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拿攝像機的人忍不住笑了一聲,笑罵道:“你這麽厲害,怎麽就不敢把這句話對外宣布啊,看那些小氣的玄門女人會不會徒手撕了你!”


    “所以說,我還是喜歡淑女啊。太彪悍的我吃不消。唉,兄弟,等我結婚了,接下去就該輪到你了,你就等著被花樣十八式逼婚吧。”


    聶棠聽到這裏,終於確定這個舉著攝像機拍她父親的人是誰了,居然是蘇源景。


    之前沈老師他們都說,蘇源景跟他父親關係不太好,可這“關係不太好”都能當伴郎了,那怎樣才算關係好?


    葉眠風又揶揄道:“我的目標,首先是順利完成婚禮,然後多生幾個孩子,三年抱倆不是夢。以後你要是實在娶不到老婆,一直打光棍,我就把女兒養大了嫁給你。”


    蘇源景沉默片刻,又笑了:“滾,就你這小子還想當我嶽父壓我一頭,怕不是還在做夢?”


    ……


    拍攝場景再次轉換,這次變成了新郎接親。


    一眾花枝招展的伴娘笑鬧:“新郎是不是該先做一百個俯臥撐,證明自己身體健康啊?”


    一百個俯臥撐對於普通男人來說,肯定是很吃力的,再加上還穿著行動不便的燕尾款西裝,這一百個俯臥撐做完,怕是全身都皺巴巴得像從水裏剛打撈出來。


    可是葉眠風不是普通男人。


    他把西裝外套隨手一脫,扔給站在一旁的蘇源景,又很瀟灑地解開襯衫袖口,二話不說就伏在地上,開始在眾人的圍觀下做俯臥撐。


    透過襯衫,隱隱約約能看到他襯衫底下流暢而又強健的手臂肌肉,還有他背上那展翅欲飛的優美蝴蝶骨,這跟他一貫斯文文雅的外表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在伴娘們的起哄聲中,一口氣做了五十多個,可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個伴娘說道:“感覺……這是不是有點太輕鬆了?要不然再增加一點難度吧?嫣然坐到新郎背上去,大家說好不好?”


    有人帶頭起哄,還有熱鬧可以看,誰不願意?


    眾位伴娘嬌聲叫好,就連蘇源景幸災樂禍的聲音也清晰地被收錄在背景音裏:“看,這就是裝逼的下場。”


    要求雖然過分,葉眠風倒是好脾氣地沒有反對。


    反倒是聶嫣然有點不願意,她那天穿著一身正紅色的旗袍,旗袍邊緣開叉很高,一旦坐下就得小心翼翼地攏著裙角,防止走光。


    當她端莊地坐在他的背上時,葉眠風一直遊刃有餘的表情皸裂了,他輕輕鬆鬆支撐身體懸空的手臂開始發抖,額角開始滲出細密的汗水,手背上青筋直冒。


    聶棠忽然聽見她媽媽輕笑了一聲,說道:“你看,你爸真是傻乎乎的。”


    明明做不到,卻還要為了麵子硬扛,這是何苦呢?


    攝像機鏡頭將葉眠風此時此刻的慘狀都忠誠地、毫無遺漏地記錄了下來,這剩下的近五十個俯臥撐在加上聶嫣然的體重之後,他顯然招架不住,到了後來臉紅脖子粗,手臂都在發抖。


    哪還有之前遊刃有餘的瀟灑?


    當他痛苦地做完最後幾組俯臥撐,晶瑩的汗珠順著他光潔的下巴低落在地板上,整張俊秀的麵孔都微微扭曲了,就連打橫抱起新娘子出門的時候,那雙手臂都還在肉眼可見地發抖。


    聶嫣然吐槽道:“我當時為了婚禮穿婚紗好看,特意減肥了五六斤,結果你看你爸,他實在是太沒用了!”


    聶棠:“……”她真心覺得這不是她爸的鍋。


    場景再次變換到了婚禮現場。


    攝像頭從正在酒店大堂等待的人們臉上掠過,聶棠看見葉老爺子站在遠處,滿臉不虞,有一搭沒一搭地同賓客閑談。


    突然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呼喊:“新娘子來了,新娘過來了!”


