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你剛說什麽?”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是個結巴。


    薑涼蟬笑嘻嘻的,傍晚的光線暗得看不清五官,她的眼睛卻格外明亮,像提前把星光盛進去了:“我說,這門親事實在沒什麽意思,那楚青我也不喜歡了,不如明天就去把他退了,你說如何?”


    第21章


    當天晚上,薑涼蟬按照承諾,把當日好吃的菜式都挑了挑,讓人給沈放送了過去。


    也在用晚膳的時候,跟母親提了退親的事。


    但是母親沒能當場答應,雖然連薑涼蟬都能看出來,自己說退親的時候,薑夫人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下。


    看來全家都不瞎,隻有原身一個人執迷不悟。


    隻是薑夫人想了又想,還是黯淡了下來:“茲事體大,也不是我們今兒在家商量了,明兒上門就能退的了。何況,楚家沒犯什麽事,咱們也沒有理由。再說,這事還得等到你爹回來定奪。”


    薑雲庭鬧著不依不饒,非要去退。他怕姐姐也就今日這麽一說,第二日想起來再反悔,可就過這村沒這店了。


    倒是薑涼蟬心裏有數。


    她本來也沒覺得退親這種事,是她隨便說一說就能立刻成的。


    這門親事是薑家上一代在世的時候定下來的,牽扯的多著呢,哪有這麽簡單。


    再說,小時候其實這門親事還沒那麽做得準,也是可以退親的。那個時候,父母親好像還征求過原身的意見,說長輩雖然指了親,但還是要過問她自己的意思才行。


    奈何原身看上了楚青,鬧著就要非他不嫁。


    既然原本就指腹為婚了,長大以後她又滿意,薑家就不好再說什麽了。


    而楚家因為自己家是三品,薑家是一品,更是不會主動提什麽反對意見。


    這門親事就這麽拖著拖著,拖下來了,變成現在這種已經人人皆知的情況。


    甚至,原本這是一樁薑家發跡卻不反水不拋棄落魄親家的美談,但是因為薑涼蟬成日這麽鬧,就鬧成了一樁薑家女兒死乞白賴死貼楚家兒郎的笑話。


    薑涼蟬才不傻,她現在一退婚,所有的指摘和不是都是衝著自家來的。


    薑涼蟬前前後後想過,如果她現在不明不白退了,可能別人會說薑家果然還是看不上這三品的親家,要讓女兒另攀高枝。


    無論說他們薑家對不起誰,她都認。但是對這楚家,他們是仁至義盡。再為這楚家擔個屎盆子,對不起,做夢。


    這親事肯定是要退,但是她要等,等一個合適的時機,要等楚家自己犯錯在先,那時候,就可以輕巧的把薑家從這個火坑裏拔-出來了。


    而依照楚家在話本裏的那番嘴臉,和楚青現在的所作所為,薑涼蟬相信,這個機會肯定會出現的。


    第二日,薑涼蟬妝點得漂漂亮亮,準備出門的時候,身後掛著一個大型掛件。


    薑雲庭拽著她的衣角,被她走一步拖一下,不死心的嚎:“姐,你不去不行嗎?”


    薑涼蟬拍拍他的手:“把手拿開,你要把我裙子拽皺了。”


    薑雲庭慢騰騰把手放開,無措的問:“那你今天回來的時候,還會是昨天晚上要退婚的那個你嗎?”


    薑涼蟬笑出聲來。


    她柔聲道:“你放心,我真的對楚青沒有感覺了,巴不得趕緊退婚了呢。”


    她就是得去看看,到底那個楚青是個什麽款式,那宋心蕊又是什麽款式,惡心了他們薑家這麽久,她也得去認認人。


    何況,要讓楚家主動犯錯,楚青這裏是個再好不過的下手點了,不是嗎?


    她得去創造條件,讓他主動把把柄放到她薑家手裏。


    揮別了可憐巴巴的薑雲庭,薑涼蟬本著不能輸陣的原則,坐了薑家製式最高的馬車,向詩社進發。


    一路上,薑涼蟬都在心裏暗地謀劃著,一會見到他們該如何如何。今日詩社的主題是梅花,地方頗遠,在京城郊外,據說那裏有大片梅林,甚是壯觀。


    薑涼蟬的計劃想著想著,就走了神。


    她以前看古代話本筆記的時候,就有注意到過,古代因為空氣清爽沒有汙染的緣故,文人雅士都把梅花上的雪掃下來,埋在地裏,第二年拿出來,用梅花雪水煮茶喝。那花則摘下來淘洗幹淨,用來做花瓣點心,甚至入菜。


    每次一想起來,就覺得這是神仙生活。


    想到這裏,薑涼蟬不由得掀開馬車厚重的門簾,往外看去,既然郊外梅花開得好,京城的梅花想必也已經開了。


    沒成想,這一眼看去,沒看到梅花,卻先入眼了一個晴天霹靂。


    對麵是戲園子,這會大概正散了戲,許多人從裏麵往外走。


    正對著薑涼蟬的這裏,正放著一個轎子,那轎子跟旁的不同,顏色和裝飾都顯得格外妖嬈幾分,一眼就能看出來,是青樓專用的轎子。


    這倒是也不稀奇,年頭好的時候,哪怕是青樓女子,平時也有機會能出來看看戲逛逛街的。


    轎子旁邊,站著一對年輕男女,兩個人在話別,看樣子是剛剛看了戲出來,女子正要走。


    可是,這個女子,好像很像畫扇。


    薑涼蟬使勁把頭伸出去,盯著她瞧。


    沒錯,真的就是畫扇!


