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漸離盯著那個小女孩的背影,眉頭越皺越緊,在眉心凹陷下幾縷紋路。


    他隻是不斷地想著,難道這就是謝先生想要培育出來的傀儡?想死而不能死,隻能這樣麻木而又呆蠢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倒還不如死了幹淨!


    隻聽聶棠說道:“走吧,先去清點一下幸存者的人數。反正現在幹站著,也想不出什麽對策來了。”


    她剛要打開手機的照明模式,就見葉漸離朝她比了個手勢,示意她把手機收回去。


    “我來吧,用我的手電筒。手機的電量還是要省著用,也不知道會在這裏待上多久。”葉漸離把手電光調到最弱,隻照著三步以外那塊地。


    其實這裏最可怕的還不是那種賭上性命的遊戲,而是沒有資源,短時間還能強撐過去,時間一長,沒有水沒有食物沒有跟外界聯係的辦法,求生欲都隻會不斷降低。


    他們緩緩地靠近教學樓,也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腳步聲,當他們走進樓道,開始尋找男孩口中的“倉庫”,她很快就注意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輕微動靜。


    “在這邊。”葉漸離把手電光往樓梯下麵的雜物間一掃,裏麵的動靜就更大了。


    聶棠抬手攔了一下想要朝雜物間走去葉漸離,出聲問:“周嬸子在裏麵嗎?我是聶棠。”


    裏麵的動靜突然停頓了,隻餘下一片寂靜。


    隔了大概三分鍾,才有人靠近門邊,小心翼翼地問:“小聶?你是小聶嗎?你怎麽也進來了?”


    這聲音正是周曼芳發出的。


    聶棠微笑道:“我在車站沒有等到您,想著也許是您碰到麻煩,就直接找過來了。”


    緊接著,雜物間裏傳來了好些壓著嗓門說話的聲音,因為這些說話的人都用了本地方言,再加上語音含糊,聶棠也沒聽懂他們具體在說些什麽。


    可是隨便想想也能夠猜到,他們不信任自己這個外來戶,甚至也無法肯定她還是個正常人,而不是跟那些孩子一樣變成了可怕的傀儡。


    就算周曼芳對他們說過一些她那神乎其技的手段和事跡,可耳聽為虛,沒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當賭注。


    果然,周曼芳緊張的聲音從牢牢緊閉的木門後傳了出來:“小聶,現在我不方便給你開門,那些小鬼都是惡魔,我們不敢冒這個險。等到天亮了,他們回去了,我再跟你詳細說這幾天的遭遇。”


    葉漸離忍不住搖頭:“嘖,他們以為這麽一扇破木門能攔得住誰?”


    也就是把自己關在密閉的空間裏,自以為安全,自欺欺人罷了!


    聶棠溫和地回答:“好的,那麽等天亮了,我再跟你聊聊這幾天發生的事。”說完,就抬腳踏上了樓梯。


    葉漸離頓時覺得聶棠還真是好說話,她這樣冒著生命危險趕過來,願意救人是情分,又不是本分,還被這樣輕慢對待,要是他才不會給好臉色。


    “喂,聶棠,”葉漸離忍不住變回了男音,問道,“我怎麽記得你不是這麽聖母的人啊?你現在這態度,嘶,真的很詭異。”


    他都被聶棠坑了多少回了啊,哪一次她對他手軟過?憑什麽就對這些無知愚昧的村民這麽體貼關懷?


    聶棠轉過頭,一本正經地回答:“因為我想給你做個榜樣。”


    葉漸離:“……什麽榜樣?”


    “比如,該怎麽當個好人,如何給陷入困境的人們送溫暖。”


    葉漸離就像聽見到了什麽天大的荒謬笑話一般“哈”得一聲嗤笑出聲:“你給我做這個榜樣有什麽用?要讓我也學著做一個好人?”


