立到主子頭上,未免太過分。


    今日一早,房裏伺候的人沒規矩,就連擺設的茶水都是涼的,木宛童就已經忍耐了,不想因這等小事發作,再落下一個凶悍不容人的名聲。


    若是一樁樁一件件小事,平白隻是讓人心裏不舒坦,卻無法發作,但晌午又出了這樣的事,正好落在木宛童手裏把柄了。


    劉嬤嬤與栗栗俱是氣氛,尤其是栗栗年紀小,更單純些,麵上的怒意已經壓製不住,劉嬤嬤拉了她一把,小聲提醒


    “看主子眼色行事,萬萬不可衝動了。”


    栗栗這才扁扁嘴,委屈不甘的退了下去。


    婆子將人擺上了飯,招呼不打一聲就欲要退出去,卻被木宛童叫住了


    “你等等。”


    “夫人還有事吩咐嗎?”婆子眉眼和語氣中都帶著幾分不耐,著急出去。


    木宛童抬手,劉嬤嬤會意將她扶起身坐到桌旁,她看了眼桌上的菜色,不多不少四菜一湯。


    湯是白菜豆腐湯,清湯寡水,菜也大多是素菜,少見葷腥。劉嬤嬤上前碰了碰盛湯的湯碗,搖了搖頭。


    裏頭的湯都是涼的。


    木宛童平日裏也不鋪張,四菜一湯足夠了,但是在她沒有吩咐底下人的情況下這樣清減,就是刻意怠慢,何況湯水都是涼透了的。


    今早早膳還有十二個碟子,就連粥湯都足足有四五種,說府上勤儉是不可能的。大多就是他們在夏侯召麵前做做樣子。


    木宛童刻意晾著那嬤嬤,轉頭去與栗栗道“你去將夏小將軍請來。”


    將軍府以往的雜事都是夏濼和方副將輪流管著,出了事兒自然是要找他們兩個。


    那婆子的眼睛轉了轉,卻不見絲毫畏懼,夏濼小將軍是個最和善不過的,平日裏見了他們這些下人都笑臉相對。


    何況內宅裏的彎彎繞繞,他一個男人定然也不懂,所以就算請來了,她也能靠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將話圓過去。


    今日不過新婚的第一天,將軍就迫不及待的去了軍營,可見是多麽不待見這個新夫人,就算生的再美有什麽用?還不是要獨守空房?她都已經預料到這新夫人將來夜夜垂淚到天明的景象了。


    府裏這些老奴都已經商量好了,必然要給新來的夫人一個下馬威,讓夫人萬萬不能瞧輕了他們這些奴才,教夫人知道,將來管理府上還要仰仗他們配合,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出。


    夏侯召臨走時候已經囑咐過夏濼,讓他隨時待命,一切都聽從木宛童的,生怕她嫁進來不舒服。


    栗栗眼角通紅的去找夏濼,出門就見著夏濼半睡不醒的倚靠在牆上,她膽子小,便隻是伸手小幅度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夏濼覺得身側有異動,睜開眼就見著像小兔子一樣的姑娘眼尾紅彤彤的看著他,眼神帶怯,可憐又有些可愛。


    他清了清嗓子,語氣下意識放柔“怎麽了?”


    “夏將軍,夫人叫你過去。”栗栗聲音依舊小的微不可聞。


    夏濼雖然笑臉迎人,但栗栗性子敏感,能感覺到他周身都是煞氣,那是戰場上廝殺留下來的。所以對夏濼也格外害怕。


    夏濼不知道自己哪兒做的不好,讓這個小姑娘害怕,見她一副又要哭了模樣,左右搜索一番,才記起自己沒有隨身帶手帕的習慣,便用袖子給她蹭了蹭眼角。


    “別哭了,我這就過去,夫人叫我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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