    聶嫣然穿著潔白的婚紗,提著寬大的裙擺從人群中走來。她像一個發光體,在人流中熠熠生輝。


    葉眠風換了一套黑色的西裝,疾步朝她走去。


    他彎下腰,虔誠地擁抱自己的妻子,然後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我終於娶到你了,我很高興。”


    背景之中有人在歡呼,也有人在起哄,就算開頭臉色不虞的葉老先生也勉強露出了一個細微的笑容。


    所有的畫麵都定格在葉眠風緊緊抱住自己的妻子——他將要攜手一生的摯愛,他們互相攜手,走進禮堂的那一刻。


    屏幕又跳回了初始畫麵,將那一幕最溫馨最動情的婚禮現場切成一片純色。


    聶嫣然伸手,撈起擺在茶幾上的遙控器,把電視機關了。


    客廳中唯一的光源熄滅,就隻剩下窗外隱隱約約透進來的光,她們彼此之間都看不見對方的麵容,也看不到彼此的表情,隻剩下靜默的呼吸聲。


    許久,聶棠感覺肩上微微一沉,聶嫣然靠過來,伸臂摟住她的肩。她伏在她的肩上,身上的馨香充盈在彼此的呼吸之間。那是母親的香味。


    在一段漫長的沉默之後,聶嫣然突然哽咽道:“你爸爸的死亡,我無法阻止,可是我希望你能夠好好地活著,哪怕過著泯然眾人的普通生活,每天朝九晚五,早起、上班、回家,也許能養一隻小寵物。”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自私,可是棠棠……媽媽就隻有你了。”她說,“我沒有選擇,也沒有辦法。你能原諒我嗎?”


    聶棠伸手回抱住自己的母親,她發覺自己抱住的身體很瘦,也沒有自己那樣高。


    聶嫣然就像一頭張牙舞爪、擁有一身漂亮毛皮的貓咪,她用尖銳的語言和脾氣偽裝自己,其實她並沒有多麽強大。


    她的母親就隻是一個普通人,注定無法理解她全部的世界。


    可是,這也並不妨礙她努力地、不斷地用自己的方式去靠近去觸碰。


    聶棠在黑暗中微笑道:“媽媽,我怎麽可能跟爸爸走上同一條路呢?我能夠保護我自己,確保我自己能夠好好地活下去。我保證。你看,我當初還說過,我要給你爭取女主角的,可是現在才爭取到一個,將來還有許多許多女主角在等待著你。”


    聶嫣然聽到最後一句話,突然破涕為笑,搖頭道:“光是秦導這一個女主角就已經折磨死我了,以後還要繼續?我覺得我還是佛係一點比較好,演女配其實也挺好的。”


    聶棠鬆開手臂,微笑道:“所以,相信我吧,我一定不會出事的。我會好好地陪在你身邊,永遠不離開。”


    她當然首先要保證自己活著,隻要她活著一天,就能有向謝沉淵複仇的機會。


    ……


    後麵幾天假期,聶嫣然就一直呆在家裏,偶爾跟她一道翻看過去幾年的相冊。等到七天新年假期一過,她就要回到秦導的劇組裏去。


    聶嫣然在臨上飛機之前,有點不爽地說:“那個小沈,你要是想繼續跟他往來,那就繼續吧,反正你也長大了,根本不聽我的話了!”


    聶棠無辜地回答:“沒有啊,我一直都很聽話的。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聶嫣然被迫憋進去一口氣:“……”


    陳助理忍不住幫腔:“就是啊,棠棠實在是太聽話了,我都怕你以後會被欺負。”


    聶嫣然無語地晃了晃手:“算了,你回家去吧,愛怎樣就怎樣,我不管你了!”


    聶棠目送她們兩人進入安檢口,這才轉身離開。她很快就走到機場停車場,敲了敲其中一輛車的車窗:“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沈陵宜打開車門鎖,示意她先上車:“透露下,壞消息……跟你媽有關?”


    聶棠坐上副駕,係上安全帶,這才笑道:“好消息才跟我媽有關。”


    沈陵宜驀得鬆了一口氣,拉扯了一下身上的安全帶,發動車子:“你的意思是,你媽不打算阻攔我們交往了?”


    “我覺得,她本來也沒有想阻攔我們,隻是她突然想起我爸了。”聶棠輕聲道,“她是害怕我會走上我爸那條老路。”


    沈陵宜握了一下她的手,沉聲說:“不會的,我不會讓你遇到危險。”


    聶棠微笑道:“那麽,我是不是可以開始說那個壞消息了?”


    在沈陵宜的心裏,如果聶嫣然一力反對他們交往就是十足的壞消息了,既然現在都不反對了,那就不存在什麽“壞消息”之說。


    他一邊開車,一邊應和道:“你說。”


    “我現在偶爾能看見謝沉淵在做什麽,還有他的一部分記憶。”


    沈陵宜猛地踩了一腳刹車,也幸虧現在還在寒假,機場高速上沒有什麽人,他這突然踩刹車的行為才沒對別的車輛造成什麽影響:“……你這樣正常嗎?”


