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名決的眉宇鎖得更緊了,他和顧願統共也沒說到一節下課的話,他言簡意賅地解釋:“初中同學會。”


    “而且你很開心。”傅明灼言之鑿鑿。


    “……不喜歡她,別瞎猜。”倪名決是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很開心了,顧願叫他一起去同學會,他不想去,就拒絕了,要是隻是說幾句話,傅明灼就能腦補成喜歡的話,那他說話最多的人可不就是她本人麽,也沒見她腦補什麽,就上次小姑夫的事情她問了幾句,還讓他輕描淡寫糊弄過去了。


    “噢。”傅明灼勉強信了,又回到她最疑惑的問題,“那你究竟為什麽出現在這裏?你還是住在陸沅哥哥家嗎?”說到這裏,傅明灼的聲音陡然拔高一個度,充斥著濃濃的興奮之情,“難道陸沅哥哥沒走?!”


    “陸沅走了。”倪名決的聲音冷下來。


    “那你為什麽在這裏?”


    傅明灼問了一通,但倪名決始終沒給出解答她疑惑的答案,問到後來她煩了,“蹭”地把兩隻手從他衣服口袋裏抽了出來:“不說算了,我要回家了,我作業還沒寫呢。”


    動作太迅猛 ,倪名決的口袋不堪重負,“刺啦”一聲,發出一聲裂錦聲。


    倪名決:“……”


    傅明灼眨眨眼,倪名決最近吃她的喝她的,估計也沒錢買新衣服,他不會還要她賠吧?


    傅明灼的零花錢夠吃吃喝喝,但要買什麽大件的話,懸。因為傅行此怕小姑娘身上錢太多容易被居心叵測的人利用,所以他給傅明灼的零花錢向來不算多,一般他寧可選擇自己把東西給她買來而不是給她錢讓他自己買。


    反正風衣,她是賠不起的。


    “我要回家寫作業去了。”傅明灼見狀要遛。


    “傅明灼。”倪名決抬起眉眼頗為無奈地搖搖頭,拉住她。


    傅明灼眼見逃不掉,幹笑兩聲,說:“我想起我家阿姨好像會縫衣服,要不我讓她給你縫起來,看不出來的。”


    其實她從來沒見過阿姨縫衣服。


    倪名決:“……”好半晌,眉一挑,把她手腕扣得更緊,“我不要你家阿姨給我縫,要你來縫,走,你去我家把我衣服縫好了再回家。”


    “我不會縫,你放開我我要回家寫作業。倪名決你幹什麽嘛!我連頭發都不會梳,怎麽可能會補衣服,你放開我,我要回家了!!!”


    倪名決不顧傅明灼的掙紮,拉拽著她來到錦都壹號院的一棟屋子前,他從口袋裏拿出鑰匙,插進鎖孔,推門而入。


    這裏既不是陸沅家,也不是傅明灼家。


    是從前從來沒來過的陌生房子。


    傅明灼噤聲了,站在門口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還沒搞清楚狀況。


    “傅明小灼灼。”倪名決拉過她的手腕,“進來參觀一下我的新家。”


    倪名決想住到錦都壹號院來,原本隻是想租個房子暫時住下的,沒想到林幼華問了他“你是為了明灼嗎”並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直接為他在錦都壹號院買了一棟房子,錦都壹號院是錦城比較老牌的富人小區了,早二十多年前就沒有一手房可以買了,連二手房房源都還是托了關係才打聽到的,經過看房選房再到最終定下來也費了不少心思,還好這間屋子雖然從沒住過人但已經裝修完畢,給他們省了不少心,買下房子以後,經過徹底的大掃除,又購置了一些家具,請了鍾點工定時打掃煮三餐,倪名決就住進來了。


    林幼華擔心女兒的靈魂回來卻發現家裏已經人去樓空,所以她還和丈夫住在原來的家裏。


    當然,讓兒子單獨住在心儀小姑娘身旁,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她當然有她的擔憂,要跟倪名決約法三章。


    “灼灼還小。”她看著兒子,“你也還小。”


    “你放心。”倪名決知道母親什麽意思,無非是怕年輕的男孩女孩控製不住自己的情感和行為。


    就這三個字,林幼華點點頭,放下心來。林昭死後,倪名決性格大變,但是林幼華知道,她的兒子骨子裏的東西是不會變的,睿智,理智,有主見,有自製力,令她為之驕傲。


    傅明灼愣愣的,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你說這是你的新家?”


