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推脫


    李四小姐不知蕭曼隻竟是這般口舌伶俐之人,想辯駁,隻是一時之間想不出辯駁之詞來。


    而陳三姑娘也是見勢插話進來,“好了好了,今日難得雅興,該當賞菊賦詩才對,然後再飲一杯菊香淡酒,才不顧這大好天光。”


    因是皇後母家,世寧伯爵府在朝中有著舉足輕重之地,主人家都發話了,也沒人敢當麵拂了人家的臉。


    於是皆麵上一派祥和地坐到席上,看著腳邊溪流潺潺,酒香陣陣,詩性一起來,也便投身到了玩樂之中。


    這賞菊宴陳三姑娘可是用心準備了多日,曲水流觴更是用心安排,如今她快及笄,若將宴會辦得成功,於她未來的婚事也大大的有利,且她也是打算借著這一次,好好展露一下她的才名。


    蕭曼隻來赴宴的目的本就不是為了出風頭,更不會奪了主人家的彩,隻在那杯盞聞鼓而停,正好飄至她跟前時,做了幾首中規中矩的詩詞,飲了幾倍淡酒。


    而反觀李四小姐就有些太過急於表現自己了。


    作為公主伴讀,李四小姐從小便由當朝大儒教授,雖說學得並不如其他五位伴讀,可她的學問放在一幹深閨女子麵前,也是拔尖的。


    她見蕭曼隻做的幾首詩詞平平無奇,便想在這上麵壓她一頭,讓她見識見識自己的所學才華,誰知用力過猛,一下壓過了主人家的陳三姑娘,雖贏得滿堂喝彩,可到底引了主人家的不快。


    不過陳三小姐養氣的功夫也是絕佳,並沒有表露出什麽不滿來,非但如此,還將今日的彩頭親手奉上。


    李四小姐得了彩頭,正是意氣風發之時,又聽陳三小姐提議酒水醉人,不若去馬場看幾場熱熱鬧鬧的馬球散散酒氣,感興趣的也可賽上幾場後,自然連聲附和。


    李四小姐這伴讀可不是白當的,除了陪六公主讀書,自然連六公主最愛的馬球也不落下。


    平日在宮裏頭,她也會陪著六公主賽上幾場,因此對自己的馬上功夫還有球技自然極有信心。


    之後她又想到今日賞菊宴還一同邀請了其他貴族世家的子弟過來,曲水流觴男女分席,縱她表現得再好,沒想要的那人欣賞,也沒什麽大作用,可馬球卻不同,馬場那麽大,縱然男女分場,可哪能真隔的嚴實。


    想到陳定方素日最是喜歡賽馬打球,若他被能看到自己馬場上的風姿,引以為同好……想到這,李四小姐便愈發期待起來。


    又看了眼一看就是弱不禁風的蕭曼隻,想著若是讓她上馬,恐怕隻會洋相盡出吧。要是這一幕被大公子看在眼裏,看你這張狐媚臉蛋還能勾引地了誰。


    “聽聞蕭小姐出身將門,想必這馬術也十分了得,必然不會辱沒了家中門楣的吧。往日裏頭極少有機會能看到蕭小姐的風姿,今日不妨讓我們見識見識?”


    有李四小姐帶頭,眾人自然起哄起來,“是啊是啊,往日難得見到蕭小姐,今日正好湊巧,不若讓我們見識一番什麽叫將門之女?”


    蕭曼隻不明白這李四小姐為何今日就抓著她不放,先前夥同別人詆毀她名聲,此時又半是脅迫地逼她上馬,若她不會騎馬,結果被她們激地一時頭腦發熱上了馬,恐怕是要洋相出盡的。


    哪怕自己最後還是沒有上馬,恐怕在她們眼裏,自己就是個隻會裝樣又不知禮數的,以後自己還有得被她們用惡言議論的時候。


    而一旁的陳三姑娘饒是再好的修養,也被李四小姐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針對給弄得十分不悅。


    如今誰都知道蕭曼隻將會是陳家未來的宗婦,代表的除了蕭家也是陳家的臉麵,可她倒好,赴宴做客,卻處處給主人家沒臉,恐怕今日這事傳出去,也沒人再敢輕易邀約李四小姐去家中做客赴宴了。