    聶棠隨便找了一家教室,那教室根本就沒有門鎖,隨便一推,那門就開了。


    奇怪的是,這個教室裏並沒有什麽灰塵,低矮陳舊的課桌都還是幹淨的。


    聶棠自言自語道:“居然都是幹淨的,可見這裏已經不是我之前看到的那個現實世界的學校了。”


    那災難般的一日來臨之前,學校裏的學生都還按照日程上課下課,誰都不知道這個曾經溫馨的、能讓他們學習文化知識的地方會演變成一個修羅場。


    在真實世界中,孩子們失蹤已經有一段時日了,教室裏的桌麵是不可能如此幹淨的。


    之所以現在的桌子還能保持著清潔,就是因為,這是另外一個虛擬空間。


    葉漸離見她根本不理睬他,隻顧著觀察眼前的環境,忍不住又道:“聶棠,你別想當做沒聽見。我可以直白地告訴你,我,葉漸離,是絕對不可能當一個好人的!你怕是白日做夢!”


    聶棠轉過頭,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說:“你真煩人。”


    葉漸離:“……”


    “我有時候真不懂,你們男人為什麽這麽喜歡口是心非?”聶棠又道,“沈陵宜是這樣的,你也是這樣,枉我還一直當你是個很特別的男人。”


    她覺得葉漸離這都沒有任何麵子包袱了,怎麽還會有口是心非還嘴硬的毛病。


    葉漸離啞了。


    他還第一次聽到有人把他跟沈陵宜相提並論,而且這並在一塊兒提起的緣由居然是“口是心非”?!


    於是他很好奇地問:“沈陵宜怎麽了?”


    聶棠莞爾一笑:“他從前總是說,不喜歡我,我絕對不是他喜歡的型,一天重複好幾遍,見我一次就說一次,就跟催眠自己一樣。這不叫口是心非算什麽?”


    葉漸離猝不及防,猛地被塞了一口狗糧,心塞道:“算了,你還是別提他了,提到他,我就臉疼,渾身難受。”


    “哦,好的,那就先睡一會兒吧,等天亮再說。”聶棠把兩張課桌拚在一起,再把背包往桌子上一放,當做枕頭,直接往桌上這麽一躺。


    既然她都跟人約好了明晚再玩遊戲,那麽在明晚之前她就一定是安全的,就算直接睡著也無所謂。


    而葉漸離此人雖是個危險份子,可按照現在的情勢,他們暫為盟友,他也不會對她不利。


    葉漸離也學著她的樣子,躺在冰涼的桌麵上,望著頭頂的空無一物的天花板,有點不甘心地問:“喂,你們在一起,真的有這麽開心?”


    他對戀愛完全不感興趣,那是女孩子才喜歡的,他隻是特別不明白,聶棠跟沈陵宜……感覺就是完全不搭的兩個人。


    就沈陵宜那種鋼鐵直男還喜歡懟人的性格,女孩子怎麽可能受得了?


    就算開始會被外貌光環影響,日常相處到底還要看性格的,他開始還以為他們交往不出一個月就得鬧分手了……


    葉漸離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她的回答,以為她這麽快就睡迷糊了,便鬼使神差地問:“你覺得我怎麽樣?”


    他覺得自己才是最完美男友的典範!


    懂女人,品味好,就連化妝技術都很出色,還能在擔當男友的前提下,身兼閨蜜,隨時都能無縫切換成另一個人,每天都充滿了新鮮感。


    當然了,現在客觀條件不允許,他也沒辦法真正跟一個活的、會呼吸的女孩子交往。


    葉漸離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終生大事是被搞破壞大業被耽誤了,想得正熱烈的時候,忍不住翻了個身,卻發覺聶棠根本就沒有睡,而是蜷著身體捧著手機在那裏按按按個不停。


    葉漸離忍不住把自己的手機也拿了出來。


    雖然有信號,可是信號很弱,微信根本接收不了,估計也就偶爾能趁著信號突然跑出來一格的時候發個短信息了。


    他不禁搖了搖頭,輕聲自語:“麻煩。”


    麻煩的女人,就算聶棠也很麻煩。他可不是口不對心。


    ……


    沈陵宜突然聽到了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一聲。


    他停住腳步,把手機拿出來,隻見聶棠給他發了一條報平安的短信:“我現在很安全,找了一間空教室休息,至少今晚是不會有什麽麻煩事發生了。順便一問,你玩過丟手絹這個遊戲嗎?”


    沈陵宜覺得,她這發過來的短信真是特別具有後現代魔幻主義風格,前一句有多正經,後一句就來個畫風突變。


    沈陵宜這邊還沒回複,聶棠的第二條信息又發了過來:“玩丟手絹遊戲輸了以後,正常的懲罰措施是什麽?”


