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前不是說我對陸商太狠了嗎?我想想也是,萬一把陸商憋出什麽反社會人格,時黎白被折騰。事是我教的,自然我來領罪,時黎嘴巴沒門,百分百要對著陸商抱怨我的惡行,剛好可以捅出前因後果,陸商就算心裏憋著氣,也隻會對我發,覺得我居心叵測。”


    蘇晴晴更迷糊,她完全搞不清江柔的打算,這唱哪一出?


    “那他們兩和好如初繼續生孩子,我們不是白折騰?”


    江柔無話可說,揉揉疲憊的太陽穴,“晴晴,聽我的,這輩子都別想著做生意,好嗎?咱就老老實實上個班。陸商性格強勢,自然說到做到,更何況,即便主意是我出的,可時黎也有十分之一的心,如果她完全不同意,自然不會答應我的要求。”


    “陸商是個聰明人,知道現在不是備孕的好時機,他一定會假裝大度,給時黎留足麵子,再說一些冠冕堂皇的鬼話,諸如什麽,‘我尊重你啊’‘咱們先做防範措施,以後水到渠成,感情足了再生’。時黎肯定會被感動得眼淚直流,更加欣賞喜歡他,說不定還會撲到他懷裏嚶嚶嚶。”


    “陸商要的是時黎的心,孩子隻是捆住時黎的手段,既然他有更好的方法讓時黎內疚,進而獲得一些對他有利的東西,他自然不會糾纏著時黎,逼著她立即答應下來。”


    蘇晴晴有點明白又有點不明白,她追在江柔屁。股後麵,纏著問,“你是一開始就做好這樣的打算?”


    江柔不耐煩,“哎呀,我不說了嘛,我被你的善良真誠感化,臨時想出來的。”才怪。


    計算兩人相處的時間,視奸被邀賓客的ins,確定兩人呆在一起,她才打這個電話。


    “那我們繼續去做什麽?”


    “逛街。”


    順便等一下陸商給她打電話。


    江柔彈了彈指甲,嘖嘖,也不知道陸商開口會說什麽,責問?不至於。賣慘?也不會。那……警告?除非他腦子有病。


    等到第二天,睡了一個美容覺,江柔還是沒等到陸商的“親切慰問”。


    陸商沒分心給她們,時黎非常喜歡他定下的公邸,這些時間,他都陪著時黎東走西逛,暫時將江柔拋在腦後,不過,他並非毫無動作,陸商找了點關係,準備一份“大禮”送給江柔。


    遠處,時黎已經換好十二單,站在湖水旁,朝他揮手,“陸商——”


    陸商像被什麽吸引住所有視線,嘴角微微勾起,腳步加快,“來了。”


    第33章 枕邊風


    時黎記憶中的大阪總是與豐臣秀吉、德川幕府難舍難分,她曾幻想過“天下的台所”何等瑰麗,可真正俯窺這塊土地,撲麵而來的現代氣息,打破了時黎一部分幻想。


    聳立高崖上的深灰色公邸保留了日係一貫的簡約風格,唯有牆角一樹枝繁葉茂的櫻花,海風吹過,肆意飄了一地。


    現在是秋季,櫻花怎麽會開呢?


    時黎穿著十二單走下直升機,抬望眼即能見驚濤拍到崖壁,稀稀落落幾片花瓣,她伸出手,陸商從背後摟住她,穿過時黎的雙臂,順著她的修長白皙的手指,一點點幫著她攥緊拳,又用溫熱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拳頭,將時黎溫暖著。


    “幹什麽!別人看著!”


    時黎用力想掰開陸商的手,陸商順勢將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親親時黎的臉頰。


    她受不了在旁人麵前親熱,脫離陸商的束縛,時黎快走幾步。


    私人管家穿戴整齊,恭恭敬敬候在門口。他是一個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體格算不上健壯,穿著短西裝,拎著時黎的兩個藤木箱,儀態自然地微微低著脖頸。


    時黎轉過頭問陸商,“他是日本人?”


