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給四小姐撂了臉色看,就朝著邱姨娘那兒去了,倒是四小姐,在涼亭裏多坐了一會兒才離開。”


    “還是這麽沉不住氣。”洛伊兒也是聽過就算,本就不是太在意的人,也不值得花心思。


    她坐在檀香木雕刻著梨花紋的架子床上,視線落在梳妝台上的一個暗盒上,眸色似有些波動,她移開視線問:“大姐那邊怎麽樣了?真的是病了?”


    玲瓏:“之前府醫去看過,說隻是思慮過多,喝上幾副藥就好。”


    洛伊兒歪了歪頭,眸子中似有些不解:“大姐病了那麽久,清姨娘身為大姐生母,怎麽一點也不著急。”


    玲瓏低低垂下頭:“清姨娘在府中多年,難免有幾個說得上話的人。”


    “清姨娘吃齋念佛這麽久了,不該再出來,”洛伊兒垂下眸子,輕柔地說道:“將梨園看好了,我不想讓梨園裏的人能收到不該收到的消息。”


    梨園是清姨娘住的地方,侯爺隻在大小姐出生的時候去過一次,這麽多年來,清姨娘幾乎很少出梨園,能記住她的人,除了大小姐,也就隻有楚氏和洛伊兒了。


    洛伊兒隻是因為她是女主的生母,才對她多加關注,而楚氏卻是恨了,原先對於侯爺的幾房妾室,楚氏都沒什麽感覺,而唯獨這清姨娘,因為,清姨娘原本是楚氏的貼身丫鬟,卻在楚氏懷著侯府二公子的時候爬了床。


    楚氏原本對清姨娘信任有加,所以在撞破他們二人那事後,竟被氣得早產,二公子生下來就有些體弱,故此,楚氏恨毒了清姨娘,侯爺也因為這事,對楚氏心底存了幾分愧疚,從那以後便沒再見過清姨娘,就連洛茜這個長女也能狠得下心不聞不問。


    雖然事後清姨娘也叫喚過她不是存心的,可是楚氏的確因為她早產,也沒人想去知道她當年爬上侯爺床的真相。


    洛伊兒這邊想著清姨娘的往事,而落雲閣中的那位也正吩咐著,要去一趟梨園。


    洛茜冷眼看著青靈前後忙碌,心中實在想不通她為何背叛自己,明明事先沒有一點痕跡,直接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她不知道這個時候的青靈是否衷心,卻終究是不敢對她推心置腹了。


    洛茜還沒到梨園,雲霞苑這邊就收到了消息,洛伊兒眯了眯眼睛,難道自己猜錯了?清姨娘和女主之間並沒有過通信?她仔細想了想原文中關於清姨娘的劇情,可惜時間太久了,她也記不得多少了,她轉念又放下,不管如何,小心些總無錯的。


    這邊洛茜到了梨園,梨園的人將她迎進去,清姨娘已經在門口等著了,一見她便滿心歡喜,她拉著洛茜仔細打量著,見她體態豐盈,比以前也多了些精神氣,舒了口氣說道:“見你沒受苦,姨娘就放心了。”


    看著她身形消瘦,滿眼都是歡喜的模樣,洛茜頓覺眼底一酸,楚氏向來麵麵俱到,自然不會在她身上落下話柄,她的吃穿用度與其他庶女並無兩樣,隻是相比較她,姨娘才是被針對的那個,整個梨園裏就住了清姨娘一個主子和三個丫鬟。


    而自己懦弱膽小,害怕夫人因為清姨娘遷怒她,許久才會來見她一次。


    她忍著情緒,不想讓姨娘擔心,拉著清姨娘進了屋,勾唇笑道:“我都好,姨娘身子還好嗎?”


    “好,姨娘很好,隻是擔心你。”清姨娘眼底有著擔憂,卻也因為女兒的親近止不住地歡喜,歡喜過後又遲疑著開口:“你之前怎會讓人傳來那信?”


