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這是吳導的代表作,心裏免不了有些緊張。


    上次和吳導談話後,他並沒有再聯係自己。


    今苒苒沒有收到吳導的正式邀約,心裏始終不太放心。


    而今天決賽的片段,就像是一場注定的pk。


    無論是麵對夏榛,還是吳導,都將是今苒苒必須要經曆的挑戰。


    今苒苒爭分奪秒看台本時,華峻峰竟然過來了。


    “搶”了他總決賽的位置,今苒苒多多少少有些歉意,又想起他在這個時候,應當對夏榛情根深種了。


    今苒苒便提醒道:“夏榛的房間在旁邊。”


    華峻峰怔了一下,又露出些了然又後悔的神色。


    “今、今苒苒。”


    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竟有些難以啟齒,像在訴說近些日子以來那些不可思議又令人不可自拔的夢境。


    今苒苒奇道:“嗯,找我?”


    華峻峰語焉不詳道:“我,也沒什麽事,就是想來看看你。”


    “?”今苒苒有些震驚。


    華峻峰這個死孩子,不會是輸傻了吧。


    來看她?來威脅她才應該是他說的話。


    見今苒苒一臉戒備,華峻峰忙道:“我不是來故意搗亂的。”


    他頓了幾秒,往前走了一步,白皙的臉上露出些羞澀來,語氣卻十分堅定,“今苒苒,你要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華峻峰說完這句話,便轉身跑掉了。


    今苒苒愣在當場,仔細回味了一遍。


    她竟然分不清他是在挑釁,還是替夏榛來恐嚇她,亦或僅僅隻是來祝福她?


    這個小插曲沒有影響今苒苒。


    她仔細讀著劇本,不知不覺又沉浸其中。


    《朝花夕拾》的劇本非常動人,講述的是一對姐妹,在霍亂時期,為一個男人反目成仇,又因為家族沒落,共同經曆一番挫折後互相理解、投身革命的故事。


    何辰挑食,非常挑食。


    不喜歡的菜,她絕對不勉強自己下咽。


    她這麽個習慣,得益於她那做得一手地道江南菜係的母親。


    誰讓她媽做飯好吃又合她胃口呢,就連她不著家隻好留的剩菜剩飯,何辰每天也吃得很開心。


    這麽被養了近二十年,嘴不刁才怪。


    所以,如果不合胃口,她寧願餓死。


    來西北的日子裏,何辰幾乎就沒吃過一頓好飯,突然碰見個五星級金牌大廚,色香味俱全的好廚藝簡直能拿去直接參賽奪獎,人還長得好看,態度也十分謙虛。


    最重要的是,這位大廚還說,下次點單最好先準備好食材。


    聽聽,蘇薑做個菜還這樣嚴格要求?


    何辰覺得很正常,範景有卻沉了臉,目光透過門,仿佛要看穿某個人的小心思。


    正麵反抗是不可能的,背地裏埋怨這回事,蘇薑的確幹得出來。


    隻是範景有心裏湧上股莫名的別扭。


    蘇薑這一番話明顯是在怪他,可他滿心都惦記著要讓何辰吃上飯,才對吃硬不吃軟的蘇薑下命令。


    但是,何辰這個小笨蛋怎麽回事,竟然站在蘇薑那邊,還向他討要蘇薑那個臭小子?


    何辰對麵前人的心理變化,毫無所覺,語氣充滿了對蘇薑的讚賞,“他有這份心思,我覺得特好。”


    大師對自己的作品都有各種限製和條件,這正說明了人家的專業性和自我要求很高!


    謙虛、長的好、廚藝好、性格好的主廚,多麽稀缺啊。


    對於不太挑食的人,比如麵前這個無動於衷,讓蘇薑掛著店長的頭銜,實則每天當前台接客的人來說,可能並不懂蘇薑的價值。


    何辰要將蘇薑這塊寶石,從黃沙漫天裏挖到城裏,屆時開間餐廳絕對爆滿。


    不輸那些隻憑環境和營銷的網紅餐廳。


    何辰覺得自己就是個伯樂,還非常有生意頭腦。


    越想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這店長什麽人不能當呢,範景有隨意再找個人不就可以了。


    這麽想著,何辰便貼心地給出了建議。


    撬牆角總是不好的。


    雖然範景有貌似在這一帶很有些威望,但並不是個不講理的人。


    講理的範景有提了一口氣,向她確定,“你要蘇薑?”


    何辰不假思索地點頭,“到時候,讓他跟我回棲城吧。”


    範景有默念“回棲城”三個字,頓時覺得心裏那股子氣,要將喉管炸掉,“你一貫如此嗎?”


    “嗯???”