    “以後但凡陳家設宴,自然少不了蕭姐姐操勞的時候,你們哪愁沒機會見她啊。”陳三姑娘的這番話,已經是在明確告訴大家,蕭曼隻代表了陳家的臉,還望大家見好就收,不要給彼此沒臉。


    一般人聞言,自然打個馬虎眼就把事情揭過去了,可李四小姐卻不是,本就是因為嫉妒才處處針對蕭曼隻的,如今又聽了陳三姑娘這番話,妒火更是遏製不住。


    “說起來世寧伯爵府也是靠軍功起家的勳爵之家,蕭姑娘既然日後是要嫁進伯爵府的,那馬術想來更是不會太差的,這讓我愈發想一看蕭姑娘在馬場上的風姿了呢。”


    李四小姐身邊有看不過去的,輕輕扯了扯李四小姐的袖子,可李四小姐卻仿若未曾察覺,逼得蕭曼隻愈發得緊。


    “姐姐這般相邀,本該賞臉一賽的,奈何今日沒帶上騎裝,衣裳不便,不宜上馬,倒是要擾了姐姐的興致了。”蕭曼隻今日本隻打算看人賽馬打馬球,就沒打算下場,因此隻準備了赴宴的衣裙,確實沒準備騎裝。


    而李四小姐卻以為這隻是蕭曼隻以沒有騎裝作為借口推脫的說辭,愈發肯定了蕭曼隻是不會騎馬的,想讓她在陳定方麵前出洋相的念頭愈發強烈。


    “騎裝我倒是多備了一套,剛好我們身量相仿,倒是可以借蕭小姐一用的,還望蕭小姐不要嫌棄就好。”李四小姐這番說辭,算是徹底斷了蕭曼隻的後路,讓她再沒有借口可以推辭。


    陳三姑娘往前走了半步,擋在了蕭曼隻跟前,“哪有客人來主人家做客,還要借用客人衣服的道理,我今日原本預備著下場的,也多準備了一套騎裝,正好借蕭姐姐一用。”陳三姑娘已經想好了,到時自己也一同下場,也好對蕭曼隻有個照應。


    雖然陳三姑娘擋在她跟前,替陳家維護臉麵也有一部分原因,但蕭曼隻還是有些感激,再藏拙就有些對不起主人家了。“那便謝謝落萱妹妹了,隻不過我馬球隻能說勉強有個花架子,到時還望諸位姐妹們不要笑話了才好。”


    李四姑娘心想還笑話,這次非讓你出個大糗,在人前抬不起頭來才好呢。


    第6章 馬場


    隨後,陳三姑娘便領著蕭曼隻去換上了騎裝,因著她比蕭曼隻先一步換好,便站在門口等她。


    待她看到身著火紅騎裝的蕭曼隻出來時,瞬間被晃了晃神。


    陳三姑娘樣似大夫人多些,長相偏柔美端莊些,因此太烈的顏色著在她身上反而會壓了她的容貌。這套騎裝若不是款式很得陳三姑娘喜歡,不然也不會帶出門來的。


    剛好蕭曼隻沒帶騎裝,陳三姑娘想著自己壓不住這般烈的顏色,索性就將這套騎裝借給了蕭曼隻。


    沒想到她壓不住的烈色在蕭曼隻身上竟反襯地穿衣的人兒愈發明媚嬌豔,原本就是十分的好顏色,更是添了三分的驚豔,這般好容貌,似乎天生就該配烈色的衣裳才對。


    “蕭姐姐真當好顏色,妹妹的眼神都差點挪不開來了。”


    蕭曼隻覺得陳三姑娘穿著騎裝也很是好看,便誇讚道:“落萱妹妹也不差啊,你身上這套騎裝的樣式很是別致,襯得你高挑纖瘦,膚色白皙,很是好看呢。”


    “蕭姐姐你就別取笑我了,有你珠玉在前,我這瓦礫啊哪還敢爭輝。”