    幾天前,她得了洛茜傳過來的信,上麵問她府中有沒有可信任的人,她隻覺得心中一驚,隨後又全是擔憂,她在府中多年,也自然是有幾個可信之人的,當初她身為夫人的大丫鬟,府中受過她恩惠的人不少,總有幾個可用的。


    洛茜沉默了一會兒,到底沒說真話,低聲說:“我還有幾月便要及笄,依姨娘看,夫人會給我選門好親事嗎?”


    清姨娘一頓,才說道:“夫人不是虧待庶女的人。”


    “姨娘能保證,她待其他庶女和待我是一樣的嗎?”洛茜受不了她這副懦懦的樣子,猛然抬頭質問。


    清姨娘一愣,隨後強顏歡笑道:“是姨娘拖累了你。”


    看著姨娘對自己小心翼翼的樣子,洛茜心中酸澀,翁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再逼她:“是我不好,姨娘不要這樣。”


    清姨娘看了看時間,連忙說道:“大小姐等姨娘一下。”


    洛茜看著她走進內室,閉了閉眼,歎了一口氣,便看見她捧著一疊衣服走出來,她眼中藏著一分討好地說道:“這是姨娘給大小姐做的衣服,大小姐帶回去吧。”


    清姨娘將衣服交給她,也不敢再留她,若是讓夫人知道了她與自己親近,她也怕會拖累自己這唯一的女兒。


    洛茜攥緊了衣裳,哽咽著留下一句:“姨娘好好照顧自己。”就連忙轉身離開,怕自己會在她麵前哭出來,她心裏有太多委屈,卻不敢與人說,哪怕那是應該和她親密無間的生母。


    隻是等回到房間,屏退下人後,她手中拿著從衣服間掉落的紙條,終是忍不住趴伏在桌子上哭起來。


    第3章


    落雲閣發生的事,洛伊兒還不知道,她再見到洛茜時,是半個月後。


    時隔半月一次向老夫人請安的日子,洛伊兒跟在楚氏後麵,抬眼便看見候在慈榮堂前的洛茜,她一襲青色長裙,布料嶄新,洛伊兒卻是眸光一閃,雖料子是新的,可這款式卻已經是幾年前的了。


    洛茜早就知道今日會在這兒遇到洛伊兒,她做了千萬道心理防線,卻依舊忍不住泄了一分情緒,在旁人未察覺時,她低下頭,順勢向楚氏請安:“女兒給母親請安。”


    楚氏當家主母向來是做得無可挑剔的,看著洛茜,不鹹不淡地誇獎了一句:“你身子剛好,就來給老夫人請安,是個孝順的。”


    隻不過這孝順隻對著老夫人,而本該向楚氏的請安,她卻拖了半月有餘。


    洛茜垂眸,自是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她似有些惶恐地回話:“半月才能見祖母一次,女兒想念得緊,今早覺得頭疼好了許多,便連忙趕來了。”


    楚氏笑著又誇了一句:“大姑娘大了,越發懂事了。”


    洛茜知道她就是隨口客套,且其中留了不少圈套,她自然不會再去回答,裝作一副懦懦的樣子,垂頭退開一步。


    洛伊兒身姿優雅地立於楚氏一側,適時地衝洛茜關心道:“大姐病好了,便多出來散散心,莫要再悶在房裏了。”


    洛茜袖子中的手捏緊,衝著洛伊兒感激一笑:“謝謝三妹關心。”


    楚氏側過頭問慈榮堂門前的嬤嬤:“娘起了嗎?”


    那嬤嬤低著頭回話:“今早老夫人起床時,覺得頭有些發疼,便多躺了一會兒,這時應該快起了。”她話音剛落,裏麵便有人走出來,是老夫人身邊常伺候的關嬤嬤,她笑著迎出來:


    “夫人來了,老夫人已經起了,正在等著呢。”


