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楸一片心思全在省察藥方上,更是專心凝意思索個中細節,唯恐露了機要,一時也未能留心宮女控訴青鴻之言,隻隨口喝到,“先不要囉嗦這些!再去問問那邊可有緊遵我先前叮囑!事到今時……也須請王上反思,可曾有一星半點的疏漏?即刻使人去細細問了,再來回我!”


    宮女見主上麵色白如清霜,額角滲出細密汗珠,不覺惶惶,“夫人!可是身上不適?怎麽就……”


    “先去韶華宮!”妘楸打斷宮女關問,令其速去,又獨自喃喃,“若過了子時無用可也枉費心血……”


    宮女見如此也不敢再耽擱,隻能放下手中所有,奔去行事。


    妘楸自覺體力難支,又不甘使心血空付,隻能勉力坐在殿上,等候韶華宮再傳消息。


    不時,又有宮女來報,“菱花院鄭良人來向夫人請安。”


    妘楸不覺蹙眉,心焦之外又添煩鬱,吩咐說,“將我昨天備下的禮物贈與鄭良人!就說……就說我今日身上不適,令其先行退去。待改日我再請她來品茗弄香、閑話春秋。”


    宮女捧上禮物出去傳話,不時又進來,為難道,“鄭良人說她也備了禮物給夫人,想當麵呈贈。”


    妘楸無奈,知是推不掉的纏磨,沒得白費唇舌、空耗時光,也隻能強打精神,傳其入見。


    隻為先前所聞,妘楸推斷這鄭家女子絕非善類。她不過是看在鄭鳴也算守諾的份上,再者真若棄之不顧屬實有傷君王聲譽,蔚朔也必為此愧疚難安,這才肯收她入宮,隻當養個活物。


    鄭嬌原是鄭鳴獨女,自幼喪母,在幾個庶母手上長大,自是得父親專寵溺愛,庶母們對此嫡女更是阿諛奉承,以致養就她專橫跋扈的性子。世人不敢娶為妻室,可也不隻是為著鄭鳴身後罵聲不絕,大抵也是為這女子自有聲名在外。而今又沒了庇護、尊名盡失,惟剩一地惡名!


    宮女引鄭嬌入內,妘楸氣力難撐,也隻淺淺瞥過,隻見霞衣翠裙、金釵銀鈿,上有步搖晃晃炫目,下有環佩叮當喧耳!隻此一瞥,妘楸就覺莫名躁鬱,仿似被甚物堵住了心口!


    而鄭嬌此來,目的之一也正是為窺探自己好奇已久,備受世人爭議,卻獨得君王專寵的後位不二人選倒底怎個模樣!故而她一入殿上,屈膝禮行得那是草率之極,瞻望禮卻是專注異常!


    果然狐妖顏色!她心底驚呼。卻也猶勝狐妖顏色!她所能見識的女子姿色也不過是宅中那些個終日爭風吃醋的庶母!故而乍見眼前絕色容顏,一時間竟也想不出還有什麽可以類比!隻怕是狐族之首!必是個千年赤狐!修得這等顏色何苦要來人間?飛升仙列豈不逍遙!可惜了!


    妘楸見她自管呆呆站著,半晌音隻是凝目不語,也就無意擾她,自顧調息歸元,以定精氣。


    鄭嬌賞看人間絕色好一會,總算略平豔羨嫉恨之心,方幽幽道,“楸夫人相貌合該做仙子!滯留我王身邊確實可惜了!莫不是想要圖謀什麽?我可告訴你,我東越子民絕不是好誆騙的!”


    妘楸訝異,聽她語氣很似稚童狂語,可她話裏意思又似乎別有所指!重又定了定神,想來應是自己多慮了,於是撐起笑意,半是戲謔半是正經回道,“流落此地,我也是身不由己!並無圖謀!鄭良人自可放心!你看了半晌,想是已足了好奇之心。若再無旁的事,就先退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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