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敐西王世子卻偶然得知,他那位本該葬身火海的大哥並未死,這些年一直由敐西王的親信護著,隱姓埋名地活在這個世上。


    不管敐西王是出於愧疚還是真的偏愛,他的王位是替他真正的嫡長子保留的,敐西王世子不論是母族還是順位,都不是正統。


    而敐西王之所以還把世子之位留給他,不過是不想暴露自己在京中生活多年的長子罷了。兒子對他而言,不過是可以利用的棋子,隨丟隨棄。


    若世子真的死在獵場,那麽敐西王將會以替兒子討回公道的名義對慶帝施壓,開戰。


    若勝了,那麽他的長子將會是太子,輸了,也無妨,一樣無人知曉他的身份,他依舊能在京中活得很安穩。而自己,終究隻是個棄子。


    這事肅亭也是知情人之一,因為如今的敐西王妃,正是先王妃的妹妹,她們的父親是敐西王的部下親信。


    先王妃去世時,王妃尚未出閣,跟隨父親同敐西王一同去了敐西,後兩年便被敐西王迎為王妃。


    因為有著這重身份在,王妃所出的肅亭才格外被寵愛,但世子雖說養在王妃名下,卻並非王妃所出。


    不過肅亭因為和世子一同長大,對她而言縱使那位從未謀麵的大哥與她血脈更親近,但也比不得哥哥。


    “反正我隻認定你是我大哥,既然父王容不得你,那我就隻好對不起父王了。”


    “肅亭,你想做什麽?”世子知道自己這個妹妹的手段的,雖為女流,但行事手段有時讓他這個做哥哥的都自愧不如。


    但也因為如此,世子怕肅亭做出什麽偏激之事來。


    “這事還是我在外祖家的時候,偷聽外祖和舅舅講話才知道先王妃的兒子如今的寄養之處,而且宮裏頭的那位林貴妃,似乎和我們那位從未謀麵的哥哥好的很呢。”


    世子沒想到肅亭竟能聽到這般機密之事。“但你有沒有想過,若是父王知道此事,豈會輕饒了你,還有王妃娘娘那裏,勢必也會受到牽連。”


    “所以我就沒打算自己出手,聽說那個林貴妃得罪的人多了,想揪到她錯處的人多的是,聽說皇後母族與林貴妃母族不合已久,那就把這消息透露給皇後好了,也當還太子一個人情了。”


    數日太子登門後,在於太子閑聊時,敐西王世子有意無意地提到了自己原先還有一名兄長。


    先王妃之死,涉及奪嫡,如今雙方本該粉飾太平的,是個明眼人都不會好端端說起這事來,因而聽他忽然說起,太子卻是刻外留意。


    “若是兄長不死……不說了,說來太子殿下,你可查到是何人要加害於你嗎?”


    “尚未查出幕後真凶,那夥人做事極為周全,竟是蛛絲馬跡都不留分毫。”


    “是嗎。”世子低頭捂了捂傷處,低頭不語。


    幕後之人是誰,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被親人背叛,心裏也不知是何滋味。太子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辭了。


    待出門時,卻看到肅亭郡主朝他走來。“原先入宮時,收了皇後邀請,明日本該入宮赴宴的,可無奈家兄受傷,著實不便入宮,還請太子方便替我告個罪嗎?”


    這邊的情況,皇後是清楚的,兄長受傷,做妹妹的哪有開開心心參加宴會的道理,又豈會怪罪,可肅亭顯然是刻意找他說這番話的,今日這對兄妹兩人明顯話裏有話。


    “還有這個,雖說對太子你提出這個要求有些無禮,但那日宮宴上言語間得罪了貴妃娘娘,想送些禮物賠罪,不知太子可知她的喜好?”


    “抱歉,實在不知。”林貴妃雖說是他父皇的妃子,但到底男女有別,且他正宮嫡子,為何要去了解林貴妃的喜好,問這話的本身就顯得有些不過腦子。可太子覺察到兄妹兩人話中有話之後,便多了幾分深思。


    第65章 瑞辰


    太子心中有疑惑,但到底涉及他父皇的後宮妃嬪,他也不好直接同皇後討論此事,想來想去,還是將疑惑告知了陳定方。


    “我總覺得世子與郡主兩人話裏有話。但卻抓不住任何思路。世子遇刺,那些殺手極大可能來自敐西,這事父皇已經命孤徹查,卻是絲毫蛛絲馬跡都沒留下,敐西勢力滲透如此,實在令人脊背發涼。”


