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麥對此自然是高興的,訓練任務雖然苦,但對她來說真的算不上什麽。


    她最苦惱的就是人際關係,或者說是和女孩子之間的關係。


    由於成長環境所限,黎小麥從小到大都缺少同齡的女性玩伴。


    寨子裏的女孩子和她不一樣,她們有的要幫家裏人幹活,有的是出於自己的選擇,大多數在上幾天學認識字之後就不再讀書了。


    她們有好多事情要做:在山裏勞作,打扮自己,唱情歌,會情郎,生娃娃,長在青山綠水中,她們和外界語言不通,對書本裏的東西和外麵的世界也沒有太多興趣。


    就算這幾年在父母的經營和帶動之下,族裏人生活富裕了,生活習慣卻也沒有改變太多。


    而她從生下來就被父親手把手教導漢文化,和那些南芝族的女孩在思維方式和價值取向上有太多的不同,加上大家身份地位有差,她們也不願意過多接近她。


    於是她的成長過程中,除了學習,便是每天和舅舅家的五個表兄弟混跡在一起,養成了個假小子的性格。


    來首都上大學之後,除了學習計劃,她最大的願望就是交上幾個真正的好“閨蜜”,彌補青春期的遺憾。


    和王童一見如故,成為分享零食和被窩的好朋友之後,她整個人都和磕了藥一樣飄飄然,每天精神抖擻,恨不能為閨蜜兩肋插刀,背個包算什麽,背人她都不介意!


    換句話說,如果林肯性轉一下,其實她也是很樂意和他當好朋友的,可他畢竟是男生,還是風雲人物,和他關係走得太近,不僅不利於她的交友大計,更是讓她成為有些女生眼中的假想敵,這就很不劃算了。


    因此再度和林少爺麵對麵時,黎小麥一臉輕鬆地告訴他:“咱倆兩清了哈,以後大家裝不認識吧。”


    說完這句話,黎小麥就覺得林肯的眼神變了,變得……怎麽說呢,就跟王童有時候看她犯蠢時的眼神有點類似,便有些不妙的感覺。


    果然,隻見林肯嘴角微扯,又是那種似嘲非嘲的表情:“你是說我幫你拿了優秀學員的事嗎?不用謝,因為我也有事情要你做。”


    作者有話要說:  林肯:要什麽閨蜜,分享零食分享被窩嗎?找我,我也闊以!


    第15章


    黎小麥眨眨眼:“什麽優秀學員。”


    林肯看她眼神更加憐憫:“怎麽你以為勳章是讓你擺著玩兒的?”


    黎小麥也顧不上他的嘲諷了,見他沒有解釋的樣子,自己低頭去學校論壇裏搜索,瀏覽了幾個帖子之後終於弄明白:原來每年軍訓都有優秀學員的指標。


    因為軍訓等同於一門必修課,所以優秀學員等於在這門課上取得了高分,計入績點的。


    績點有什麽用,自然不用再多解釋。


    作為名校,a大擇天下英才而教之,可那麽多優秀的人聚集在一起,一樣會分出三六九等。


    換句話說,其實大家的競爭從進入學校就開始了,軍訓隻是其中一環,接下來還有學生會和各類社團的百團大戰,然後是選課,製定培養方案,再之後還有學業上的競爭,獎學金的爭奪,對自己專業不滿意的還要爭取換專業的名額,將來還有升學、出國、就業等方方麵麵資源的競爭。


    可以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黎小麥這條南方過來的小魚,能否在這片江湖中暢遊,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麵對著強手如林的同學們,黎小麥還真沒把握能在這些競爭中脫穎而出,這個軍訓優秀學員的稱號,對她來說並不是毫無意義的。


    所以這位大哥之前那是在做什麽?用自黑來成就她樂於助人的美好標簽?


