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信。”江序冷哼,“但你這麽說,又是什麽意思?”


    “你是不是知道?”辛遙開始疑惑了,江序一邊說不相信,一邊又是怒氣滔天的樣子,這讓她不得不懷疑,江序根本就是知道她的存在。


    江序搖頭,他深深地看了眼辛遙,在今天之前,他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幾年後會和她發生什麽樣的關係,更不知道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但,他在夢裏見過她。


    不止一次,斷斷續續,麵容也不清晰,壓根看不清長什麽樣,但和他親親密密。


    他以為這不過是這個時期正常的夢。


    但今天她一出現,他腦海裏那個人的麵容就清晰了起來。


    哭的,笑的,睜著眼睛瞪他的,好像都有了模樣。


    所以他鬼使神差地遞給她巧克力,耐著性子帶回自己的家,現在還在這裏聽她的鬼話。


    但是她現在說要拿了他的錢,然後走人?


    “你要走,現在就可以走。”他冷著臉開口,身子發僵,就連嘴角都是僵硬的。


    “可是我走不了。”辛遙又徹底失望了,她身上什麽都沒有,沒有身份證沒有手機,她上不了去海市的車,也沒辦法看著地圖過去。


    就連江序,好像也不願意搭理她。


    畢竟在這個時候,她算一個徹徹底底的陌生人,他不願意理她,再正常不過了。


    “我走了。”她在地毯上蹲了一會兒,而後起身,回不了海市,找不到爸媽,江序也不想理她,那她現在該做的,就是去趟警察局,查一查自己的身份信息。


    至於別的,等她想想清楚再說。


    “去哪兒?”他也說不清怎麽,突然就伸手攔住了人。


    身前突然橫了一隻手,辛遙驚喜地瞪大了眼睛,她轉過身看江序:“你這是……”什麽意思!


    江序很快收回手,眼底那一抹不自在也很快消散。


    他麵部改色地開口:“很晚了。”


    辛遙看了眼時間,六點多一些,怎麽也不能算晚。


    大概是見她神情太古怪,江序想了想還是開口:“這裏交通不方便。”


    話音剛落,就見辛遙眼神更怪了。


    “雖然你不相信,但我還是得說。”辛遙頓了頓,算是照顧他情緒,“我在這裏住了很多年了,交通什麽的……”都很清楚。


    “我隻讓你住一晚。”江序突然開口,“如果你現在要走。”


    “那就走。”他頓了很久,最後落下三個字,擲地有聲,透著濃濃的違和與糾結。


    辛遙覺得,他好像不想讓自己走。


    “我住在這裏,一個晚上?”她指了指這個房間。


    江序又黑臉了,黑中泛點不知名的紅。


    “這是我房間。”他說完轉身出去,“你去對麵。”


    對麵是個客房,七年後,辛遙剛住進這個房子的時候,睡的也是那間房,她熟門熟路地過去,整理好被子之後,看向對麵的江序。


    “我沒有換洗的衣服。”她知道,一個晚上對於江序來說意味著什麽,一個退步,這種退步,人一旦有了第一次,說不準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去買。”江序轉身,突然嗬笑一聲,“你不是對這很熟悉嗎,對麵有超市。”


    “七年以後,對麵沒有超市了,變成了餐廳。”辛遙呼出一口氣,走到江序麵前,“如果你真的真的不相信我,那就記住這些,以後就會知道了。”


    “又去哪裏?”江序看著越走越遠的背影,黑色長發一甩一甩,拖著大了幾號的男士拖鞋,看著比剛開始囂張了不少,是因為他同意她住在這裏?


    “去超市。”辛遙站在樓梯口,回身看他。


    “你有錢嗎?”江序斂下眉眼,她不等他,是想搶超市?


    “沒。”辛遙反應過來,靠著牆真好,看著一臉不情願卻朝她走過來的江序,忍不住慢慢揚起唇角。


    好像不管什麽時候,見著江序,總能讓她大膽些,他明明還黑著臉生氣,但卻還是能讓她感到安心。


    “走吧,愣著幹什麽?”江序路過她,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忽的感受到一陣熟悉,他不由得放慢腳步,看著握著扶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下走的辛遙。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讓她住下了,明明一張嘴滿口胡言,動不動就哭,見他讓步了就又囂張起來。


    或許是因為那些迷迷糊糊的夢。


    萬一,她說的是真的呢。


    好像不能否認的,他內心深處有這樣的想法,雖然驚詫,但也不算太排斥。


    腳下拖鞋太大,盡管辛遙小心,但最後走下最後一階台階的時候,還是不小心崴了一下。


    她甩了甩腳,不太在意地走到了玄關處,然後眼巴巴地等著江序。


    “腳沒事吧?”江序走到她麵前,眼神往下落,最後開口問道。


    辛遙搖了搖頭,眼裏含了一包淚。


    “你又幹什麽?”江序皺了皺眉,轉身打開門往外走。


    “感動的。”辛遙聲音細細小小,跟在他身後走著,悄悄瞄著十年前的江序,少年人清清瘦瘦,身量挺拔,走在她前麵,也能擋住冬日冷風。


    超市很近,辛遙拿好私密的換洗衣物之後,衝站在不遠處的江序招了招手:“我好了!”