    楚氏頓時自責地說了句:“怎能讓娘等著?”說著,腳步加快了些。


    其實,老夫人不過剛起,不過楚氏一直都會做人,她向來是個孝順的好兒媳,在侯爺眼裏,不管是對父母、子嗣還是妾室,都挑不出她一分錯來。


    伊兒步步緊跟著楚氏進了屋,隨著楚氏行禮請安後,就見楚氏皺著眉頭上前一步,擔憂地念著:“聽嬤嬤說,娘又頭疼了?庫房裏還有一百年人參,兒媳回去後,就讓人給娘送過來。”


    老夫人受著兒媳的孝順,心中還是滿意的,手裏撚著佛珠,搖頭:“不過一些老毛病,無礙。”


    伊兒是小輩,她直接走到老夫人的炕邊,撒嬌似地環著老夫人的手臂,話音裏是遮不住的擔憂關切:“祖母怎麽又頭疼了?是不是夜裏受了寒?”


    洛茜一眾庶女請安站起來後,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洛伊兒承歡膝下的模樣,相比較洛櫻她們失落或羨慕的神情,洛茜倒是對眼前一幕習以為常,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早已見慣了洛伊兒得寵的情景。


    洛茜極快地收拾好心情,在老夫人看過來的時候,眼中恰到好處地露出一分羨慕和黯然,又迅速地低下頭,單薄地站在原地,老夫人目光在她身上微頓,瞥見她身上的衣服,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聲音有些淡:


    “這是茜姐兒?”


    洛茜意外被點名,局促又興奮地抬頭,見老夫人目光緊盯著她,滿屋子的人也都順著老夫人的視線看向她,她瞬時有些緊張不安,怯生生地回話:“祖母,是我。”


    楚氏也瞥向她,捧著茶碗抿了一口,嘴角的笑意寡淡了些。


    老夫人終究是念著這是自己的親孫女,有心提點,便撚著佛珠,笑著和楚氏聊起府中閑事:“快七月了,府中又要做新衣了。”


    楚氏不著痕跡地挑了挑眉梢,順著老夫人的話:“是啊,每季府中都要做上兩套新衣。”


    這個話題不過聊了兩句,又就著府中其他事聊了起來。


    伊兒坐在老夫人身邊,笑著聽兩人談話,捧著一杯茶水輕抿,時而捂嘴輕笑,含情眸顧盼生姿,一舉一動間皆是大方得體,她除了剛開始與洛茜說的那句話,後來便沒再多看她一眼。


    洛茜似乎被遺忘了一般,隨著幾位姐妹站到了一旁,一直低垂著頭,散落的碎發遮住旁人的視線,擋住了她微白的臉色,她前世離家久了,倒是忘了,楚氏從不會在這些小事上出錯,她今日所做之事,怕是討不得一分好。


    她雖是府中長女,卻是最不受寵的那個,即使現在腦子多了當皇後那些年的記憶,她也應該小心籌謀才是,可是,乍然換了身份,又哪是那麽容易緩得過來的。


    洛茜暗暗舒了一口氣,雖然出師不利,可到底給她提了個醒,這裏是侯府,楚氏的天下,她並不是什麽皇後,隻是一個在主母手下討生活的庶女罷了,而她要對付的是主母碰在手心的嫡女,她必須要多思多謀。


    眾人散去後,老夫人歎了一口氣,關嬤嬤奉上一杯茶:“老夫人在為剛剛的事歎氣?”


    “太小家子氣了。”


    關嬤嬤失笑,夫人將府中把控得那麽嚴密,從不落人一分口舌,大小姐想和她鬥,太嫩了些,想著,她便說出了口:“大小姐還小。”


    老夫人搖頭,不再多說。


    回到芳韻堂後,楚氏臉上的笑才淡了下來:“大姑娘既然愛那年前的款式,就多賞些給她。”


    張嬤嬤:“夫人和善。”


    楚氏撚了一粒棗子放進口中,酸味刺激著口腔,她皺眉咽下,才偏過頭說:“這年前的款式,府中也不多,不過清姨娘那裏應該是有幾匹的。”


    張嬤嬤早在看見楚氏皺眉時,就讓人將那盤棗子端下去,此時聽見楚氏的話,連笑著點頭:“清姨娘是大小姐的生母,自然不會舍不得那兩塊料子的。”


