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蘭知道她話裏意思是皇子看著,可不能丟弘安侯府的臉。


    她沒有答話,隻趁著魏瑛射箭的時間,開始試弓。


    看台上,一貫吊兒郎當的老三品咂著她那張臉,忽然冒出一句:“寧曼曼這張冷漠臉,怎麽看著有點眼熟呢?”


    賀蘭翎是個老實孩子,看出來了搶答道:“像小舅舅。”


    其餘皇子心思各異,早看出來了,隻是沒有人敢說。


    賀蘭璽轉過頭,心情複雜地看了一眼霍起。


    霍起卻是神色未變道:“不熟。”


    魏瑛和虞安安旗鼓相當,你來我往,武興漸起。鬥了三局暢快淋漓,最後一局魏瑛不知怎麽射偏了一環,最終讓虞安安勝了。


    激烈比拚後在皇子麵前拔得頭籌的虞安安鬆了一口氣,揚起明豔的笑臉看向坐在最中間氣宇軒昂的男人,卻總覺忘了什麽。


    突然想起:“寧蘭,你怎麽還不射?”


    左邊兩女靶上最後一局十支羽箭,幾乎各個正中紅心,表現實在優異。眾人都知寧蘭素來不愛射箭,恐怕與兩女相去甚遠,剛剛才讓虞安安和魏瑛先比,淡化自己存在。


    賀蘭璽道:“曼曼騎術不錯,人各有所長。”這話便是為她一會失手預先開脫了。


    皇子們聽罷,都一眨不眨看向寧蘭。美人若比得不好,委委屈屈要哭不哭的,格外惹人憐惜。誰娶妻子是奔著箭術好去?若是妾,更是要知情識趣,風流嫋娜的好。


    因此不少男人們分外期待她一會拉不開弓時,嬌弱不勝的媚態。


    寧蘭左手握住落日弓,嫩生生的小指把住弓座,後背一緊,麵上有一股不勝風拂的嬌弱。接著,在場上場下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沉重的弓弦被她一寸寸……拉至滿弦。


    少女身上每一寸優美的肌理亦被拉至滿弧,後頸緊繃,目色堅定。


    箭羽輕觸臉頰,將她嬌嫩細膩的肌膚劃出一點紅痕。她置若罔顧,手指繃得發白,右手三指突然同時鬆開。


    “轟”的一聲,虞安安的整座龐然箭靶被猛然射翻,滾了出去。箭勢不過略減,斜著繼續飛出將男賓處元芝的靶子也給射翻了。


    賀蘭璽、賀蘭籌、元芝俱是一臉驚詫。


    唯有霍起神色如常,還評價道:“不錯,力氣挺大。”


    第11章


    霍起今日雖然沒有下場,但眾人都知他年少身負盛名,戰場生殺予奪,武藝有如神降,自然不必和養尊處優的皇子皇孫們比試。


    他看到寧蘭取下落日弓後,眼底短暫的詫異在她試弓時已經消失。


    他以前就知道她練習少,準頭不足。唯一的優點是氣力隨她父親天賦異稟,因而在她要這把重弓時便猜到了她的意圖。


    兩年不見,她還是這麽不愛練箭,一腦袋主意倒是更滑頭了。霍起不由哭笑不得。


    虞安安和元芝的靶子被射倒,箭矢散了一地。寧蘭的白箭勢力千鈞,卻因力道太重將箭靶推開沒有環數,無法判斷準頭。


    眾人都犯了難,這該如何評判?


    寧蘭落落大方地向虞安安一抱拳:“隻為切磋,無謂輸贏。獻醜了。”


    她聲音嬌柔,但態度自然毫不做作,腰杆挺得很直,別有一份認真,在座諸人均覺眼前一亮。


    元馥跑上去在她身旁大叫:“曼曼!曼曼!你太厲害了!你是最棒的!你百步穿楊,還穿了好多楊!沒有一個靶子能承住你的箭!我為你驕傲!連元世子那麽遠的靶子都能射翻!不愧是我的女神!”說著興奮地捏了捏她的手臂,好奇她嬌嬌軟軟一團,勁道從何而來。


    元芝:“……”


    寧蘭和元馥、寧蓮談笑著走向看台休息。元芝向寧蘭道:“侯女臂力了得,誠然不可貌相。”


    寧蘭笑著奉承道:“小公爺文武全才,年少有為,又是我胞兄的上司。曼曼十分欽佩您。剛才確是失手,請公爺不要覺得被冒犯。”


    還在靶場上的虞安安氣得眉毛都要掉了,她一把扔掉弓箭,快步跑到太子麵前,快快行了個禮,問道:“太子殿下,您是國之儲君,一向最為公正。大家都等著剛才比試的結果,您認為女眷裏,我和魏瑛姐姐誰算第一?”