    和這樣心思彎彎繞的人講話,黎小麥發揮勞動人民的樸素特點,不懂就問。


    “舉手之勞,不必客氣。”林肯的表情和他的話一樣毫不居功“我就是覺得背著被子去打仗挺蠢的,怕仗沒打完找地方睡覺會著涼嗎?”


    黎小麥:……所以她背了三床被子,這是得多怕冷啊!


    無奈地扯扯嘴角,表示接收到了他的冷笑話,黎小麥正要轉身離開,卻又被林肯喊住。


    “還有什麽事?”黎小麥有些無奈地轉頭看他,休息時間就這麽點兒,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他大少爺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


    “幫我把衣服洗了吧。”林肯雲淡風輕地說完,就遞給她一個袋子。


    黎小麥幾乎懷疑自己幻聽了,她愣愣地看著林肯那張英俊的臉,試圖從上麵找出點兒比如說這人在開玩笑,或者這人被奪舍馬上要變妖怪之類的跡象。


    然而,並沒有。


    林肯的表情就像他剛剛說的是“同學,麻煩你讓一下路”那樣的正常話。


    正常到黎小麥都懷疑自己不正常了。


    似乎沒看到黎小麥震驚到無法開口的樣子,林肯進一步給出解釋:“王濤衣服洗不幹淨,我已經把他洗的都扔了,別的還湊合夠用,軍用t恤就兩件了必須得洗,你給洗了晾幹再給我。”


    黎小麥發現操蛋的心情到了極致,她反而隻想笑,她也真的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林少爺,你的手是假的嗎?還是你得了什麽尊貴的對水會過敏的病症?”


    一個每天都去洗澡一天不落的人,他要敢這麽說,她就敢把髒衣服糊他一臉!


    “不是。”果然,林肯搖搖頭:“我就是不喜歡動手洗衣服。”


    黎小麥再次氣笑了:“難道我就喜歡洗衣服?”誰還不是小公主咋地,她在離開家之前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嗎!


    學校宿舍樓有洗衣機,也就是來軍營之後,一下子返璞歸真過上了農耕時代的生活,她才摸索著自己動手洗衣服,感覺最近手上的皮膚都粗糙了呢!


    他大爺的林肯,他怕不是傻了吧?這是把她當丫鬟使了嗎?別說一個軍訓優秀學員,今天就是告訴她立刻就能轉進天文班……呃,這個還是能通融一下的。


    不過他一個普通學生顯然沒那麽大能力,所以憑什麽?他憑什麽要她洗衣服?!


    這是吃撐了找揍還是智障了過來秀智商?


    士可殺不可辱,好姑娘絕對不能忍受來自異性的熊熊惡意,明知不可而為之,打不過也要打,雖千萬人吾往矣……


    黎小麥開始在腦子裏匯聚所有能夠狠狠地折辱和反折辱對方的詞匯,力求一開口就在氣勢上達到霸氣側漏的效果,把這個不要臉的臭男人噴到姥姥家不敢出門,她必須要醞釀一下,先運功,氣沉丹田,氣勢如虹,氣衝鬥牛……


    “李家都要把你抵押給我當媳婦了,讓你洗個衣服不是很正常?”


    “噗……”


    這下真的漏氣了,黎小麥瞪著秋水瀲灩的明眸,張大嘴巴愣愣地看著林肯,好像他忽然變成了哥斯拉。


    “你還不知道?衣服先洗了,回頭我慢慢告訴你。”林肯說完便把那袋衣服丟給她。


    腦子還處於“瓦特”狀態的黎小麥,直到他轉身離開才驚呼一聲:“你回來把話說清楚!”


    卻見那人早已經大步離開走回男生營舍,住宿的地方男女分區,黎小麥追到一半,發現來來往往的男生用詫異的眼神看著她,才驚覺人群裏並不是說話的好地方,跺跺腳,悻悻地先回了宿舍。


    黎小麥在宿舍裏抱著那袋衣服糾結了半天,一把扔下扭頭去給父母打電話,然而還是打不通。


    爹啊!娘啊!你們到底躲哪個洞裏了啊?有人要把你們閨女給賣了啊!