    “嗯。”


    “那你以後都住這裏了嗎?”


    “是。”


    “還有中王和中蓋?”


    “對。”


    “啊!!”傅明灼抱住他的胳膊,高興得直跳,“那還有阿姨和叔叔呢?”


    “他們不來。”


    “那他們讓你一個人住?”在傅明灼看來,這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至少哥哥姐姐絕對不可能放心讓她住到外麵去。


    “給你準備了個房間。”倪名決拽拽她的辮子,“怕我寂寞的話,你可以過來陪我住。”


    這句當然是玩笑話了,當然傅明灼要是想住下完全沒問題,樓上有收拾好的客房,不過傅明灼現在不可能過夜,陸沅還在國內的時候,袁一概和林朝都好幾次留宿他家,唯獨傅明灼從來沒有,她家裏不放心她在外頭住。


    想等傅明灼住進來,倪名決估摸著,最快的進度也得成年吧,長期住的話更是遙遙無期。


    他沒想到的是,這一天來的這麽快。


    自從他搬到錦都壹號院,他家就變成了蹦擦擦新的根據點,熱鬧得很,到了寒假更是不用說,這幾個人就跟紮根在他家了似的,三天兩頭往他這裏跑。


    跑得最勤快的就是傅明灼,她距離最近,幾乎每天都要來報道,幾種交通方式換著來。


    大年二十九這天,她在他家裏咋咋呼呼玩了一天,把王中王折磨得夠嗆,天色暗下來了才依依不舍地走,走前還不忘林幼華交給她的使命:“倪名決,明天就要過年了,你別忘記回家吃年夜飯。”


    “知道了。”倪名決不耐地打發她趕緊走,這話從早上開始都說了幾百遍了,她也說不膩,他聽得都耳朵起繭了。


    傅明灼衝他吐了吐舌頭,這才走:“拜拜!”


    晚飯過後,天下起了小雪,倪名決樂得輕鬆,偷懶沒遛狗。


    不管兩條狗可憐巴巴的哀求,他去房間練了會貝斯,期間手機一直在震動,都是蹦擦擦的群消息,難得的是,傅明灼沒有發言,隻有陸沅林朝袁一概他們三個在聊天。


    倪名決留意了一下,發現自從她回家,他就沒有收到過她的消息了。


    傅明灼這麽安靜的情況,很少見。


    倪名決給她發了條微信,十五分鍾過去,依然沒有收到隻言片語。


    給她打電話也沒接,倪名決蹙眉。


    他家到她家的距離,步行五分鍾,總不至於在這麽五分鍾之內她還能出什麽意外吧?


    隻是他實在沒法放心下來,穿了外套下樓,打算去她家一趟。


    打開屋子大門,冷風呼啦啦灌進來,他縮縮脖子,又給傅明灼發了條消息:傅明灼,人呢?看到給我回消息,不然我來你家找你了。


    寒風裏,他似乎聽到一聲微弱的微信提醒音。


    遠遠地,來自柵門外。


    作者有話要說:  傅明小灼灼:倪名決你給我準備房間了嗎?!


    匿名:沒有。


    於是傅明小灼灼生氣了。


    作者歎氣,傻孩子,你的房間匿名決就沒想單獨準備啊!


    第65章


    傅明灼就蹲在柵門外頭的圍牆邊, 躲在一顆鐵樹的陰影處, 不注意看的話, 根本發現不了這裏還藏了個人。


    她低著頭, 撿了根樹枝胡亂地在地上塗畫。


    聽到柵門打開的聲音, 她手裏動作停了一下,但又繼續若無其事地畫起來。


    倪名決慢慢走近, 在她麵前停下來。


    傅明灼手上的動作停下了, 倪名決希望這隻是她在惡作劇, 等了她兩秒,沒等到她揚起天真無邪的臉,也沒等到她雀躍地叫他“倪名決”的聲音。


    她依然垂著頭, 一言不發。


    她的個頭已經超越了南方女生的平均身高, 但從這個角度看下去, 還是瘦小得不可思議,像一隻受了傷的小貓,在無人的角落舔舐傷口。


    倪名決傾身, 拿走她手裏的樹枝扔到一邊, 沉聲問道:“能走嗎?”