    何辰試圖理解他話裏的含義。


    範景有深吸口氣,望著她懵懂的臉龐,不得不將窗簾拉開,打開窗子透氣。


    一貫如此,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歡和心思,喜歡就想得到。


    照理來說,這很符合何辰這個年紀小女生的心思,甚至於之前何辰偶爾來黏自己,他就能夠看清這份獨屬於少女的三分鍾熱度和熱情。


    所以他也沒太在意。


    慢慢事態朝著他無法預估的方向發展,直到他再也沒法隨心掌控。


    這種脫離控製的情況,其實令他很不舒服。


    可是麵對那張還有些稚嫩的臉,掩蓋不住的妍麗和色彩,在每一個普通又平凡的角度中肆意顯露。他的內心就像被人撥開了雲霧,就要窺見天光之下的青峰。


    範景有想了想,發覺自己竟然拿她沒辦法,就連生氣也隻能自個憋著。


    不過,他為什麽要生氣?


    男人擋住了大半的陽光,沉默的背影,顯得有些壓抑。


    何辰很不好意思地進行自我反思,反思完,又堅定了心裏的想法。


    看範景有這麽難下決定的樣子,更加做實了蘇薑的‘寶石’身份。


    何辰對所學專業沒有什麽建樹,也不太想繼續專研,如果畢業後開個餐廳,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她也沒別的特長,隻對吃有些研究,就算想在家啃老,她媽第一個不答應。


    再三思索,何辰用平穩的語氣,盡量顯得自己成熟一些,“棲城最近的旅遊業發展不錯,就是沒有特別出色的本地餐廳,有那麽一兩家,都店大牌大,不是限量供應,就是隻能提前預約,這些條條框框對臨時起意或者沒做多少攻略的遊客來說,其實相當不友好。”


    那背影一動不動,也不曉得聽進去沒有,何辰隻好繼續說:“這一塊市場其實挺大,如果你舍不得蘇薑,要不然考慮一下合夥?我對棲城很熟悉——”


    何辰的想法在講述中,逐漸清晰成型。


    然而範景有答非所問,又將話題繞了回去,“你一貫如此,看中的東西,你都會付諸行動,甚至一定要擁有?”


    “既然喜歡,能擁有為什麽不呢?當然呢,我又不是敗家子,家底也夠不著我揮霍,今天隻是開個餐廳——”


    又不是開樓盤,她家這點資金還是能提供的。


    不過何辰說著自動停了下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想的事情,似乎和範景有說的東西,並不是同一個?


    果不其然,範景有靠著窗,慢騰騰轉身看她,“所以你要帶蘇薑回家——之前撩我的時候,怎麽沒想著要帶我走?”


    西北地幅遼闊,依托其地理位置,在四季輪回的每一個時刻,都有它的魅力。


    美則美矣,常年身處其中,再震撼人心的景色,也會變得平淡如常。


    就連風沙都會在白日裏任性地狂嘯,他久居這裏十年,倒從未試圖去改變什麽。


    可今天聽見她要走,還要帶蘇薑離開,忽然對那裏生了絲從未有過的念想。


    這種念想來得突然而強烈,宛如十年前,他第一次來西北的時候。


    每一個日夜,都充斥著對棲城的眷戀……


    直到後來,再提起棲城,他心底不會泛起什麽波瀾。


    男人的臉背著光,表情隱在光暈之中,語氣很平淡,內容卻讓人羞恥——


    動輒帶男人回家、隨時撩漢的形象躍然而出。


    範景有用了“帶我回去”這幾個字,實則怪異得很,一個好端端活生生的人,是有人身自由的權利去往任意地方的。


    棲城距離敦煌,也不過3小時飛行距離。


    隻要他想回去,現在立刻馬上,就可以出現在棲城的街頭。


    不過何辰沒有注意,隻聽出了他話裏的挪揄,“哪有,我隻是想帶蘇薑回棲城而已,不是回我家!”


    何辰說著覺出些欲蓋彌彰的味道,破天荒地感到一絲羞澀,臉頰也爬了些紅暈。


    於是,極其沒底氣地反駁,“還有,我這不叫撩。”


    說到這裏,何辰的底氣又回滿了。


    在範景有好整以暇的目光裏,她正色道:“你還是見識太少了,我充其量不過是對你這個不解風情的直男,進行了人道主義的兩性.交流示範。”


    連親親都不太習慣的直男,真的很缺乏兩性教育了。


    這麽冠冕堂皇的話,她不但說得出口,還言之鑿鑿邏輯自洽,讓人找不出破綻。


    在範景有與異性屈指可數的接觸裏,這種路子實在有些不著調。


    世間人千奇百怪,難免沒有人真有這種想法。


    範景有盯著她看了一會,對她的說法不置可否,“那麽,你對蘇薑……嗯,也會進行這種人道主義關懷?”


    想到在曠野之中,站在石壁上向他傾身而來的蜻蜓點水的吻,剛在漣漪裏泛出的一絲甜意,驟然被洶湧莫名的味道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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