    第486章 糖水鋪老板一家出事


    就算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因果契約,可是她能看到謝沉淵的記憶和日常生活,這算是正常嗎?


    而且謝沉淵……感覺他根本不需要什麽日常生活,他隻需要不斷地搞事、搞事、再搞事!


    “正不正常,我也不知道,”聶棠遲疑道,“我看到他們——就是謝沉淵和葉漸離在過年前去過一個鄉村裏的學校,謝沉淵好像把那個學校裏的孩子都變成了自己的傀儡……”


    沈陵宜嗯了一聲,追問:“你還記得這個學校是在哪裏的嗎?或者有沒有什麽校牌,能夠看到它的名字?”


    “這就看不清楚了。”聶棠捂了一下心口,詫異道,“而且好奇怪啊,自從那天謝沉淵自爆了你們沈家那位堂叔伯的身體之後,我有時候就會突然感知到他的情緒。他的情緒起伏非常大,不知道他在做什麽才會有這麽極端的情緒變化。”


    聶棠這種情況,已經完全超過了他的認知範圍,他也不知道她這算是正常還是不正常。


    正巧隋老板打了一個電話過來,熱情洋溢地開口:“小聶啊,新年好新年好,你上回讓我查的消息,我都已經收集到確切證據了,還有不少,你看你什麽有時候過來拿一下?”


    隋老板在電話那頭的聲音十分嘹亮,就連沈陵宜都聽得一清二楚。他趁著在路口排隊等待綠燈的間隙,朝她做了個口型:“現在。”


    聶棠立刻會意:“我現在就有空,您給約個地方,我馬上就趕過去。”


    “那就定在我的店裏吧,我還有些資料鎖在保險箱裏。”


    沈陵宜開下機場高速,立刻就轉上了去隋老板那家喪葬店的路。


    他之前就看到隋老板發給聶棠的信息,信息上證實了葉漸離確實是他們沈家人,還是圍剿謝沉淵時犧牲的沈家分家的後人。


    陰錯陽差,他最後是在福利院長大,後麵又被謝沉淵收養。


    狗血地說,葉漸離同謝沉淵那可是有殺父之仇的!


    可以說,他之所以會淪落到福利院去,也是跟謝沉淵脫不開幹係。


    當時收養葉漸離的人是沈正沛,而沈正沛則聽命於謝沉淵,他不知處於什麽緣由把葉漸離扔進了福利院。


    聶棠在葉漸離的記憶中讀到過,謝沉淵曾經在葉漸離小的時候去福利院探望過他。


    隻是好景不長,還沒等他正式收養葉漸離,他就被圍剿身亡,不得不以沈玄淩的身份繼續活下去,這樣一來,他反而不太好光明正大地把葉漸離收養在身邊了。


    沈陵宜猜測道:“你覺得……葉漸離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如果他還不知道的話,其實他跟謝沉淵的同盟關係絕對不是鐵板一塊,他在謝沉淵身邊待了這麽久,知道他的許多秘密,這其中就大有可為了!


    聶棠莞爾道:“不管葉漸離知不知道,我們把實打實的證據擺在他麵前,看他是什麽反應不就知道了?就算他不在意這個,可我想他一定還會有別的軟肋、別的在意的東西。”


    身陷黑暗的泥沼無法自拔的人,其實也是最向往光明的人。就好比飛蛾撲火,明知道死路一條,卻還會不自覺地衝向火光和炙熱。


    尤其是,當一個人常年身處深淵,他會渴望天光,渴望天光之後的光明,這是人的本性。


    她當時透過謝沉淵的雙眼,能夠敏銳地捕捉到,當葉漸離得知這學校裏的孩子都成為了謝沉淵的傀儡,他在這一瞬間流露出來的反感。


    隻要他對謝沉淵的做法產生一絲絲反感,她的機會就來了。


    ……


    “這份是沈琰剛出生時在醫院留下的檔案,這份是現在那個沈陵軒的檔案,還有這個紅星福利院收養沈琰的手續,包括他之後被一對無子女的夫妻領養。”隋老板一份一份把這從各個渠道複印過來的文件擺在桌麵上。


    沈陵宜不禁對這隋老板刮目相看。


    要知道他收集這些資料可不是這麽容易的,他隻是半個玄門中人,平時最多也就能聽到些世家之間的八卦。


    首先,他先得從各種八卦中提煉出有效的信息,查到當初沈琰出生的醫院是哪家,還要去查他後來待過的福利院地址,再沿著福利院的線索繼續發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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