    “但既是敐西的勢力,必然是效忠於敐西王的。都說虎毒不食子,可當父親的能狠下手對付自己的兒子,顯然是動了必殺的決心。所以敐西王世子和郡主兩人對殿下說的那些話,說不定是在求自保。”


    陳定方的話讓太子有了思路,“莫不是打算改立世子?據孤所知,敐西王側妃楊氏所生的第二子,倒是很得敐西王的寵愛。”為奪位,皇家什麽事情做不出來,太子想莫不是他出身正統嫡宮,恐怕日子不會比敐西王世子好過。“可隻是真的是因為敐西王二公子嗎,那世子話裏也該暗示二公子才對,可他卻偏偏提到了他先頭有位死去的大哥。”


    “未必,也有可能是敐西王的長子。殿下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當年那位大公子,也許並未葬身火海,而是被悄悄救下,養在了京都,直到現在?”


    陳定方的話雖說隻是猜測,但並不代表沒有這種可能。


    當年的事太子也是知道一些的,當時困於火場的人太多,待火撲滅後,皆被燒的麵目全非,最後隻能依稀辨認出這些人的身份來。


    所以不排除敐西王的長子在王府起火前就被送走,死於火海的或許隻是由其他孩童的屍體代替的。若是不死,且又在京中生活那麽多年,還與林家大有關聯,這事縱然是猜測,卻也得首先稟報慶帝才行。


    隻是皇後在得知此事後,卻是攔住了太子。“此事尚未得到確切證實前,切莫告知你父皇。若此事屬實自然是好,可若敐西王世子推測有誤,那麽便會成你這太子容不得人,依照林貴妃的性子,不鬧上一番豈會罷休。林貴妃雖不以為懼,可你是儲君,言行上可不容有任何閃失,所以此事還得拿出確鑿證據之後方可稟報你父皇。”


    “是兒子魯莽了,若要暗中查探,這事還需舅父幫忙才可。”


    “你舅父自然是站在你這邊的,這事你既已和定方商量過了,你舅父那裏自然也會知曉,這外人看京中勳貴世家日漸式微,漸生輕辱之心,卻不知其中底蘊,遠非那些草根野莽所能窺見的。林家也就表麵張狂,底蘊可還遠沒到那種程度。”


    林家雖以女眷貌色出名,可既能生出寵冠後宮的林貴妃的人家,生出的兒郎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林家兒郎雖草包枕頭居多,但也是鑲金玉的草包,單看相貌,不論品性,倒也能霍霍不少不知其內的深閨少女,更別說林家少有的那幾個成事的兒郎。


    除卻那整日遛雞鬥狗,惹禍生事的林家七郎,林家年輕一輩還有九位公子,小一些的性子大多如林家七郎一般,已經徹底歪了個跟鬥,但年歲大些的幾位做兄長的,倒是確確實實有真才實學,且實實在在做出功績的。


    林家大郎和二郎便是林家年輕一輩裏頭的翹楚。


    林家大郎以科舉探花出仕之時,林貴妃還尚未入宮,那時的林尚書還隻任侍郎一職,還不得上峰所喜,在朝堂無足輕重,林家大郎能有此成就,完全憑著其真才實學,甚至可以說其名聲,還反倒被林家賣女所累。


    林家二郎幼年隨其祖父遊曆山川湖海,立誌著學成作,卻不想書作尚未完成,林家名聲已經一落千丈,遂而放棄著書,四處遊覽名勝景致,倒是一難得的雅致之士。


    三郎和四郎雖平平無奇了些,倒也沒做出什麽出格之事來,任了閑職,功績平平,樂於清閑。


    而從林家五郎開始,林家年輕一輩的子孫便是一個不如一個,不過因的有林家大郎在,林尚書雖時常得收拾那些不成器的兒子惹出來的爛攤子,但心裏好歹有些安慰,林家子孫還不至於沒落。