    畫扇和別的年輕公子一起出來看戲?


    薑涼蟬趕緊看了看那個男的,那個年輕公子長相清秀,一看就是個溫柔的人,凝視著畫扇的眼神也格外柔和,表情也很誠懇,不像是那種約青樓女子出來玩樂的風流登徒子,反而像一個戀愛中的男子,麵對自己心愛的女子,有點不舍,又不忍心強求。


    最關鍵的是!


    畫扇的表情,為什麽也有那麽點嬌羞?!


    現在是什麽情況,兩個人是在依依惜別嗎?


    薑涼蟬趕緊讓車夫停了車,鬼鬼祟祟的躲在簾子後麵盯梢。


    越看她就越明白。


    大事不好了!


    這兩個人現在這是什麽行為?


    這分明就是男女曖昧階段,羞澀的約著一起看電影的行為啊!


    這特麽還了得!


    沈放這是要被綠了啊!


    薑涼蟬死死盯著他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畫扇上轎子的時候,公子想要伸手拉她一把,畫扇好像有點害羞有點不習慣,躲閃開了。


    還好,兩個人還不是戀人或者比曖昧更深一點的關係。


    一切還來得及拯救!


    薑涼蟬叫上車夫,掉頭就往薑府回,什麽勞什子詩社,沒空去了。


    在沈放即將被綠這種大事麵前,楚青就像蜘蛛網一樣,可以被毫不費力的一指頭抹掉,在薑涼蟬的重要度排行等級上,連個蜘蛛絲殘骸的分量都沒有。


    薑雲庭還在家裏眼巴巴的做望姐石,冷不丁一個人風風火火衝進了他的房間。


    薑雲庭定睛一看,竟然是姐姐回來了。


    他一時激動的有些說不出話來:“姐!你真的回來了!太好了我好擔心你去了就……”


    薑涼蟬沒空接他的話,一進來就嚷嚷:“把你最好的新衣服給我,快快快,現在就要!”


    接過他殷勤獻上去的衣服,薑涼蟬什麽解釋都沒有,像一陣風一樣又跑了。


    薑雲庭:……


    薑雲庭淒涼的拿指甲摳著門框,幽幽地對身後的小廝傾訴:“我就知道,她今天一去見那個混蛋,就肯定回心轉意了。你看,肯定是覺得昨天想退婚,對不起人家,連弟弟的新衣服都拿去送了。”


    “可憐我那新衣服,料子太貴了,我自己都還沒舍得穿呢。”


    小廝:“……”


    薑雲庭的院落裏少了一陣風。


    沈放的破落院子裏,多了一陣風。


    沈放還沒來得及看清這陣風到底是誰,桌上就啪的一下多了一身相當華貴的衣服。


    薑涼蟬的話就像蹦豆一樣飛快的蹦出來:“快快快,脫衣服。”


    沈放:……


    “你一大早來,就是來讓我脫衣服的?”縱然已經有點習慣薑涼蟬了,沈放也還是覺得很匪夷所思。


    薑涼蟬一手把那衣服塞進他懷裏,一手強行把他推進內室:“來不及解釋了,你先去把衣服換上再說。”


    薑涼蟬坐在沈放的桌前,喝著沈放的茶,一邊在心裏謀劃著怎麽幫他追人,一邊等著他換衣服出來。


    莫名感覺這一幕她好像在很多小說裏見過,長相絕美但是身世平凡的灰姑娘在參加某個宴會前,被霸道總裁帶到化妝師麵前,大手一揮大錢一灑:“給她做個造型。”


    而她現在翹著腳喝著茶,就像抽煙等灰姑娘出來的霸道總裁。


    就等著灰姑娘換上衣服,乖乖從裏麵出來,露出一直被人忽略的絕世美貌,驚豔全場,閃瞎人眼。


    ……


    直到現在,薑·霸道總裁·涼蟬才忽然清醒過來。


    她以為她是誰啊?沈放那種性子,是她想指揮就能指揮的嗎?


    她是霸道總裁,也得沈放是灰姑娘才行啊。


    薑涼蟬踮著腳尖,跑到內室門口偷聽。


    果然,房間裏沒有任何聲響,沈放沒有在換衣服。


    霸道總裁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門,低聲下氣的問:“那個,沈放,你先把衣服換了行嗎?一會我帶你去個地方。”


    沈放從裏麵淡淡問:“要做什麽?”


    薑涼蟬想了想,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麽說,如果她如實說我帶你去找回場子,追回真愛,估計沈放能再把衣服丟回來,還要說她神經病。


    親身接觸這麽長時間之後,薑涼蟬早就感覺到了,身為虐戀情深話本子男主,沈放卻根本不熱衷於談戀愛,也不癡迷他命中注定的白月光。


    請問,大佬他不務正業不走劇情到底應該怎麽辦?有人有什麽經驗嗎?


    真是男主不急,急死女配。


    薑涼蟬沒說出什麽理由來,還在擔心著沈放是不是會拒絕,卻聽沈放似乎歎了口氣:“你可真能胡鬧,行了,去外麵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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