    打給外公外婆,隻收獲了一堆“親親小寶貝”之類的關心話語,外婆要給她郵寄吃的,外公要給她打錢,旁敲側擊了一下,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李家這檔子事。


    這倆老糊塗,買豬看圈,嫁女兒,哦,不,是招女婿之前,都不調查一下對方家庭背景嗎?


    擰著眉頭撥出了李念南的電話,卻被聲音甜美的女秘書告知李總去開會了,有什麽話她可以轉告,如果需要李總回電,務必告知姓名和通電話的意圖,李總很忙,不見得有空一一回電。


    一天的時間機械般按照流程運轉,放下電話,紅紅火火恍恍惚惚的黎小麥來到水池子邊洗衣服,才發現竟然下意識地把林肯那兩間t恤也帶了過來。


    打開袋子,發現那兩件衣服隻略微發潮,估計是汗濕了,卻並沒有什麽異味兒傳出來。也是,林少爺那麽龜毛的人,聽他意思別的衣服沒人洗就每天換掉就地扔了,軍用t恤數量有限才不得不找人幫忙洗,無論如何也不是那種會把一件衣服穿臭的男人。


    算了,做人要能屈能伸,既然有求於人,就隨便幫他洗洗吧。


    黎小麥一雙小手潔白細嫩,十指纖如春蔥,也不是什麽會幹活的勤快人,水盆裏泡一泡,加點洗衣液,再隨便揉兩下就開始衝水擰幹。


    等晾衣服的時候卻作了難,林肯身高超過185,他的t恤自然也長長大大,掛在女生晾衣服的區域,就像他的人一樣鶴立雞群,黎小麥用自己的衣服掛在兩邊遮擋,還是擋不住,隻能眼不見心不煩當了鴕鳥,隻盼著趕緊晾幹去林肯那裏交差,順便掐著他脖子讓把他沒說出口的那半句話給吐出來!


    隻是這天晚上咬耳朵臥談的時候,王童就顯得有些心事重重,黎小麥想到了白天林肯的話,就有些若有所思,剛要說些什麽,王童搶先開口:“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我真沒想到越野跑和軍訓成績是掛鉤的,我要是知道,肯定不會拖你後腿。”


    果然如此,黎小麥露出個釋然的笑容:“我知道啊。”


    王童有些不信:“你沒有懷疑過我?”兩人畢竟認識時間還不長,雖然投緣,卻不算知根知底,也缺少彼此信任的感情基礎,十幾年的老朋友還有背後插刀的,何況是存在競爭的同學關係。


    卻見黎小麥果斷地搖搖頭:“人的思維是有局限性的,比如說我,從來就沒想過像陸茹葉一樣,通過什麽社會活動人際關係迂回達到目的,因為我不擅長那些。”


    “所以呢?”王童很敏銳,直覺她接下來不是什麽好話。


    黎小麥笑了,笑得促狹“以你那個運動渣渣的德行,估計也從來沒動過要靠體育運動增加學分的念頭吧,想不到這些很正常啊。”


    王童呆愣,自己琢磨一下還真是這回事,說起學分和考試,她想到的就隻有文化課,再或者是什麽科學競賽,從來沒往體育運動上想過。


    從小到大,每次體育達標測試,對她來說都是要死要活的羞恥y,以至於她對所有的運動都有抵觸情緒。所以看到黎小麥越野跑輕輕鬆鬆,她隻是感覺到羨慕,有黎小麥在旁邊陪伴說笑不會寂寞感到愉快,並沒有把思維延伸到:黎小麥和自己不一樣,她可以靠取得更好的成績來獲得獎勵。


