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裏,柳氏頻頻抬頭望,著急的喝了幾口茶壓驚:“花轎都抬到門外了,再耽擱下去,誤了吉時。”


    往日裏不常在院外走動的雲姨娘睨了眼窗外,心下卻有些惆悵,當初是她嫌棄顧微涼家境貧寒,江江嫁給他,一輩子都要與榮華富貴無緣,這才拒了這門親。


    沒想時隔七年,時移世易,是她看走了眼,還是周沅命好。


    雲姨娘心下一番感慨,這才強打起精神來,寬慰道:“夫人稍安勿躁,五姑娘許是磨蹭了些,應是快了。”


    周府門外,顧微涼一身玄紅婚服立在花轎旁,饒是等了有好一會兒,也未從他麵上看出半點不耐煩。


    鄭凜記得來回踱步:“公子,再等下去可要耽擱時辰了,不會是五姑娘臨了還不願嫁吧?”


    顧微涼抬了下眸:“不會。”


    周沅性情雖驕縱,但並非是個不懂事的。


    忽然,周府大門緩緩打開,眾人皆是期冀的望過去,誰知出來的卻是一臉歉意的周渲。


    周渲壓低聲音朝顧微涼說了幾句,男人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下。


    周渲又說:“就差將周府上下翻個遍了,我再勸勸圓兒,她一直就不願、”


    “不是她。”顧微涼出聲打斷周渲的話:“不是她藏的。”


    周渲愣了一下:“你怎麽知道?”


    “公子!公子不好了!”一個綠衣丫鬟匆匆小跑過來,瞧見顧微涼,顯然一怔,吞吞吐吐的說不出話來。


    周渲不耐煩道:“說,趕快說!”


    丫鬟有些顧及的偷偷瞧了顧微涼一眼,小聲道:“五姑娘與沈姑娘打起來了,楊姑姑都勸不住…”


    雖是壓低了聲兒,但顧微涼還是一字不落的聽見了。


    周渲一驚,腳下打轉便要往後宅趕去,卻突然被顧微涼攔下。


    “我去瞧瞧?”


    雖是問句,可周渲卻也並未從顧微涼話裏聽到半分商量的意思,他隻好點點頭,隻是按照俗禮,新郎應是要在門外等著才對…


    周渲甩了甩腦袋,不管了,有什麽比耽誤吉時還要緊的。


    芙蕖苑裏裏外外圍了一圈,一眾丫鬟小廝想上前去勸又沒那個膽子,好不容易盼來了周渲,自覺的讓了一條道。


    夏荷從屋裏跑了出來,簡直像見了救星似的:“三公子快去瞧瞧吧,奴婢們實在勸不住!”


    說罷夏荷方才看到在周渲身後的顧微涼,她愣了一下:“顧、顧大人?”


    顧微涼稍稍頷首,比周渲還快抬腳往裏屋走,他隻輕輕一推門,便瞧見一身紅衣的姑娘拽著沈嫣的手腕。


    沈嫣正好瞧見顧微涼與周渲,神色一頓,隨即哭道:“真不是我,我為何要藏沅妹妹的鳳冠,我是安的什麽心啊?分明是妹妹自個兒不願意嫁,誰知道是不是你自己藏的?”


    周沅被氣著了,直接上手抓住了沈嫣的衣襟:“你胡說!打小這種事你做的還少麽?我今兒要耽擱了時辰,我、我就讓你嫁給顧微涼!”


    “咳,咳咳咳……”周渲扶著門框,臉色都變了。


    周沅手上力道一鬆,下意識扭頭看過去,就見顧微涼一臉看熱鬧的站在門外看她。


    周沅一怔,一張臉憋的通紅,不得已放開了沈嫣。


    沈嫣紅了眼眶,一副被欺負了的模樣,她目光滑過顧微涼朝周渲道:“三哥哥,真的不是我做的,秋嬋也去芙蓉苑搜過,可搜出什麽來了?”


    秋嬋立在一旁,神色複雜的搖搖頭。


    沈嫣柔聲道:“若是無人偷拿,鳳冠怎會無緣無故失蹤?”


    周沅瞧過來:“難不成是我藏的?”


    話落,幾人皆是朝周沅看去,就連周渲都探究的瞧著周沅。


    周小姑娘眉頭深蹙:“你們還真以為是我藏的?都說了不是我,不是!”


    沈嫣立即道:“那就在芙蕖苑好好搜一回不就知曉了,就像搜我的芙蓉苑一樣,仔仔細細的找。”


    秋嬋遲疑的去瞧周沅,直到周沅點頭,她這才帶著幾個丫鬟裏外的搜。


    忽然,一個小丫鬟彎腰撞了櫃子,砰的一聲,不知從哪處砸了個黑木匣子,直將人嚇了一跳。


    氣氛攸的一滯,沈嫣低下頭彎了彎唇角,複又一臉茫然的抬頭道:“這是什麽?”


    周沅亦是一臉懵,待秋嬋抿著唇將匣子打開,周沅更懵了。


    周渲沉著臉走過來,驀地笑了一下,沈嫣見他這般應是生氣了,趁此時添油加火最好不過。


    她悠悠道:“沅妹妹今日這玩笑,可開大了。”


    秋嬋低身將鳳冠捧了出來,周渲便踢了踢那匣子:“這種次等木料,圓兒這怎麽會有?”


