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還在下界,也就是凡人界,這裏靈氣稀薄,就連引氣入體都困難。


    可是若不修煉,她就手無縛雞之力,隻能繼續受欺負。


    言靈雖然好用,但並非次次都能有效。


    她心不在焉,就連泡在溪水裏的衣服順著溪流滑了下去都沒注意,等到同樣在附近洗衣服的大嬸提醒了她,她才反應過來。


    嘩啦一聲,她把別的衣服塞進木盆裏,順著水流往下追去。


    那個之前提醒她的大嬸忍不住道:“這姑娘平時不會這樣迷迷瞪瞪的,今兒這是怎麽啦?”


    另一個小媳婦則打趣道:“可別是思情郎了吧?”


    算算年歲,聶棠的確也是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


    像他們這種平民百姓,女子十四五歲就該開始相看夫家了。


    可聶棠是寄人籬下,她的舅舅舅媽可不會花費心思給她找個好婆家,而是四處打聽哪裏的大戶人家準備納妾,然後把她賣掉。


    聶棠雖然走得有些遠了,可是旁人的說話聲都能順著風傳到她的耳朵裏。但是她就像沒聽見一樣,一路小跑都不帶歇的,終於追上了那團順流而下的衣服。


    她彎腰,穩住身體重心,把衣服拖上岸來,忽然聽了一個微弱但是非常古怪的聲音。


    那聲音不斷重複著一句話:“救救我,誰來救救我,我快要窒息了!”


    聶棠愣了一下,抖開衣服,一條纖細柔軟的小水蛇從裏麵滾了出來,在河邊的草地上打了個滾,掙紮著抬起小腦袋,用一雙暗紅色的眼睛注視著她:“臥槽,符修!”


    聶棠輕鬆愜意地跟小水蛇打了個招呼,笑道:“真巧啊,少白。”


    少白原來是沈陵宜身邊的一條水係小白龍,可是不知為何,竟然也跟她一起回到了古代。


    所謂他鄉遇故知,也不過如此。


    有一個大熟人(龍)在身邊,總是比孤零零的一個人要好。


    可是——


    擺在眼前的問題可就有點大條了啊。


    聶棠:“你在變成蛟龍之前是一條水蛇嗎?”


    少白:“胡說八道,別想汙蔑我,我怎麽可能會是這種黏糊糊又惡心的小玩意兒?!我當然從一出生就是一條龍了!如假包換!”


    聶棠:“呃,是嗎?那就有點麻煩了……”


    少白:“什麽麻煩?麻煩在哪裏?咦……不對勁啊,這個時候,我不是應該在主人身邊的嗎?”


    聶棠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小水蛇纏在手腕上,又抱著濕漉漉的衣服往回走。


    少白終於悟了,但是領悟之後,整條蛇都陷入了一種窒息的絕望:“嗷嗷嗷嗷我現在變成這個醜八怪的樣子,被你給撿到了,而真正的我明明應該在主人身邊,那豈不是說明這個世界上有兩個少白?!”


    聶棠低下頭,和癲狂狀態的小水蛇對視一下,淡定地回答:“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你的主人身邊已經有了一條名叫少白的蛟龍,而你——”


    少白昂起頭,暗紅色的眼睛瞬間濕潤了,開始嚎啕大哭:“閉嘴,你這個討人厭的符修,我不要聽你說話嗚嗚嗚!”


    聶棠殘酷地戳穿了真相:“不管你想不想聽,真相它就在那裏,不以你的意誌為轉移。所以說,從今天開始,你還是好好學習怎麽當一條蛇吧,順便,你現在就隻能跟在我身邊了呢。”


    當聶棠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小水蛇形態的少白,覺得自己那顆寶貴的龍心,發出了嘩啦一聲脆響,破碎了。


    ……


    “這個時候,前世的我在做什麽呢?跟著主人,雖然沒有什麽美食佳肴可以品嚐,但是那種甜甜的仙果都不會少了我的份。”


    少白懶洋洋地躺在聶棠的小床上,在被子底下卷了卷細長的尾巴,發出了第一百零一遍哀歎:“符修,你家真的好窮啊!”