    直升機降落時有隨風蕩起的海水泡沫濺到陸商的鏡片上,他咬下白手套,用滑膩的絲綢擦拭鏡麵,很隨意地“嗯”了聲。


    “是的,村上先生中文很流利,咱們這五天都由他照顧,他將是我們的臨時管家。”


    時黎還想說什麽,另一架直升機緩緩降落,刮起的風吹得她睜不開眼睛,用手背擋在眼前,不遠處傳來女人的笑聲,“陸夫人——”


    時黎剛放下胳膊,就被人熱情地擁抱在懷裏,她一驚,本能掛上笑容,回抱住女人,“顧夫人啊——”


    陸商看著時黎社交,眉頭略微皺起。


    時黎姿態優雅,言行得體,陸商能感覺出她的刻意。她並不快樂,與顧夫人並肩走著,雖時不時說幾句話,眼瞼卻喪氣低垂著。


    “喲,櫻花居然開了,這公邸肯定有溫泉,陸先生還挺細心的。哎呀,陸夫人,如此興致,咱們可要小酌一杯,你可不能不給我麵子,哈哈。”


    顧平章的老婆天性活潑,能懂人臉色,也會賣乖討巧,說話倒是不讓時黎討厭,隻不過,時黎與她相處,總有種怪怪的感覺,顧夫人笑,她也要回之客氣的微笑,一言一行都似被顧夫人牽扯住,成了她手裏的提線木偶。


    “聽說他們這裏有一種日式清酒,味甘性烈,也不知道顧夫人酒量如何,如果醉了……”


    時黎掩住嘴角輕輕笑了下,還打算說什麽,肩膀被一隻手拍了拍。


    陸商雙手搭在時黎兩邊肩膀上,湊過臉將下巴擱在她的肩頭,微微抬眸看顧夫人,“顧夫人,下午我與夫人還有約會,要不然你們約晚上?重木公邸的夜景還是挺美的。”


    都是人精,哪有晚上約新婚之妻喝酒的道理,顧夫人眼睛一轉,臉上掛著曖昧的笑,“我這記性,陸先生倒是提醒我,剛剛我才答應平章陪他釣魚,哎呀,我差點忘了。你們夫妻好好玩,我要找我老公去——”


    說著,當真扭著腰幹脆利落走開。


    她一走,其他夫人自然不會湊上來打擾兩人,陸商擁著時黎快走了兩步,在一個拐角甩開眾人。


    重木公邸有招待,客人們玩也能玩得盡興,沒幾個人願意一直貼著陸商夫妻奉承。


    海風鹹澀,地勢建築結構決定,這些風隻能順著光滑的高壁斜側著滾離,幾乎沒有驟風吹進正廳。陸商與時黎肩並肩走著,時黎一直在微笑,心情很好的樣子。


    “謝謝你。”


    她不是蠢貨,也明白剛才是陸商為她解圍。一縷陽光順著岩石反射,直直落在時黎腳前一寸的位置,她看著地磚上屋簷輪廓,興致勃勃地問陸商:“要我給你介紹一下這裏的建築風格嗎?”


    陸商表情極淡,懶懶搖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塊硬幣,對著天空拋,在落下那瞬,用手背蓋住。


    鴉羽般的睫毛微斂,神色比平時多了幾分肆意,“猜一猜,正麵反麵。”


    “正麵反麵有什麽區別?你給我準備什麽驚喜?”


    時黎伸手戳陸商兩手交接的部分,一抬頭就看到陸商似笑非笑看著她,“正麵,我為你介紹這裏的建築風格。反麵,你陪我去名雅橋吃晚餐。”


    “啊?那我猜反麵。”


    陸商緩緩移開右手,那枚硬幣就插在食指中指的指縫間,“看來,兩件事都要完成了。”


    時黎笑著拍他,“哪能這麽做?你是故意的!”


    陸商朝她微微頷首,清雋的麵龐透露出平和的淡然之意,“嗯,是故意的。”


    他朝著時黎微笑,慢慢靠近,在時黎放鬆警惕準備捏住他臉頰腮肉時,突然一撲,將時黎抱在懷中,利落一個公主抱,捧著時黎跑,他步伐邁得極大,嚇得時黎大聲尖叫,“啊——哈哈。”


    躁動的心跳、沉重的呼吸,宛如一麵鼓,咚咚咚,炸在時黎耳邊,時黎牙齒打顫,心中卻溢出止不住的高興。


    她不喜歡陸商露出溫柔綿順的表情,偏偏如此真切的笑容讓她歡喜。


    伸出手,環住陸商的脖頸,時黎湊在他臉頰旁,陸商手臂有力,輕輕鬆鬆將她托著,時黎也不客氣,狠狠咬了口他的臉頰,留下一個牙印。


    抬眼看,也不知道哪來的雲,裹著下沉的光。


    時黎重新將臉埋在陸商肩膀上,陸商的動作也放慢,拍了拍她的後腰,慢悠悠地介紹:“重木公邸上一任主人是冶金業大商人,他擁有大阪近一半的田地,可,有一天,這一家人突然死去,於一天晚上。”


    時黎不覺得害怕,反倒興致勃勃問:“怎麽死的?你這樣的描述讓我想起江戶川亂步的某篇小說。”


    陽光還很好,將陸商的眸色照成琥珀色,他居高臨下俯視時黎,突然俯下身親吻時黎的嘴唇,一觸即離。


    “詛咒——”


    時黎大聲笑,眼淚都要笑出來,“雖然我係統學習過宗。教神。學,但我一點都不信。再說,你會選擇這樣不幸的地方作為我們的新婚之旅臨時據地?”