    正說話間,便有丫鬟過來催促,說其他幾位小姐都已換好衣裳,就等兩人呢。


    陳三姑娘聞言,便拉著蕭曼隻往馬場趕去。


    等到了馬場,李四姑娘看到身著火紅騎裝趕來的蕭曼隻時,氣得捏緊了手中的馬鞭。


    因為她身上穿的也是烈色的騎裝,本以為這套騎裝穿在她身上能替她的容色增分不少,可她在看到蕭曼隻之後才知道,有的衣服穿在貌美的人身上,不是衣裳反而是人替衣裳增添顏色。


    蕭曼隻這一出場,對比之下,立刻將李四小姐原本就隻能說是清麗的容貌大打了折扣。


    李四小姐又不能衝上去,命她脫了這身衣裳,隻能暗暗心想等你待會出了醜,恐怕再好看的衣裳都挽不回你的麵子。


    而陳三姑娘見人都到齊了,便命人將養在莊子裏頭的幾批溫馴母馬給牽了出來。“這幾匹馬都是受過特殊訓練的,性格溫馴,腳程卻快,諸位姐妹都來挑上一匹吧。”


    眾貴女聞言,紛紛上前挑選自己心儀的馬匹。


    陳三姑娘又怕蕭曼隻不擅騎馬,便特意牽來一匹最溫馴的帶到她身前,“這匹馬名喚流雲,是這批母馬裏頭最溫馴的一匹。”


    蕭曼隻聞言伸出手,流雲則是溫馴地在她手掌上蹭了一蹭。“真是通人性。”


    李四小姐見這一幕,哂笑一聲,心想再是溫馴的馬,要駕馭起來也要費點功夫,更何況駕馭著馬匹揮杆打球了。


    而她挑選中的,便是這批母馬裏頭性子最烈的,李四小姐會選這一匹,自然是想在馬上都壓上蕭曼隻一頭。你選了最溫馴的,都能騎成那副鬼樣子,而我選了最烈的,卻能出風出彩。


    這時,馬場上塵土飛揚起來,陳三姑娘看了一眼,衝蕭曼隻道:“是大哥他們回來了。”


    就在貴女們玩曲水流觴的功夫,男賓們早已馭馬跑了整座山頭,如今正跑完回來。


    蕭曼隻聞言,不由望向那一邊,雖不認識陳定方,可內心的好奇驅使她不由向那一處看,隻可惜隔得太遠,又塵土漫天,她連自己的哥哥蕭縱都是模糊辨認出來的,更別說陳定方了。


    陳三姑娘見蕭曼隻視線一直落在那一頭,想著蕭曼隻估計是在尋陳定方,不過她也隻兩人從未見過麵,這麽瞧著也瞧不出什麽來,便出聲提點道:“大哥這次賽馬竟是贏了蕭大公子,拔了頭籌呢。”


    有陳三姑娘這麽一提醒,蕭曼隻很快便鎖定跑在蕭縱前頭,拔得頭籌的那道身影。


    遠遠看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側臉,但模樣看起來……應是不差的。


    礙於場中人多,蕭曼隻看完很快挪回了視線,不敢再多看一眼。


    而李四小姐卻是很快便鎖定了一馬當先的陳定方,眼神久久不願挪開。


    等陳定方騎馬過了她視線所能及的位置之後,她才收回了視線,卻發現蕭曼隻正一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李四小姐瞬間有種心事被看穿的羞惱,不過很快又反應過來,若不是蕭曼隻,她又何須偷偷看他,於是反過來狠狠剜了蕭曼隻一眼後,便翻身上了馬,抽出球杆,一臉挑釁衝蕭曼隻道:“蕭小姐怎還不上馬,莫不是怕了?”