    看看這糟糕的環境,再看看這張又硬又小的木板床,還有周圍那些亂七八糟的柴火,不管是它上輩子還是在現代,都沒有過過這種貧窮又寒酸的生活!


    它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才會變身成一條又醜又沒用的小水蛇,龜縮在一個沒用的符修身邊?!


    聶棠一直任由它在被子裏滾來滾去,一會兒嘲諷她家裏窮,一邊挖苦她太沒用,最後淡淡地開口:“你要是嫌棄這裏,那就去找你的主人好了。”


    她話音剛落,小水蛇立刻炸了,它身體直立,朝她嘶嘶地吐著信子,怒吼道:“走就走!你以為我稀罕嗎?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留下的!”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必須提早告知你。”聶棠盯著地上剛擺出來的聚靈陣的雛形,輕描淡寫道,“有些凡人喜歡吃蛇肉。”


    少白頓時僵硬成了一座蛇形雕像:“……”


    “但是你也不用焦躁,我算過時間了,很快就到宗門來收人的日子。你很快就能見到自己的主人,就不用勉強自己跟我待在一道兒了。”


    隔了許久許久,少白頹唐地倒在被子,細長的尾巴尖卷著自己纖細柔弱的小身體,悶悶道:“主人身邊已經有另一個少白了。所以、所以即使我找到他,他可能……可能也不需要我了。”


    聶棠就等著它這句話,現在等到了,就很自然地順著它的話頭往下說:“其實我有把握讓你留在你的主人身邊。你知道,我若是沒有辦法,是不會開這個口的。”


    少白頓時來了精神,期待地伸長脖子,追問道:“什麽辦法?”


    “你是我的小靈寵,等我跟你家主人在一起之後,你就等於是他的小靈寵,不就能夠名正言順地留在他身邊了嗎?”


    如果少白能夠在它的臉上擺出人類的表情來,那麽此刻一定是“你在做什麽白日夢.jpg”。


    它又重新地趴回被子底下,懨懨道:“算了吧,主人要是這麽容易被女人迷惑,他怎麽可能單身了一百多年?不是我要打擊你,就憑你,他怕是連用眼角瞟你一眼都難!”


    聶棠調整完聚靈陣,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不管宗門什麽時候來收人,引氣入體還是勢在必行,如果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讓自己強大起來,她在舅舅舅媽家裏還得有的苦頭吃。


    今日在溪邊遇到那兩個說閑話的女人的確是提醒了她一件事,之前差不多也是在這個時候,舅舅舅媽終於找到了一個肯出三十兩白銀納妾的富商。


    那富商大她兩輪有餘,一見到她,那眼珠子就像黏在了她身上一樣。


    更麻煩的是,那富商家有悍妻。


    年輕時候,那商人就是靠著自己的妻子的家族發家的,現在生意做大了,就開始想著能夠坐享齊人之福。


    他納進門的妾多半都被家裏的悍妻給整死了。


    所以當年的聶棠才豁出去想逃跑,正好撞上了來下界挑人的宗門。可是那時候有多麽狼狽,這種狼狽,她可不想再體會一次了。


    “我既然能在現代攻略他一次,那就能在古代攻略他第二次,一回生,二回熟,那能有多難?”


    “話是這麽說沒錯……”少白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然後閉上眼睛,不想再說話了。


    話是這麽說。並且符修跟主人在一起對它來說,也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現在的它就是一條最不起眼的小水蛇,它想要跟在主人身邊,的確也隻有聶棠說的這個法子……


    可是!


    它為什麽就這麽不爽呢?!


    什麽叫“攻略一次,就能攻略第二次”,她以為這是玩rpg通關遊戲嗎?!她實在是太囂張太不把主人放在眼裏了!