    “排隊吧。”江序快步走向收銀台。


    他手上好像攥了一個什麽東西,辛遙湊近去看,看到了粉粉嫩嫩的毛絨拖鞋。


    江序不太自在,手上攥得更緊了,他知道身後的辛遙一直盯著,正想叫她別看了。


    結果一扭頭,又看到了她眼裏含了一包淚的樣子。


    他不知道,怎麽會有人這麽會哭。


    但是,如果她真是突然回到十年前,那他就再忍忍好了。


    第61章 江序的日記本4


    冬季天黑得快,辛遙拎著東西出超市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隻有冷風依舊呼嘯著往臉上拂來。


    她忍不住縮了縮腦袋,慢吞吞地走到江序身後。


    江序沒走兩步,也知道自己是被人借著擋風了,他放慢腳步,漸漸和辛遙並肩走著,側目看她:“沒買衣服?”


    辛遙搖搖腦袋:“沒啊。”


    “那你凍著吧。”江序頷首,臉上表情像被凍住了,繼續過馬路。


    辛遙不明所以,她是哪裏惹著江序了?照理說不應該啊,他剛剛還給她買拖鞋,不像是不想管她的樣子,但為什麽現在又這樣?


    十年前的江序讓人捉摸不透,辛遙放棄思考這件事情,拿著粉色拖鞋高高興興走著,到了他家,換上之後還是跟著江序,兩人一道往樓上走。


    “你跟我幹什麽?”江序手搭在門把手上,感受到身後的人,他扭頭看辛遙,不太耐煩的樣子,眉頭緊皺,“回你自己……”


    話還沒說完,就見辛遙擰開了客房的門把手,她回頭衝他笑:“謝謝你給我買的東西。”


    直到門被關上的那一刻,江序才完全地反應過來,他緊緊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氣笑了。


    她還真是把這兒當她自己家了。


    七點鍾到了,劉姨這個時候應該也做好了晚飯,他翻開卷子看了幾眼,沒寫幾個字,日記本還放在旁邊的書櫃上,他拿下,旋開鋼筆筆帽,正要落筆,腦中突然劃過辛遙說的“我看了你的日記,寫了今天發生在天台的事……”


    這個想法一出,他捏在手裏的筆,就怎麽都落不下去了。


    恰逢時間到了,他出門,看了眼樓下,最後又去敲客房的門。


    辛遙很快打開門,她覺得有些冷,剛洗好澡後,套了睡衣才穿上自己身上的衣服,這樣不合適的穿著,難免顯得臃腫,厚重的衣服堆在身上,更顯得她一張臉小巧如玉。


    江序上上下下打量了幾個來回,還是忍不住好奇:“你幹什麽?”


    “這樣穿暖和。”辛遙說起來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要是不套上那件毛茸茸的睡衣,她真的覺得冷啊……


    “走得了嗎?”江序又看了看她的腿,睡衣的棉絮堆著,讓她的腿看著像兩根剛從地裏挖出來的胖蘿卜。


    “走得了。”辛遙點點頭,很自信地抬腳往前走,然後小步小步邁著往樓梯口走。


    怎麽看都像是會摔下去的樣子,江序呼出一口氣,伸手將人拉了回來,然後塞進自己房間,拉開一扇門進了衣帽間之後,他走到最裏頭,“不介意穿男款吧?”


    辛遙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衣服搖了搖頭,她這樣都能往身上套,還有什麽嫌棄的?


    江序一邊翻東西,一邊回頭看了她一眼:“給你找幾年前的,盡量拿我沒穿過的。”


    辛遙往前走,慢慢蹲下去,蹲到江序身邊,跟著他一起找衣服:“你要給我找什麽樣的?”


    “你想要什麽樣的?”


    “合身的就好,我想穿白色的羽絨服。”辛遙向來喜歡白色的羽絨服,穿著純白的衣服走在雪地裏,慢慢地和周圍的景色融為一體的感覺讓她很喜歡。


    江序沒答話,抽出一件純黑的衣服遞過去,吊牌還沒剪,這個櫃子裏的,應該都是前些年的衣服。


    辛遙接過,緩緩歎了口氣,她就知道,江序不會如她的願的。


    “還差什麽?”他起身,低頭看了看她的褲子。


    然後還不等辛遙回答,又自顧自地去找褲子。


    等東西都找好了,辛遙手上被塞了好幾件衣服和褲子,隨後聽見江序說:“去換,換了下樓吃飯。”


    她聽話地回到客房,換上了純黑的褲子和純黑的衣服,站在鏡子前,捋了捋自己的黑長發,好像全身上下,就隻有臉是白的……


    她走下樓,嗅到了熟悉的香味,一扭頭就看到了飯廳那邊坐在桌前的江序,然後年輕了十歲的劉姨端著菜上到桌上。


    她腳步不由得放慢,這麽一幢房子就隻有江序住,劉姨過來燒菜做飯,別的時候都不在,那些時候她待在這裏倒還好說,可是現在劉姨不認識她,見著她一個女孩子穿著江序的衣服出現在這裏,一定會誤會的吧,說不準還會告訴江序媽媽。


    這樣一想,她就停下了腳步,想著還是上樓算了。


    隻不過才轉身,還沒踏上階梯,就聽見江序的聲音傳了過來,他說:“過來。”


    不容置喙的語氣。


    辛遙僵硬而緩慢地轉身,衝遠處的江序露出一個笑容。


    那個笑容太古怪又難看。


    江序低下頭,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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