    陸商懶散挑高眉毛,“我記得你曾經在ins上發出一首和歌。”


    時黎還在回憶,陸商慢慢道:“瑞雪銀光滿天幕,且行歌兒且行詩。萬古杯寂酒中事,上植重木壓雲蹄。”


    “重木?”


    “這是我寫的,你居然還記得!天哪,我記得我發出來第二天就刪掉了,因為被人嘲笑格式不對,寫的不是和歌。”


    時黎像在回憶,表情很溫柔,“那是我第一次接觸《萬葉集》,突然伸出創作欲。望,現在看,確實寫得很糟糕。”


    她絮絮叨叨說,陸商也在回憶,突然笑起來。


    “你是隨便寫的?我還以為有什麽典故,就仔細查閱資料,發現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一個名為‘重木’的公邸,我還以為你很向往這裏。”


    時黎難以置信捂住嘴,她的眼睛裏有閃爍的東西。


    很奇妙的感覺,她偶然的創作居然有人願意為她去求證、探究。而且……陸商居然一直關注著她的ins?他是不是早就……喜歡她?


    臉頰溫度慢慢升高,時黎還被陸商牢牢抱著,她突然生出窘澀,踢著腳掙紮從陸商懷裏跳下來,急著向前走了好幾步才敢轉過頭看陸商的眼睛。


    “那個……你過來點,我、給我繼續講商人一家的故事。”


    。


    名雅橋是重木公邸特殊景點,傳說商人一家就是在這裏服毒自殺的。


    時黎故意晚上才約陸商,她一直對詭譎神秘的東西充滿好奇,陸商自然也不怕鬼怪,徐徐走在時黎身前,走廊掛著的白燈籠時不時發出燭火爆炸的“噗嗤”響音,夾雜在晚風中,天空兩三顆星。


    村上管家已經為兩人準備了餐點——餐菊點心、烤稠魚,配著清雅的淡酒,裝在黑瓷餐盒中,相互碰撞有清脆的聲音。


    客人大多睡了,原本的溫泉湯池也換了幾次水,此時空落落看不到一個人影。


    想必今天下午他們都從村上管家口中得知這段曆史,當然村上會美化整件事,重木公邸還將是曾被德川將軍擁有過的行宮,也曾是整個日本保存最完善的私家別苑。


    時黎換好浴袍,一回頭就看到陸商在打電話,眉毛微微皺著,臉上卻有誌得意滿的笑。


    很矛盾的表情,讓時黎情不自禁開口問:“你在、你不過來嗎?”


    到嘴邊的話,時黎還是咽下去,她不喜歡打聽別人的隱私,總覺得這是不禮貌的行為,但最近,她顯然過分關注陸商的一舉一動,就像監控丈夫有無出軌的妻子。時黎被這個形容雷倒,假意臉上有水漬,抓著一塊毛巾捂住臉。


    陸商朝她笑了一下,邊走邊脫掉身上的浴袍,在時黎瞪圓的眼睛注視下,一腳跨進湯池。


    時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陸商推著遊到池邊,陸商並沒有做什麽其他的事,隻是為兩人斟了兩杯酒,見時黎防備看著她,他無奈聳了聳肩,“沒帶套,今晚什麽都做不了。”


    聽到陸商說這個,時黎表情一下僵住,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陸商,自從上次她向陸商解釋清楚江柔的所作所為後,陸商就避之不提這件事,她也就當忘了。


    沒想到……


    時黎心裏不是滋味,孩子是兩個人的事情,她就這麽私自決定……陸商顯然選擇尊重她,這讓她心中除了愧疚還升起別樣的情愫。


    加上剛才猜測到的,陸商可能一直喜歡著她……時黎不安攥著手指,忐忑開口:“那個——”


    陸商趁機給她嘴裏塞了塊點心,薄唇微挑起,安撫般用指腹研磨時黎的嘴角,“沒關係的,我們還年輕,等你想生,咱們再生。”


    時黎撲到他懷裏,在濺起的水花中,陸商了然垂下眸,摸了摸時黎背脊凸出的骨,親吻她的頸項。


    “時黎——”


    “嗯。”


    “江柔不是好人,離她遠一點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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