    ……


    聶棠花了一個晚上搭建聚靈陣。


    這期間,舅媽還在屋子裏悶頭大睡,連屋子的門檻都沒踏出一步。舅舅關了家裏的小飯館,去隔壁鎮上跟那個富商談納妾的事情,暫時不會回來。


    舅舅舅媽有一子一女。


    小兒子送去書院裏讀書,就隻有聶棠的表姐聶瑤在家。


    聶瑤很快就發覺今天家裏不對勁,原本每天都要按時按點臭罵聶棠一頓的親娘居然在悶頭睡大覺,而本該忙碌著操持家務的聶棠居然在屋子裏偷懶。


    她想把自己的親娘叫起來,可是不管怎麽推她,她最多就是嘟噥幾聲“別吵,娘要睡覺”,然後繼續蒙頭大睡。


    她隻得去找聶棠,喊她出來幹活,尤其是,現在已經到了酉時,她該做飯了!


    可是當她一巴掌拍在門上時,那扇門砰地一聲主動打開了,就在門開的一瞬間,無數道她看不見的暗流從身邊經過,飛速地衝進屋子裏!


    聶瑤嚇了一跳,尖聲道:“你在做什麽?!”


    聶棠盤膝坐在屬於她的那張木板床上,一手捏訣,一手平放在膝頭,一動不動。


    待聶瑤踏進了她的領地一步,她才緩緩地睜開眼。


    她的眼睛是清澈的丹鳳眼,幽深而清冷,仿佛一口深井,隨時隨地都能把人吸入其中。


    可是當她看到聶瑤的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時,她突然笑了,那雙清冷的眼睛又變得多情而又溫柔如春水。


    “你是覺得餓了吧?所以才突然來找我,”聶棠微笑道,“求人不如求己。既然都餓了,何不自己做飯吃呢?”


    聶瑤拚命地搖頭,可是不管她怎麽張嘴,都說不出一個字來。她的身體甚至像被無形的絲線牽動著,慢慢地走向了灶台。


    她根本不會做飯,除了做一些刺繡和縫衣服的活計,別的她什麽都不會。


    娘親說,姑娘家還是離灶台遠一點,煙熏火燎的,皮膚會被熏黑,將來可就找不到一個好婆家了。


    可這個世界就是這麽不公平,聶棠就算每天圍著灶台打轉,她還是比她要好看得多。


    她也不會劈柴。


    娘親說了,劈柴這種粗活女人當然不能幹,一雙手都會被磨破了,萬一磨出繭子,那該怎麽見人。


    但是聶棠卻必須劈柴,隻要她吃著家裏的一口飯,她就必須要付出勞動來回報他們,這是她應該的。


    聶瑤踉踉蹌蹌地走向了那堆淩亂的柴火,彎腰拾起沉重的柴刀,坐在一張小板凳上,開始劈柴,一刀,兩刀,第三刀的時候,柴火一根都沒被劈開,斧頭卻劃過她自己的手背。


    她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看著鮮血從傷口中汩汩流出,可是她的身體根本由不得她控製,依然一刀一刀地劈著。


    在不知不覺中,她已是淚流滿麵,滿心驚惶。


    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她的表妹聶棠會是這麽可怕……她就像一隻瑟瑟發抖的兔子,被強大的猛獸盯上了。


    而除了瑟瑟發抖,她似乎也並沒有任何辦法。


    ……


    “等等,這裏不太對勁!”


    幾位禦劍的少年突然放慢了速度,降落在這座幽靜的小鎮上。


    “這裏的靈氣波動有異!”一位抱著瑤琴的少女瞪大眼睛,驚訝道,“好像這周圍所有的靈氣都朝著一個方向湧去,莫非、莫非這裏有哪位前輩在修行嗎?我們是不是應當上門拜會一下?”


    “也未必是修行,說不定是魔修。”一個冷漠的聲音打斷了少女的話頭,“走,去看看情況。”說完,又重新踏上飛劍,風馳電掣一般朝著靈氣湧動的方向疾馳而去。


    他禦劍的速度疾如閃電,一眨眼功夫就已經找到了那個靈氣波動異常的中心。


    那是一間很普通的民房。


    從裏麵飄散出來的氣息很幹淨,並不太像魔修。


    ……


    把自己卷在被子裏睡覺的少白突然一下子鑽了出來,大喊道:“符修,趕緊停止聚靈,我剛剛感應到主人的氣息了!”


    一個凡人,還是一個從小家貧的凡人,怎麽可能自己畫一個聚靈陣,然後自己引氣入體?!


    這不是魔修奪舍了凡人的身體,還能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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