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次出去,有別的目的,但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許致淳。


    如果真計較起家世,許致淳在許家的身份不比趙綺南低。兩人同為一輩,又分別是兩大世家的嫡係,便是不會交為好友,也不應當像現在這樣兩兩相厭,誰都瞧不上誰。


    趙鸞沅從未問過許致淳來趙府之前的事,但從他平日的言行,也看得出他父母從沒教過他什麽東西。


    他的懵懂不是裝的,像純潔無暇的白紙,那雙眼眸每次看向趙鸞沅時,都讓她心中歉疚加倍。


    許致淳父親是舉世矚目的天才,又是正室所出,在沒出現毀婚一事前,誰都知道他最可能繼承許家。


    ……


    鳳凰閣中內外四季如春,花香陣陣,鳥語啼啼,陽光透過隔扇門,曲折回廊中有假山碧亭。


    許致淳有個親叔父,是他父親的弟弟,叫許晝,趙鸞沅和他有約。


    八角檀木亭下石墩圓整,鋪地的青石板幹淨,點點陽光透過高大樹木的繁盛葉片,地上有斑駁亮光。她輕斟杯熱茶,坐姿端美,長發落在飽圓的胸前。


    趙鸞沅等了一個時辰,許晝才手捧著木匣,姍姍來遲。他一身黑衣襯出高挺的身形,他的步伐穩重,肅殺之氣凜然。


    “出來時有事絆住了,嫂子莫怪。”他的聲音渾厚冷漠,是他慣常的性子。


    微風淡淡吹拂過來,趙鸞沅手中的清茶起了些波動的漣漪,她微抬起眸,道:“我與你兄長尚未成婚,不得亂叫。”


    許晝冷道:“兄長從前要娶你過門,欣喜異常,我不知道那女人來自何處,她配不得兄長。”


    趙鸞沅沒接著談這些事,隻問:“東西可帶來了?”


    她前段日子派人去找了許晝,為的是那支名震天下的檀笙。檀笙是支早就遺失的玉|簫,通體盈潤光澤,進退攻守皆可,在她未婚夫手上,閑少人知。


    許晝點頭,他將木匣輕放在圓石桌上,回道:“家中不能留他的物件,我藏了百年,從沒打開過,找了半天才翻出來,你給致淳吧。”


    木匣幹淨,趙鸞沅抬起隻素手,輕撫匣身上精致的玉蘭花紋,淺淡而熟悉的靈力波動慢慢從匣中浮上來,纏在她修白的指尖,親昵友好。


    她的手微微一頓,許晝了然,道:“他那般喜歡你,連靈力都甚親近於你,怎可能被妖女勾引?”


    “她是致淳母親,又救過我性命,勿要亂稱呼人。”


    “不過是看趙家有難,你顧不了兄長,便私下起了心思。”許晝最看不上這種女人,“兄長糊塗了。”


    “往事已過。”趙鸞沅慢慢收回了手,她沒後悔當初做那些事,自然也不會把內情告訴旁人。


    “我派人去接致淳,他一直不願搭理我,像是隻把你當親人,那女人頭腦當真不清,還敢去麻煩你,”許晝道,“若我是你,理都不想理。”


    他性子直來直往,說起話來從不客氣。


    趙鸞沅讓侍女把木匣抱下去,道:“致淳心思敏感,你總是說這種話,換誰都不想見你。”


    許晝沉默了會才道:“他不回去也好,府內現在烏煙瘴氣,誰也不放過誰,都在爭那個位置。”


    許家主前年走火入魔,靈力衰退,勉強保住了半條性命。許家不同趙家,趙氏子嗣伶仃,大多夭折,活不過二十,到趙鸞沅這一代,隻有趙陵桓一個男兒,許家卻是兒孫滿堂,連娶三門,都生了兒子。


    許晝是家中幺子,對家主之位沒興趣,不關注那種事。但他兄長叔伯眾多,庶出嫡出都一堆,即便什麽都不摻和,也隱約能感受到怪異的氛圍。


    趙鸞沅眸眼微垂,她腰線挺直,手輕整袖口的襟邊,隨後道:“你父親身體康健,他們再怎麽不合,也不會拿到明麵上。”


    風水輪流轉,許家主怕是做夢也想不到有這天。


    許晝嗤笑道:“背地裏的手段我都看煩了,還不如明麵上讓父親評評,連魔族一事沒幾個想摻和。罷了,反正我也管不著,誰上位對我都沒影響,你看好致淳。”


    他在外闖蕩,極少回府,誰也不想管他。


    許致淳反而紮眼些,他的天賦繼承他父親,人在趙家長大,心偏向哪邊還不一定,萬一抱著別的心思回府,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


    趙鸞沅知他所指,頷首問:“今後作何打算?”