    正常的懲罰措施?


    她這問題還能問得更加不正常一點嗎?


    沈陵宜回複道:“這要看情況吧,一般來說就是唱個歌,跳個舞,然後繼續遊戲。”


    他這條信息發出去後,一直都是未讀狀態,他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還是把手機塞回口袋裏,打開手電筒沿著盤山公路繼續往前跑。


    時間緊迫,他根本等不及到天亮再搭大巴車走人。


    他算過時間,若是他靠雙腿走的話,要是足夠順利,就能在天色剛蒙亮的時候趕到縣城,還要花費半天去打聽這附近能不能買到破陣的材料。


    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第492章 夜半歌聲


    聶棠睜開眼,看了看手腕的表,她隻覺得自己好像迷糊了一下,現在居然都已經六點半了。


    周口村是在山裏,清晨時分原本是應該伴隨著鳥鳴聲清醒的,可是在這個封閉的世界,沒有任何聲音。


    如果沒有人說話,這世界就像是死了一般的寂靜。


    她拿起手機,看完了沈陵宜給他回複的那條信息,又再次回複:“我這邊的信號很弱,時有時無,如果你發現我沒有辦法及時回複,不要太擔心。”


    她想了想,又在這條短信的末尾附上具體時間:“我這邊是早上六點半。”然後點擊發送。


    她不確定這個世界的時間跟外界是不是一致,總之,要盡可能地給沈陵宜提供更多的信息,方便他能通過她給出信息發現問題。


    她發了好幾次,總算顯示發送成功。


    她再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剩餘電量,立刻手動把大部分軟件卸除幹淨,隻剩下短信、電話和手電筒等幾個基本功能。


    “你醒了啊,”葉漸離站在教室門口打了聲招呼,把一盆清水端到講台上,“給你洗臉用的。我在學校裏逛了一圈,食物是沒有的,但是自來水沒斷,那就至少說明,我們有可能會被餓死,但是不會渴死。”


    聶棠聞言,立刻拉開背包,從裏麵掏出了五包壓縮餅幹,隔空拋給他:“省著點吃,餓死也不是這麽容易的。”


    葉漸離挨個把這幾包壓縮餅幹的包裝袋翻過來顛過去仔細看,看完了還要挑剔兩句:“怎麽全部都是海苔味?你就不考慮換換別的口味嗎?”


    聶棠一聽他這麽說,微微蹙著眉,把整個包都翻倒過來,把包裏所有東西都倒在課桌上,她給自己隻留了三包壓縮餅幹,卻分給了葉漸離五包。


    葉漸離看著她攤在桌麵上的東西,眼神一閃,又拖長音調懶洋洋地催促:“你快點洗漱,我最討厭那種髒兮兮的女孩子了。”


    聶棠又把自己的背包整理了一遍,從裏麵挑出一塊巧克力,再次拋到他的麵前:“喏,沒有別的口味了,給你顆糖換換口味吧。”


    葉漸離看著麵前那顆孤孤單單的巧克力,隔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把它拿起來,隨隨便便往衣兜裏一揣:“聶棠,我發覺你這人真沒意思!”


    說完,他就高昂著頭,大步朝教室外麵走去,這一路的腳步聲咣咣的,好像恨不得把這地麵都給踩塌。


    其實,他最討厭的零食就是巧克力。


    他還在福利院的那段日子,福利院的經費一直吃緊,胃口大一點的男孩子根本吃不飽,別說這種包裝精美的進口巧克力了,那是他想都不敢去想的奢侈品。


    後來有位貴婦人前來參觀福利院,還捐贈了好些本子和筆。


    她的身後,跟著幾個扛著相機的記者,當她把一份文具交給一個孩子的時候,那些記者就不停地按著快門,閃光燈不停歇地閃著,晃得他眼睛疼。


    等輪到他的時候,那個貴婦人見他長得漂亮,還特意塞給他一顆進口巧克力。


    也是這樣小小的一塊,包裝精美,看上去很甜蜜的樣子。


    最後他卻沒嚐到這甜蜜的味道,反而受到了疾風暴雨一般的孤立和謾罵。


    他們這些從小被福利院收養的孤兒——“收養”不過是塊遮羞布,實際上,他們是被拋棄了。


    如果父母過世,那就是親戚不願意養,寧可把他們扔到福利院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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