    沈嫣猛然一怔,就見周渲緩緩瞧過來,朝她笑了笑。


    沈嫣下意識退了一步,小腿打在椅子上,一下沒穩出身子,直直跌了下去。


    周沅就要朝沈嫣走過去,被秋嬋拉住了手。


    秋嬋寬慰的拍了她兩下:“姑娘,吉時重要,三公子會替您討一個公道的。”


    周沅抿抿唇,不甘願的扭回頭,隻好作罷。


    周渲向來不是個溫和講理的人,彎腰拽著沈嫣的手腕,生拉硬拽的將人拖了出去。


    那頭秋嬋已經將鳳冠給周沅戴上,她鬆了口氣,正要將蓋頭也一並戴上時,顧微涼出聲道:“我來。”


    秋嬋一愣,遲疑的將蓋頭遞給顧微涼,心下還琢磨著,哪有新郎親自遮蓋頭的…


    顧微涼在妝台上掃了一眼,目光落在口脂紙上。


    他輕拾起,瞧著周沅掉了顏色的唇,將口脂紙遞到她嘴邊:“花了。”


    周沅瞧了他一眼,有些遲疑的低下頭,在顧微涼手上這張口脂紙上輕輕抿了兩下。


    姑娘唇峰似有若無的擦過指間,男人頓了一下,神色自若的收了手。


    蓋頭遮上來時,小姑娘輕聲嘟囔了句:“雖然我不想嫁給你,但這個真不是我藏的。”


    顧微涼手上動作慢了下來,話裏帶著笑:“我知道。”


    第14章


    14


    十裏紅妝灼了眾人的眼,一身紅火嫁衣的姑娘被抬上花轎,滿京城皆是嗩呐聲起,鑼鼓聲落,熱鬧不已。


    向來難得一見的顧微涼頭一回大大方方立於眾人眼前,他斂了斂眸,不顯喜色的神色實在叫人難猜。


    這婚他究竟是願意成,還是不願成?


    周家的明珠嫁過去,怕不是要受委屈?


    周沅在花轎中坐著聽了一會兒外頭的聲音,這才伸手揭了蓋頭,一雙明眸大眼四處瞧著,偷偷掀開珠簾,又被秋嬋緊張兮兮的捂上。


    秋嬋壓低了聲兒:“姑娘,蓋頭怎麽能揭呢!不吉利呀!”


    周沅努了努嘴,慢吞吞的又給自己遮上。


    花轎圍著長安街繞了一圈才堪堪停在顧府門口,媒婆嗓音尖利的朝天喊了聲:“新娘下轎!”


    周沅猛地一陣機靈,一頭磕在轎璧上,咚的一聲,足足讓外頭靜了片刻。


    小姑娘急匆匆的扶好鳳冠,媒婆掀了簾子,好聲道:“姑娘,下轎了。”


    周沅起身,彎腰從花轎裏鑽了出去,不知是不是坐久了,腿腳一陣發麻,竟是生生踩了個空。


    她眸子一緊,卻直撞進男人的胸膛。


    顧微涼將她扶穩了,輕聲道:“急什麽,好好走。”


    可等了好半響也不見周沅動,姑娘一手壓著鳳冠一手拽著他,委屈的哼哼唧唧了半天,用氣音小聲說:“顧微涼,我鳳冠歪了。”


    顧微涼一頓,麵色難得露出一瞬茫然。


    他甚至覺得,要是不把周沅的鳳冠扶穩了,這姑娘可能會哭出來。


    在眾人疑惑顧大人與夫人怎停在門外時,就見男人彎下身,直接將周沅給抱回了轎子裏。


    他將周沅放在座上,半跪在麵前,伸手揭了姑娘的蓋頭,目光落在周沅臉上,一下卻頓住了手。


    男人神色自若的移開目光,生疏的去折騰姑娘發髻上的金色鳳冠。


    雖說顧微涼向來不是個看重姿色之人,但不得不承認,麵前的姑娘有他見過最灼人眼的姿色。


    媒婆催了好一會兒才見兩位下了轎,不由鬆了口氣,笑眯眯道:“顧大人,該去拜堂了。”


    今日的喜堂上坐著的,可是皇上與皇後,千萬馬虎不得。


    喜堂上,孫氏端端坐著,一動不動,時不時偷偷抬眼去瞥主座上的人,又嚇的立馬扭過頭。


    她這輩子能進京便已是拖了大福,能見到皇上與皇後,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兒!


    這宮裏的人就是不一般,瞧這龍袍鳳袍,叫人看一眼都心慌的不行。


    孫氏心下唏噓,她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有本事,是個大官,卻沒想到居然能叫來皇帝為他操持婚事。


    不等孫氏再偷偷瞥一眼,顧微涼一身喜服攜著周沅就進來了。


    孫氏目光灼灼盯著周沅瞧,恨不得透過蓋頭將人看出個所以然來,她還真不知道這個周家的姑娘到底長成什麽模樣,顧儷不止一次兩次在她麵前說過,周家這姑娘貌美,一定是能將顧微涼魂給勾走,將她母女倆掃地出門的。


    周沅與顧儷素來有嫌隙,但她倒是不知顧儷在孫氏麵前已將自己詆毀了個徹底。


    待拜完堂後,周沅提著嫁衣起身,手上被塞了隻冰涼的五鐲。


    皇後細聲細語的笑道:“往後便是顧府的夫人了,顧大人來陪皇上飲酒時,你大可一並進宮來,也陪本宮說說話。”


    周沅欠了欠身子:“是,謝娘娘厚愛。”


    皇後張是真的打心眼裏喜歡周沅,又說:“雖說顧大人是皇上的重臣,但你也別怕,若是顧大人待你不好,你大可以進宮告他一狀,本宮替你做主。”


    周沅麵上一愣,又匆匆謝過。


    皇後此言,並非是說給顧微涼聽的,而是顧府上下,更是說給孫氏聽的。


    顧微涼微微側頭同皇後對了一眼,微不可見的頷了頷首,目光略過孫氏,果然見她神色不大好看。


    他這個母親,若是不好好提點提點,怕是不知收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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