    “再出去闖闖。”許晝從胸口掏出一本書,走上前放到趙鸞沅麵前,“一本好曲譜,當我的贈禮,讓致淳好好練練。這裏是趙家的地盤,我不好在這裏久待,就此別過。”


    趙鸞沅同他是交情甚厚,但趙家和許家關係一直不太好,現在除了許致淳的事外,兩人很少見麵。


    她隻慢慢抬頭道:“致淳很好。”


    許晝對她拱手,麵孔冷峻,卻是道了句多謝。他修寒冰之術,天生冰涼。


    小廝領他出去,趙鸞沅看著他的背影,抬手拿起茶杯,輕抿口茶,潤澤朱唇。


    他們雖說是好友,但也不妨礙她利用。連許晝都願回本家,想必許家主的病不是一般重。


    她捂唇咳了一聲,醫女忙讓人下去端碗熱藥進八角亭。


    趙鸞沅身子虛弱,服藥的次數越來越多。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真是超忙,三天兩頭不在家


    第11章


    趙鸞沅以為自己會在鳳凰閣歇上一晚,她因時常出府,終日不停,能歇息便會多歇息。


    但許致淳在家中鬧了起來。


    他不是無法無天的大鬧,也沒對侍女小廝發脾氣,而是從趙鸞沅房間出去後,把自己關在自己屋裏,任誰叫都不應,更別說去大閣主的與橫山。


    侍女本來也不打算管,他隻聽趙鸞沅的話,讓他一個人在屋中靜一靜不是大事。但裏邊不時傳來東西狠狠砸地的響聲,摔得叫侍女心悸,不知許致淳做什麽生這樣大的氣。


    趙鸞沅隻得揉著額頭,讓人備輿架回趙家。


    此次約見許晝,一是為了許致淳,二是想試探許家的態度。許晝在外曆練,性子如冰,回本家一趟不容易,他不接觸族中核心事宜,和趙鸞沅來往的關係便顯得單純些。


    回去的路上,醫女再次和她提起了千淬火的事。


    “家主近些日子疲倦,不如抽出時間休息?挑個用千淬火的空擋,”醫女手裏搭著鬥篷衣,在她旁邊小聲說,“病是不能拖的。”


    趙鸞沅體內的陰寒之氣如何,她比誰都清楚。因體質而出現的雙重影響十分明顯,她修煉速度極快,但修為愈高,寒氣愈重。


    千淬火是味好的補藥,可它要耗上一個月的時間修養,趙鸞沅覺得不行,至少現在不行。


    她纖腰削瘦,咳了一聲,隻搖頭道:“等過些日子。”


    趙鸞沅嚐過那個折磨,如烈火燙燒般,一個月時間,隻是最保守的估計,她沒那麽多空閑。


    醫女心歎口氣,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她腦子一轉,卻又想到了別的法子。


    “公子與您關係這般親近,您何不與他先試試?他那般聽您的話,便是知道您的秘密也不會說出去,再不濟用些消除記憶的丹藥,他肯定記不清的。那女人送他過來,應當早就想過會有這種事。”


    若他母親不想讓此事發生,便不會將許致淳的血能救人一事說出來。


    趙鸞沅頓了頓,回頭看了眼侍女手中抱的木匣,就好像想起了什麽人樣,她徑直收回了視線。


    “她那時已經不行,隻是送致淳過來求我庇護。就算她想到了這些又怎樣?致淳不過是個孩子。”


    許致淳是她寵著長大的,現在也才那麽丁點大的年紀,做長輩的,都不喜自家孩子太早接觸那些不幹不淨的事。


    ……


    趙鸞沅回趙府時,天色已經昏暗下來,淡淡的黑暗籠罩大地,閣樓懸掛紅色燈籠。


    地上擺四角紫檀木圓凳,醫女扶趙鸞沅慢慢下輿架,她的雙手潤白,才剛出來,前邊便有人哼了聲。


    趙鸞沅頭也沒抬,提裙輕走下輿架,開口道:“在屋裏摔了什麽東西?”