    而如今林家大郎正外放臨安任漕運一職,漕運一向是想求都求不來的大肥缺,林家大郎名聲雖為林家所累,可也因為林貴妃,才能握上人人垂涎的漕運一職,更甚其父林尚書。


    不過外放三年一任,眼瞧著林家大郎任期三年已滿,三個月前已回京赴任,如今閑賦在家,也是在等調命,不過誰都知道,宮裏隻要有林貴妃在,想不升都難。


    而一直在外遊曆的林家二郎許是多年未還過家,思鄉心切,也在不久前回了京,不過一直暫居京郊別院內,少有見他露過麵的。能請動林家二郎露麵的,還真不多。


    不過依照林家如今的聲勢,上前巴結的人自然也不少,林家二郎回京的消息自然傳到有心人耳中。


    誰不知林尚書最疼愛的便是前麵兩個兒子,隻是林家大郎如今身居漕運大員,非等閑人等見不得麵,而林家二郎卻無官職在身,又獨居京郊別院,身邊連個可心人兒都沒有,孤枕寒衾的,著實難眠不是。


    林家二郎名從瑞字,喚一辰字,據說是林夫人懷胎時夢到早晨將起,太陽卻從空中忽然落下,但天色依舊亮如白日,不見夜色。


    林夫人醒來後將這事同林尚書說道,林尚書引以為奇,太陽落下天卻未暗,可替日月星辰,此子日後必有作為啊,便為其取名瑞辰。


    而林瑞辰比之其林家諸位兄弟容貌雖好卻因酒色虛浮而無力,因為常年在外遊覽名山大川,雖顯黝黑了些,卻眉目剛挺,周身自有風骨,引得別院伺候的侍女們少不得亂了心思,動了紅鸞。


    不過侍女們雖有那心思,可也知二少爺不像府裏其他少爺們,但凡有點姿色的,都逃不開他們的霸占,他是她們想盡辦法都吸引不了他的半分眼神,也不知將來會是何等女子,才能入得二少爺的眼。


    第66章 出發


    想來也隻有林瑞辰自己知道,占據他心裏的女人,如今正臥他人枕側。收了劍,林瑞辰接過下人遞來的巾帛拭了拭手,便看到林尚書身邊的王喻走了進來。


    在林瑞辰揮手讓周邊伺候的人都退下後,王喻走近道:“怕夜長夢多,王爺讓公子你盡快動身趕往敐西。”


    “都說怕夜長夢多了,怎麽動手前就不想想會引起多方的猜忌?”


    王喻聞言,稍稍變了變臉色,但又很快冷靜道:“王爺這麽做也是為了公子你好。”


    這套說辭,林瑞辰是一句都不會信的。若真為他好,在敐西多的是機會,又怎會選擇在京中慶帝眼皮子底下對世子動手,讓人平白引起懷疑。


    他自有記憶以來,便有人告訴他,他不是林尚書的親兒子,他的親生父親是大名鼎鼎的敐西王,他為了隱匿身份,才會暫居林家,以林家二公子的身份活著。


    曾經他也這麽認為,對遠在敐西的親生父親多有憧憬和期盼,但隨著年歲的增長,他也慢慢開始察覺出不對勁來,隻不過他從沒表現出來罷了,堅信著自己是敐西王長子,倒也過了那麽多年。


    但這次敐西王世子遇刺一事,讓他感覺危機離他越來越近。他啊可是貪生怕死的很,斷沒有無故送命的道理,可他又天生骨子裏頭有股強勁,怎麽也得自己拚出條活路不是。


    於是他在得知世子遇刺之後,並沒有按照身邊那些人的安排乖乖回敐西,而是決意進京,這在很多人看來無疑自尋死路,可他卻是在搏一線生機。


    六歲出門遊曆,甚少歸京回家,自然少有人見過他的麵貌,再者孩童麵貌變化極快,難說林家二公子是不是在遊曆途中被掉了包,換成了相同歲數的敐西王大公子,因此林家二公子自然成了最為懷疑的對象。


