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上那個已經不用看了,傷口都裂開了,豔紅的鮮血不僅浸透了上頭的紗布,還將這孩子半邊的小臉都給染紅了。


    “數次重傷,加上受驚過度,恐怕……”雲祁有些不太敢說出那個答案。


    “說。”藍袍青年垂頭看著懷中那看似乖巧,其實已然失了魂的孩子,有些無法想象她究竟經曆了些什麽。


    “恐怕有些危險。”


    “能救嗎?”


    “自然能,可成功率不足三成。”


    這麽小的孩子,身子骨本就不比大人強壯,在受了那接二連三的重傷之後,不僅沒有好好修養,還傷上加傷,此時又遭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說句難聽的,三魂都沒了六魄,想要救回來,真的有點懸。


    特別是她還太小,又沒有修煉過,無法承受得住靈丹的藥力,隻能用草藥做成的藥劑一點點地醫治,好得更是緩慢。


    “既然能救,那就救。”


    似乎沒有聽到雲祁所言的三成之論,藍袍青年果斷地下了決定,全力救治這個孩子。


    除了唐糖,其他的兩百九十九個孩子雖然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驚嚇,但身上卻沒受什麽傷。


    而且大部分都還記得自己家住何方,少部分記憶模糊的,也能說個大概地址,去當地打聽打聽有沒有丟孩子的人家,很容易就能找到他們的親屬。


    既然如此,藍袍青年等人便送佛送到西,多花費了一些時日,將這些孩子都一一地給其父母送了回去。


    送到最後,竟是隻有仍呆愣愣的唐糖被留了下來。


    因為她被嚇傻了,連話都不會說,自然也無法告知藍袍青年他們,她家人的住址。


    而且在被救出來的第二日,唐糖就發起了高燒,身上的傷勢還因為高燒而加重了。


    這麽小小地一團,可憐兮兮地窩在寬大的床上,奄奄一息,實在看得人揪心不已。


    “大師兄,孩子們已經全都送回去了。”藍袍小道士來到藍袍青年身旁,壓低了聲音稟報道。


    並非他不想大聲說話,實在是床上的小可憐還在睡著,他不忍心也不敢吵醒她。


    “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藍袍青年略一點頭,隨後示意藍袍小道士可以走了。


    不過受了‘逐客令’的藍袍小道士卻不肯走,他猶豫地看了看床上的小可憐,見她睡得沉,這才放心地小聲問道:“大師兄,這個孩子,你打算怎麽辦?”


    嘴上問著話,他的目光還忍不住落在自家師兄被抓得緊緊的食指上。


    自那一日被抓了衣襟之後,這小可憐就跟賴上他家大師兄了一般。


    大師兄去到哪裏她就抓到哪裏,就算大師兄脫了那件被抓住的衣服,她都能換成抓大師兄的手指,反正就是死活不肯放開。


    麵對如此情況,一貫冷清孤傲的大師兄居然還好脾氣地縱容了。


    例如此刻,小可憐明明都睡著了,正是大師兄抽身的最好時機,可大師兄卻還是安靜地陪伴在她身邊。


    這讓藍袍小道士不得不感歎,自家大師兄原來隻是瞧著麵冷,實則心熱,心地善良得不行。


    也不知道那些被藍袍青年無情地斬殺於劍下的幽魂們若是有幸知道了藍袍小道士此刻的想法,會不會委屈地痛哭出聲。


    若是此人善良,那他們便是那十世大善人了!


    “帶回去。”


    “什麽?”還沉靜在自己思緒中的藍袍小道士驟然聽到自家大師兄的回答,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


    “找不到她的家,那就帶回去。”藍袍青年耐心地又多解釋了一遍。


    這次藍袍小道士倒是聽懂了,可他卻寧願自己沒有懂。


    “帶回去,那誰來照顧她?這麽小的孩子,若是有靈根便罷了,留在門內做個弟子也好,若是沒有靈根,那該這麽辦?”