    話是實話,但說出來對方卻未必會信,能考進a大的人都不是笨蛋,王童在大家的印象中口齒伶俐反應機敏,思維縝密如水深沉,是個聰明人中的聰明人,她說自己沒想到的事,如果換另外一個聰明人,可能會有十七八種解讀方法。


    但在黎小麥這裏就隻有一種:好朋友說她沒想到,那就是真的沒想到,你說出口,我聽入耳,用心去明辨是非,我信你,僅此而已。


    無聲的情緒在兩個女孩子中間流淌,一個激蕩昂揚,另一個愉悅平靜,半晌後,王童忽然抓住黎小麥的胳膊:“林渣渣那個狗男人有什麽好的?你又是表白被拒,又是窮追不舍,居然還偷偷幫他洗衣服,嫁我,我給你洗衣服,把你寵上天!”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小麥和王童都不是拉拉。但王童會是情敵,情路上的敵人哈哈哈


    作者菌:我就靜靜地看著你作死,看你怎麽圓過來!


    林肯(冷眼):難道不是看你怎麽圓過來?


    作者菌(奸笑):放心,你給媳婦洗衣服的肥皂我都準備好了,打好了標簽,有洗襪子的,有洗胸衣的,還有洗小內內的,記得別混用哦......


    第16章


    黎小麥沒顧得上什麽嫁不嫁的話,前半句就夠驚悚了,她險些坐起來,顧忌到旁人才急急地壓低聲音去問王童:“我什麽時候表白被拒還窮追不舍了?”


    王童冷哼:“大家都在傳啊,傳的有鼻子有眼的,聽起來可信度挺高的,怎麽你沒有做嗎?”


    “當然沒有!”黎小麥急了,她現在恨不得掐死那個姓林的,表白被拒還窮追不舍?她失心瘋了嗎?


    “那你今天和他單獨見麵了嗎?”王童直擊重點。


    “見了啊,但我那是……”說到一半,黎小麥卡殼了,她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而且回憶起下午見麵的情形,在腦海裏以旁觀者的角度設想一下,她絕望地用手撫著額頭,那情形——似乎,好像,大概,確實容易引起人誤會的樣子。


    “想起來了?”王童了然,“林渣渣又做了什麽欠打的事情,你和他爭論了?然後不歡而散,他畏罪潛逃,你追著打沒追到?”


    不愧是理科學霸,這推理演繹的能力真不是蓋的,事情竟然被她猜中了十之七八,然而王童還有疑問:“洗衣服又是怎麽回事?我路過晾衣繩的時候見藝術學院那邊幾個女生指指點點,說什麽給誰誰誰給男生洗衣服,有物證在,總不是誤會吧?”


    黎小麥張口結舌,一臉沒蛋也疼的無奈表情。


    王童瞪她:“你還真給他洗衣服了?!”


    黎小麥沮喪地點點頭,然後整個人便縮啊縮啊,把身體縮成一團,把頭埋進枕頭裏,假裝自己是個烏龜蛋,還沒孵化出來那種。


    她知道錯了,身為一名現代新女性,她屈服於某人淫威甘當洗衣丫鬟,她給廣大女性同胞丟臉了,她對不起婦女運動先驅這一百多年的不懈努力,她深刻檢討,檢討的結果就是——她決定返璞歸真,變成一個蛋,笨蛋!


    王童磨牙霍霍:“林渣渣拿什麽威脅你的?”


    黎小麥咬著嘴唇搖搖頭,什麽頂給他當媳婦了之類的話,這讓她怎麽開口?


    好在王童也不強求,隻問了一句:“事情你能自己解決嗎,需要我幫忙嗎?”


    黎小麥想了想,覺得林肯八成也是受害者,他把這件事拿給她說,除了討點諸如免費洗衣工之類的便宜之外,大概率也是找她合計著商量對策,應付這莫名其妙的所謂“婚約”。


    她可不認為眼高於頂的林少爺會看上自己,當然,她更看不上脾氣暴躁人又懶惰還滿肚子壞心眼兒的林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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