    許致淳一個人倚靠高樹,腰掛精致的銀鈴,滿不在乎道:“摔了你讓底下人送的玉珊瑚。”


    他這話在場的人誰也不信,趙府最在乎趙鸞沅賜下東西的,大抵就是他。


    趙鸞沅身子站直,單手背在身後問:“當真?”


    他開口道:“假的,桌上的茶杯自己碎了,同我沒關係。”


    要是不鬧些動靜,她今晚便不會回來,他還要替她輸靈力。


    許致淳走向她,醫女下意識退到趙鸞沅身後,給他讓出位置。


    趙鸞沅抬眸看許致淳,輕訓兩句:“昨天說了我晚上不一定回來,怎麽還鬧?下次不能再這樣。”


    他倒是沒鬧了,拉過趙鸞沅的手。


    燈籠中的燈光照在地上,燈籠下的流蘇隨風搖曳。


    許致淳離她近些,他滿臉不痛快,在她耳邊道:“我最討厭你一句話不說偷偷離開,你既有事要走,為何不叫醒我?上次去中立之地也是這樣,我實在不喜歡。”


    他的話隻有她能聽見,趙鸞沅輕歎氣,紅玉石耳墜微微晃動,長直的黑發垂在細肩上,她開口道:“你這還真是個小霸王,連我都要管上了。”


    她任他暖和的大手握住自己,回頭看醫女,“把東西放到公子屋裏。”


    醫女行禮應是,轉過身,讓侍女回輿架拿木匣。


    許致淳抬頭,目光掃過輿架,問她:“什麽東西?”


    “你回屋便知。”趙鸞沅輕抽出手,領他往回走,“日後要是再鬧這種小性子,東西我就扣下了。”


    許致淳跟在趙鸞沅後麵,沒再說話。微風輕揚,空氣中含淡淡的涼意,他往回看了幾眼,察覺到了微淡的靈力,熟悉又陌生,與他體內的有些相似。


    他身體和普通人不一樣,為了維持某種平衡,所以對這些靈力的變化最為敏感。


    趙鸞沅發覺許致淳不做聲,腳步微停,許致淳也停在原地。後邊的侍女在拿東西,動作安靜,飛馬的馬蹄輕輕著地,尾巴輕甩。


    天色還是昏暗的,趙鸞沅衣著單薄,係帶緊束纖腰,鬥篷衣還在輿架中。淡白的麵龐俏弱,卻是無奈居多,她胸口不舒服,捂唇又咳了一聲,道:“有些私事我若不說,你和綺南都不用碰,知道嗎?”


    他一直都是個敏感的孩子,從以前到現在,一直沒怎麽變過。


    許致淳上前扶她,好像方才的事沒發生過。他的靈力為她暖身子,應下她的話後,又低聲道:“你才喝過藥沒多久,身子應當很好,不該是現在這樣。”


    “無礙。”趙鸞沅沒騙他,“老毛病。”


    許致淳緊皺著眉,回了住所也沒鬆開。侍女今天才看他麵無表情離開,又見他現在這副模樣回來,心中不知怎地怵得慌。


    她們都覺這位許公子太過得寸進尺,遲早有一天會惹怒家主。


    趙鸞沅輕坐在羅漢床上,腳下的絨毯幹淨軟和,她倒沒理伺候的侍女想些什麽,擺手讓人都下去,隨後才抬頭問許致淳:“你樣子不對,誰又招了你?”


    許致淳俊眉依舊緊擰,他手撐床上小幾,低下頭,突然嗅她身上的味道。


    趙鸞沅愣了愣,潔白的臉頰和脖頸都被呼出的熱氣弄得有些癢癢,她訝然道:“致淳?”


    他沒有停,單手緊摟她纖細的腰肢。


    “你身子本就陰寒,但這不像是你的寒氣。”他的鼻息停在她的細肩,又抬頭看她,“你和誰接觸過?”


    作者有話要說:蘇文,短文,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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