    這話連寧蘭都不提,顯見得是對她非常不滿了。


    賀蘭翎揶揄道:“飛來橫醋,哥哥豔福不淺啊。”


    寧蘭正往最後一排自己座位走去,聞言卻停了下來,認真地看著四皇子道:“事關貴女名譽,還盼殿下慎言。”霍起聞言回頭看了她一眼。


    這狐狸精還有臉拿喬!虞安安氣得又狠狠用眼睛剜她。


    太子知道寧蘭是因他而被為難,心裏更是憐惜,攜了儲君威嚴道:“所有人目之所見都是弘安侯府贏了,鎮北侯府難道輸不起嗎!”首.發.資.源.關.注.公.眾.號:a n g e l 推 文。


    虞安安聞言一愣,眼裏滿是不可置信的屈辱。


    但她知道太子一向偏心寧蘭,就算事實擺在麵前,也不會為她主持公道。為今之計,隻有找一個能鎮住他,又在箭術上有絕對權威的……


    上次壽安宮宴,她看得出來,有一個男人不僅沒有被寧蘭蠱惑,還十分厭惡她輕佻撩撥的做派。


    隻是他看起來好冷淡,她不敢隨意攀談……


    虞安安壯著膽子,當著二公主和三公主的麵,向置身事外的霍起行了一禮:“世……世子,傳聞您神射墮雁折虎,穿葉飛花。我們想……我們想,這場比試由您來評判是最公平的。”


    虞安安仰頭看著霍起,眼裏是純然的仰慕與崇拜:“殿下,您覺得今日誰算頭籌?”


    賀蘭枝是嫡長公主。她優雅地瞥了虞安安一眼,心下想道,無怪乎母後寧願讓哥哥娶寧蘭做側妃,也不願他沾虞安安。這樣的女人,她都不屑作為對手。也就寧蘭這種破落戶樂意鬥她一鬥。


    三公主賀蘭悅是貴妃之女,哥哥賀蘭籌又得聖心,眾人對她從來隻有恭維的,這個虞安安居然敢當著她的麵對霍起露出這種眼神。她斥道:“鎮北侯府就是這樣沒規矩嗎?我們皇室談話,有你插嘴的份?”


    魏瑛沒有說話,隻是向霍起看了幾眼,又把眼神別開,耳朵卻十分關注他的回答。


    男人如蒼鬆翠柏環繞在鶯燕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包括寧蘭亦有些戒備。


    霍起的目光緩緩落在虞安安明麗美豔的臉上,手指在扶手上無意識敲了敲。


    賀蘭璽立刻道:“小舅舅武藝絕倫,是上陣保家衛國的。妄圖班門弄斧,還不快退下!”


    虞安安的優點之一就是不屈不撓,她仰著臉,認真向世子道:“殿下,您看我們剛剛的比試了嗎?您覺得怎麽樣?”


    霍起的眼神有些飄忽,從她的臉上遊移到靶場,又回到她臉上,道:“我看了,你們各有千秋,都很優秀。我個人……認為寧蘭最好。”


    他補充道:“你小指座弦的力度太重了,所以射遠靶會吃力。當然,你的劍術在同齡人中已經很優秀了。”


    作者有話要說:  賀蘭璽:小舅舅這是被寧蘭箭術打動,約等於同意自己娶寧蘭了?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霍起:我覺得你八成是有點傻。


    采訪一下世子,您回答虞安安的時候為什麽眼神如此飄忽?