    黑暗裏,傅明灼沉默良久, 小幅度地搖搖頭。蹲太久,又吹了那麽久的冷風, 她的腿腳早就麻得失去了知覺。


    她頭頂落下一隻溫熱的手來,大拇指輕輕摩挲了幾下。


    隨後,倪名決雙手抄到她腋下帶著她站了起來。


    傅明灼像個沒有知覺的布偶, 任人擺布。


    倪名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傅明灼,毫無生氣,一張臉上不見從前的半分生動,充斥著悲觀和厭世。他把人打橫抱起來,她臉貼到他脖子上,冷冰冰的,還有一些微不可察的顫抖。


    他的心都被她揉皺了。


    屋裏開了暖氣,熱烘烘的,大大的水晶燈亮堂堂的,照得屋子亮如白晝,還有倪名決的懷抱,帶著清冽的洗發水味道和衣服上不知名的洗衣液的味道,幹幹淨淨,給人安心的力量。


    這個地方,與屋外頭那個冰冷黑暗又孤單的角落形成了天壤地別的差距。


    一進到屋裏,倪名決聽到傅明灼發出一聲很低很低的嗚咽,她雙臂攀上他的肩膀,緊接著,有熱流沿著他的脖子往下流。


    這是他第三次見識傅明灼的眼淚。


    第一次,她在徐忠亮的辦公室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目的僅僅是死皮賴臉非要跟他和袁一概一起吃飯,時隔太久,當時他什麽心情來著他已經記不清,總之肯定離不開哭笑不得,不耐煩,外加一點不明白這家夥的臉皮究竟是怎麽練到這麽厚的疑惑。


    第二次,他偷偷拿走了她的身份證,為了想跟她單獨坐動車回錦城,她想不通自己為什麽那麽不靠譜,又氣又委屈,跟自己較真較到最後忍不住哭了起來。那個時候,她的眼淚已經對他很有效果。


    而這一次,他的心何止是被揉皺了,此時此刻,已經被她的眼淚燙傷、攪碎,整顆心體無完膚。


    不過還好,至少她終於哭出來了,發泄出來,總比悶在心裏好。


    傅明灼哭聲壓抑,偶爾才有幾聲壓抑不住的抽泣溢出來,其餘時候,她隻是安靜地流淚,肩膀在顫動,眼淚源源不斷沾濕他的皮膚,熱流一股接著一股。


    倪名決胸口的衣服已經被打濕了,又冷又濕,很不舒服,他卻隻是把人緊緊摁在懷裏,右掌按著她的後腦勺,保護的姿勢。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明灼的手機在她口袋裏震動起來,她鬆開倪名決,低頭把手機拿出來。


    電話是傅行此打來的。


    看到來電的瞬間,傅明灼眼眶又滾落兩顆豆大的淚珠,她匆匆忙忙把臉上的眼淚擦掉,接下去的時間,開始不斷嚐試開口用各樣的語氣和音高說話:“哥哥,哥哥,哥哥。”


    聲音有濃重哭腔,抽噎不斷。


    她不能這個樣子接哥哥的電話。


    “哥哥,哥哥,哥哥……”沒用,她哭了這麽久,聲音一時半會根本恢複不了,任誰聽都能聽出她剛哭過。


    手機還在震,傅明灼急得不行,一急又忍不住要哭,何況電話那頭是她從小到大最依賴的哥哥,她委屈更甚,情緒失控,哭得越發厲害,手足無措地揩眼淚,急得直跺腳。


    “傅明灼,傅明灼。”倪名決雙手捧住她的臉,要她看他,“你冷靜一點,你不想你哥哥擔心的話,我幫你接電話。”


    傅明灼淚如泉湧,說不出話來,隻一味點頭。


    “你要我怎麽說?”倪名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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