    楚氏繼續翻看著案上的賬本,嘴角輕勾起一抹幅度,這些姑娘大了,心也跟著大了,隻可惜,手段欠缺了些。


    隔日下午,洛茜就收到清姨娘送來的幾匹布料,她看著那幾匹新布上印著的舊時的花樣,死咬著唇瓣,身子輕顫,忍著情緒露出一抹笑對來人說:


    “代我謝謝母親和姨娘。”


    洛伊兒在芳韻堂陪著楚氏看著賬本,因著她的婚事早就定下來了,楚氏便開始著手教導她處理家務,楚氏接待府中管事的時候,也都不曾避開她,她從不覺得將女兒護得嚴嚴實實才是好事,這後宅中的隱晦還是早早明白的好。


    楚氏正和洛伊兒說著話,錦素就從外間走了進來,欠了欠身子,恭敬回稟著:


    “南苑那邊今日派人出了府。”


    楚氏將賬本遞給洛伊兒,頭也沒抬地說:“知道了。”


    洛伊兒頓了頓,有些疑惑:“娘親知道那位出府做什麽?”


    楚氏抬起頭來,見她好奇,也樂意教導她這些,輕笑著說:“不知道。”


    洛伊兒眼中閃過一絲思索,遲疑地問:“娘親就不好奇?”


    “沒什麽好奇的,不管她要做什麽,遲早都會露出跡象的,”她頓了頓,對著洛伊兒說:“伊兒,你要記住,這些妾室都不足為慮,她們的賣身契都握著娘手裏,發賣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洛伊兒仔細聆聽著,旁人的經驗之談,不是自己靠想象就可以知道的,她驕傲卻也從不自負。


    楚氏見她聽得認真,心裏有些欣慰,她隻有這麽一個女兒,自然是掏心窩地對她好,她突然想起洛伊兒的親事,極快地皺了下眉頭:“娘倒是忘了,王府的妾室也是要上玉蝶的,和府中的情形不同。”


    洛伊兒見她提到自己那婚事,因著那也算是皇家事,不好說些什麽,當下便抿唇笑了笑,做出一副羞澀狀,不再多話。


    楚氏見她這模樣,輕蹙了下眉尖,跳過這個話題,她說道:“今日便到這兒,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洛伊兒一出芳韻堂,就淺了笑意:“去查查南苑那位派人出府做什麽。”


    玲瓏有些不解:“剛剛夫人不是說……”


    洛伊兒淡淡瞥了她一眼,玲瓏立刻低頭應下來,洛伊兒這才收回視線,娘親不在意南苑的小手段,可是她卻覺得任何人、哪怕一個小人物都可能會讓你栽跟頭。


    晚間的時候,玲瓏傳了消息上來,說是南苑的人行事小心,一時還沒有查出來去了哪兒,不過南苑的人卻似乎和落雲閣的人碰過麵。


    洛伊兒眸光微閃,倒是笑了一聲:“清姨娘久不出來,竟然還能避過旁人給大姐備了人手。”


    她常愛對著棋盤自己與自己對弈,隻有自己徹底了解自己時,才能不落破綻,她手中持著黑子,不緊不慢地落子,垂眸吩咐了一句:


    “先別盯著南苑了,查清楚府中是否還有清姨娘的人。”


    玲瓏應下,卻也皺眉思索,她們盯著梨園五年了,卻不想還有漏網之魚。


    洛伊兒見她一副慎重的模樣,失笑:“也不需要這麽緊張,再衷心的人,這十幾年過去了,也會變的。”


    她頓了一下,給玲瓏指了一個方向:“清姨娘進梨園後,便不怎麽見外人了,從當初她在芳韻堂當值的時候查起吧。”


    玲瓏的動靜不小,楚氏自然收到了消息,對著張嬤嬤輕搖了搖頭:“伊兒這孩子,凡事都太過小心了。”


    張嬤嬤疑惑:“這不是好事嗎?”


    楚氏視線停在銅鏡上,隻淡淡地說了一句:“好,也不好。”便不願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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