    霍起:因為我的良心和我的心在拉扯。良心讓我選虞安安,幸好我沒有多少良心。


    寧蘭:……


    第12章


    圍獵前男人們在演武場比試熱場,儀式結束後皇帝會舉弓將大雁射下,當眾獎勵給比武勝出的優秀兒郎。


    經過了昨日射箭的事,又有公主們在,虞安安都不敢大聲說話了。她昨晚回去想了很久,幾乎後半夜才睡著,今日雖裝扮明豔,眼下卻一片烏青。


    她想,如果僅僅是太子那樣評判,她還可以自我安慰,是他見色忘義,偏心狐媚妖女。


    可是箭術如神,又一貫公正的霍世子這樣講……


    素來眼高於頂的虞安安第一次懷疑,難道寧蘭的箭術真的有什麽自己這個境界看不出來的稀罕之處?所以連霍起這樣的精深行家都覺得自己勤學苦練後仍比不上她幾乎不練的水準?


    天哪,這太打擊她的自信心了。


    事實上,比武場外大家此時交頭接耳,口裏也不時傳出世子兩個字。


    無怪乎姑娘們如此熱忱,霍世子出劍的身手……實在太漂亮了。


    他的劍影如穿過世間紛繁雪色的數擺褐色枯鬆,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以寧蘭從小在爹爹熏陶下半罐子水的武學造詣,也能看出他招無用老,手下劍術變化莫測,且快得對手無暇應對。


    因是在儀式中對戰,他的劍術優美兼具實用,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世子真是……太好看了嗚嗚……男人中的男人……”


    寧蘭生怕元馥又說出想嫁給世子的話,看台上這麽多貴女眼巴巴的仰慕眼神,比昨日射箭有過之而無不及。她謹慎地看著元馥,隨時準備捂她小嘴。


    幸而元馥今天沒有再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隻是她這個不拘謹的一開口,周圍貴女像開了閘似的,此起彼伏地討論起來,一個個越說越小臉飛紅。


    頭頂華蓋拂動,坐在高台的扶蘭公主賀蘭枝回頭,淡淡看了一眼貴女。


    少女們害怕噤聲,臉卻依然紅撲撲的。


    男人如鬆柏蒼翠,氣質冷峻。盡管對手舞得眼花繚亂,他對戰地卻十分自信、冷靜。


    雖然沒有打過仗,但是寧蘭出生在將門的本能讓她覺得,戰場上的男人就應該像霍起這樣直接利落。那些與他對戰的男子反而有不少像在皇帝麵前表演賣藝的,故意賣弄招式,自然更落下風。


    就這樣,霍起一路毫無懸念地戰到了最後一場,看台上的氣氛越來越火熱。


    到了最後一局,當挑戰的男人走上比武台,霍起忽然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少女們都密切注視著他一舉一動,捕捉到了這一個微小的表情變化,連忙追問上場的是誰,是不是很厲害。


    一向樂嗬嗬的元馥難得皺了眉:“怎麽會是他?”


    寧蘭的手無意識一緊,她也想問,怎麽會是他?


    上場的男人穿著一身湛藍武袍,臉上依舊懶洋洋的樣子,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霍起。


    接著毫無預兆地,他突然扭過頭來,目光精準地直直鎖向坐在看台上的寧蘭。


    寧蘭像隻忽然被獵人捕捉到的兔子一樣猛地一顫。


    看到她震驚中夾雜著些許恐懼的眼神,男人挑起嘴角笑了笑。


    來圍場的一路上,他已經看她很多次了。


    這個遲鈍的小東西,卻直到這一刻才發現自己麽。


    私生子又如何?他現在也是名正言順的……


    元馥低聲道:“哼,他是我爹在外麵和歌|妓生的,秋巡前才認回來,立刻就讓他隨行了。要我喊他哥哥?做夢!我哥哥隻有元芝!我們元國公府的臉……”


    “阿馥。”坐在前麵的嫡姐元露轉過頭來對著元馥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在眾人麵前失態。


    元馥雖對嫡姐在感情上說不上十分喜愛,但是也知她大方得體,讓自己不要說,自然有她的理由,遂住了口。


    元扈看向寧蘭隻是扭頭一瞥,在旁人看來,他不過是上場時看了一眼自己元國公府的姐妹而已。


    隻有幾人當日在場,知道他在滄浪夢回內對少女毫不掩飾的強烈侵占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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