    蕭曼隻笑了笑,也沒多言,隻迅速翻身上了馬。


    而陳三姑娘則是喚上陳家其他的幾位姑娘,與蕭曼隻組成一對,想著到時球場上也好有個照應。


    蕭曼隻久不在京中各類宴會上露麵,也是有原因的,蕭曼隻幼時因為胎中不足,自小體弱,時常生病,蕭夫人尋邊京中名醫,吃遍各類湯藥都不見好。


    也是聽聞京郊無量庵的晉元師太有套養氣的功夫,可以調身養息,沒準可以治療蕭曼隻的胎中不足。


    便忍痛將蕭曼隻送到無量庵裏頭,跟著晉元師太學了幾年養氣的功夫,倒還真就治好了胎中不足。


    不過在蕭家人接回蕭曼隻的時候,晉元師太也特意囑咐過,雖說養好了胎中不足,可還是得靜養幾年,少碰人煙,少聽嘈雜。


    因此蕭曼隻才甚少出府,不過怕蕭曼隻待在府裏會太過無聊,蕭夫人或是蕭縱偶爾會帶著她去莊子小住幾個月,蕭曼隻也是在那時候學會了騎馬打馬球,而且還是蕭縱親手教出來的。


    蕭夫人在得知蕭縱竟帶體弱的妹妹騎馬打馬球,驚得差點學蕭國公棍棒處置,還是看蕭曼隻並無大礙,氣色反而好了許多,這才放心下來。


    所以李四小姐光憑借著外貌斷定蕭曼隻不會馬術,隻能說她徹底失算了。


    此時馬場上,李四小姐看著蕭曼隻不斷搶過她杆下的球,又繞過他人的阻礙,將球投進去的時候,滿臉的不可置信。


    蕭曼隻不是不會馬術嗎?


    是了,她從沒說過自己不會,先前各種推脫恐怕是故意裝出來輕敵的,好馬場上一舉出彩,沒想到這蕭曼隻竟是這般心機。


    第7章 墜馬


    發現自己被蕭曼隻當成順杆搭橋的杆子使,李四小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眼瞧著蕭曼隻又一杆進球,李四小姐哪能被她得逞,騎馬飛速上前,想要截下蕭曼隻手中的球。


    可哪知蕭曼隻也在時刻留意著周圍,見李四小姐揮杆過來欲搶她球,立馬調轉了方向,球將將從李四小姐的杆子上擦過,控製權又回到了蕭曼隻手中。


    躲過李四小姐後,蕭曼隻控著球正欲揮杆進洞,誰知李四小姐忽然調轉了馬頭,揮出了一杆。


    隻是那一杆並沒有打在球身上,而是一下拍打在了流雲的前蹄上。


    流雲吃痛,哪怕平日再是溫馴,這會也免不得狂躁起來,蕭曼隻一下沒有防備,被流雲甩出了大半個身子。


    而揮杆打在流雲身上的李四小姐卻因為流雲吃痛狂躁,後蹄一蹬,剛好踢在了她身下那匹馬的馬肚子上,那馬本就是同批裏頭性情最剛烈的,流雲吃痛尚且狂躁,更別說它了。


    李四小姐傷人不成,自己卻被驚馬顛簸下了馬背,摔在了馬場上。


    而那邊蕭曼隻也因為流雲的愈發狂躁而漸漸控不住韁繩,眼看就要因為失去體力而摔落馬背,卻並沒預感中的痛楚傳來,而是平穩地落到了另一匹馬上。


    她還尚帶著未定的驚魂看著把她救下的人,發現對方也正低頭看她,四目相對時那人又迅速把視線挪到了前方,不再看她。


    而耳邊忽然傳來蕭縱的聲音,“小妹你可有哪裏傷著?”


    蕭曼隻轉頭,發現真的是蕭縱,此刻正馭馬跑在她身側,一臉緊張地看著她。


    蕭曼隻這才慢慢回神過來,自己被人救了下來。那救自己的人?蕭曼隻又抬眸看了眼救下自己的人,發現對方有張極其俊朗的臉,眉峰挺拔冷峻,棱角冷硬分明,偏偏有雙多情風流的桃花眼,此時見蕭曼隻正盯著他,眼神又再次錯開了去,不過卻是開了他緊閉的薄唇,“可還無事?”


    蕭曼隻搖搖頭,“無事,多謝……這位公子相救之恩。”


    等蕭曼隻落地下了馬,才知道救下自己的,便是自己禦賜婚約的未婚夫,世寧伯爵府的大公子陳定方。


    原來在男賓賽馬回來後,蕭縱見那頭女賓們正在舉辦馬球賽,眼尖地發現自家小妹居然也在其中之列,想起蕭夫人的囑托,蕭縱便叫住了陳定方。


    “那邊在打馬球,我們不妨一同去湊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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