    若林瑞辰真聽了他人的話回了敐西,那他敐西王大公子的身份自然也就坐實了,林家不管知不知情,都難逃帝王之怒,哪怕林貴妃在宮中再是得寵,也無濟於事。


    偏偏他卻跟無事人一樣整天在別苑裏品茶練劍,縱然身邊往來不少敐西之人,但這也足夠讓懷疑他身份的人多了一層深思,而非直接將他按成了敐西王大公子。


    但不論林瑞辰是不是敐西王的大公子,光是敐西王在京中的這番舉動便使得陳定方前往西境的行程不得不提前。


    他不但要赴任,還需得將世子和郡主平安帶回敐西。原本慶帝還有將世子留在京中做質子的打算,但經世子遇刺一事,慶帝倒是沒了這個念頭。


    留了做質子又如何,他那好弟弟最不缺的就是兒子,死了這個還有好多個。質子無用不說,反倒有個好歹,都是他的過錯。


    他雖不懼敐西王借此抹黑他名聲,趁機引起戰端,但也不想平白幫人養兒子不說,還惹得一身騷。


    於是等世子傷好,慶帝便讓陳定方順帶著互送敐西王世子回西地,也有監視之意,這才導致行程不免提前。


    好在早早便為行程開始準備了,縱然行程提前,倒也不算太趕。


    隻是陳定方生怕此行遠赴西境,行程太趕,會讓蕭曼隻路上受累,便讓人馬車上鋪滿軟墊,內車壁四周包裹了一層層軟實的細絨,馬車內空間足夠大,內裏桌幾可供蕭曼隻飲茶看書。


    趕馬的車夫都是十幾年的老把式,大部隊行的都是官道不說,縱使遇到坑窪不平的山路,也能行得四平八穩。


    蕭曼隻本以為此行定然免不得吃些苦頭,沒想到除了剛啟程時有些不適應之外,倒甚少遇到不舒心的地方。


    且讓她沒想到的是,原些在京中,縱然房中胡鬧些,可出了房門很是穩重的夫君,會在出京後愈發沒個正形。


    沒喊人進來,蕭曼隻自行理了理淩亂的鬢發,臉上尚有尚未散去的餘暈,蕭曼隻想也不知兩人在馬車內的胡鬧,被多少人聽了去,想想便是麵皮一熱,心想若再有下次,定然不讓陳定方得逞,這般想著,便見陳定方掀簾而入,手上捧著鮮果,看到蕭曼隻素手撫雲鬢,眉目悠且閑的樣子,不自覺地露出笑來。


    誰知蕭曼隻一看進來是他,嗔怒地剜了他一眼。


    不過蕭曼隻並不知這一眼看在陳定方眼裏甚是嬌媚動情。


    “隻隻,這是當地的鮮果,酸甜可口,最是解旅途乏累,我特意讓人替你尋來的,吃著。”說著,陳定方剝開果皮,將果肉遞到蕭曼隻嘴邊。


    見果子鮮嫩生津,此時自己的確疲乏地緊,蕭曼隻倒是極給麵子地就著嚐了一口。酸甜滋味刺激味蕾,的確讓蕭曼隻解乏了不少,不免多嚐了幾口。


    “滋味可好?”陳定方笑看著蕭曼隻,伸手將她額前散亂的一縷發絲捋在耳後。


    夫妻間這般親昵慣了,蕭曼隻還順著陳定方的手指側了側頭,讓發絲捋得更服帖些,然後道:“倒還不錯。”雖說果子她很喜歡,但不代表她忘了陳定方拉著她在馬車內沒個正形的事情。


    一想到這在青天白日下,這麽多人看著呢,且世子和郡主的車駕還在前頭,也不知會不會被人知道笑話了去。


    自己當時也是,怎就那般把持不住,被廝磨地怎就順應了呢,想想便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想再下馬車了。


    拭了拭唇角,蕭曼隻稍稍擺正道:“夫君,有些事,我覺得還是得同你好好談談才是。”


    陳定方看蕭曼隻這般認真的樣子就知道她要說什麽,知道嬌妻臉皮子最薄,還是得同她說清楚才是,不然這一路他可都別想再碰她了。於是他靠在蕭曼隻耳邊輕輕說了一句。


    蕭曼隻聞言,側眸有些狐疑地看著陳定方,“夫君說的是真的?”


    “若人人可窺聽車廂內主人的秘密,企還有秘密可言,隻隻你放心便是。”


    聞言蕭曼隻才放心下來,但這不代表她能容得自己繼續和陳定方胡鬧,“就算如此,可如今身在外頭,世子與郡主又與我們同行,以後夫君可不能再像今日這般行事了。”


    陳定方自然應下,也不敢不應下。


    兩人正說話間,便聽車廂外有人稟報說前頭郡主忽覺身體不適,想要暫時停下歇息。


    這些日子下來,陳定方倒是對敐西王這對子女有了些認知。


    世子穩重,郡主隨性。不過郡主的隨性倒絕非被嬌慣的無理取鬧,她既喊累,陳定方但也不介意原地停下歇憩一會,他也怕蕭曼隻在馬車裏悶壞,剛好此處景致還算不錯,正好帶蕭曼隻透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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