    雖然不忍心打擊大師兄,可改考慮的現實問題還是得考慮。


    不過這些所謂的問題,在藍袍青年眼中根本就不是問題:“我來養。”


    “什麽?!”這次藍袍小道士是真的震驚了,因為太過驚訝,他的嗓音忍不住拔高,驚動了還在熟睡中的唐糖。


    第10章 糖寶蘇醒


    “娘……”唐糖正睡得迷迷糊糊地,突然被一道驟然拔高的聲音給驚醒了。


    身上很痛,最依賴的人還不在身邊,本就處於不安中的孩子忍不住哼哼唧唧地呻/吟起來,帶著細弱的哭腔。


    不過此時的藍袍青年等人卻無心去關心她的泣哭,因為他們此刻的注意力,都被唐糖終於能開口說話這件喜事給吸引過去了。


    “原來這小可憐會說話啊!”藍袍小道士率先驚喜地高呼起來,結果又嚇到唐糖。


    頓時,屋內屬於幼童的哭聲更大了。


    “閉嘴。”藍袍青年冷冷地甩了個眼刀給藍袍小道士,成功讓他消了音。


    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藍袍小道士趁著大師兄全副心神都落在那小可憐身上的時候,腳下悄悄地一步步往外挪。


    近了,更近了。


    一直小心翼翼地挪到門口,他才像是一下子解除封印一般,飛快地甩下一句:“我去叫雲祁師兄過來。”


    然後就跟兔子似地撒歡兒地跑了。


    雖然屋內少了一個人,可唐糖也被完全吵醒了。


    她睜開雙眼,尚帶著淚珠的澄澈眼眸,直直地望進那坐在自己床邊,正低頭俯視自己的陌生男子眼中。


    “你是誰?”剛一開口,唐糖就感覺自己的喉嚨一陣幹澀,還有點刺痛。


    這是太久沒喝水的緣故。


    糖寶想喝水。


    這個念頭剛剛在心底升起,下一刻,一杯溫熱的清水就被送到了唐糖的唇邊。


    “唔……咳咳……”她下意識地張口喝水,喝得有些凶,還小小地被嗆了一下。


    “慢點喝,無人跟你搶。”


    低柔的話語伴隨著背脊上一隻溫暖大掌的溫柔撫慰,喝著喝著,一滴晶瑩的淚珠就砸落在水杯裏,漾起一圈圈小小的波紋。


    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越來越多的淚珠掉落,還伴隨著細微的抽泣聲


    可那咬著水杯的小嘴卻不見鬆口,小米牙用力地啃在杯沿上,不讓人拿走,像是一隻生怕有人來搶食的鬆鼠一樣,一邊哭還一邊努力護食。


    “就這麽委屈嗎?”


    被盡量柔和的清列聲線中透著幾分無奈,緊接著唐糖就感覺自己被一隻堅硬有力的手臂,溫柔地攬進一個透著淡淡梅花冷香的懷抱中。


    “乖,再哭一會,哭出來就不怕了。”一下下輕輕地拍撫在背脊上的手,熟悉得宛若母親的撫慰一般,一下子就打開了唐糖內心的開關。


    她哇地一聲大哭出來,像是個在外受了欺負的孩子一般,一找到可以依靠的大人,就忍不住嚎啕大哭,借此述說內心的恐懼與委屈。


    藍袍青年全程隻是笨拙而溫柔地抱著懷中這顆軟綿綿的小團子,安靜而耐心地等待著她哭完。


    讓她一點點地借著洶湧的淚水,排出心底的恐懼。


    不知過了許久,久到雲祁都來到屋外站到腿酸,唐糖的哭聲才漸漸微弱下去,直至停止。


    一聽裏頭的聲音終於沒了,立在門口當了好一會兒雕像的雲祁才總算是鬆了口氣。


    他無聲地向著沉默望來的大師兄打了個手勢,一得到對方首肯,才敢邁步進屋。


    “睡了?”怕驚擾到孩子,雲祁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話。


    “還醒著。”藍袍青年稍稍將埋首在自己懷中的小團子拉開一點,然後雲祁就這麽措不及防之下,對上了一雙紅彤彤的兔子眼。


    雖然眼睛被哭紅了,還略微有一點腫,可雲祁一見到這孩子的麵容,還是不得不在心底感歎一句。


    果然長得好看的孩子不管做什麽都漂亮可愛,哪怕是最狼狽的時候,都可愛到讓人想將她搶回家養。


    似乎是察覺到雲祁的目光有些危險,唐糖又怕怕地將小腦袋埋進藍袍青年懷中。


    “糖寶怕怕的。”奶氣的嬌嫩嗓音軟糯糯的,聽得人心都化了,恨不得將這可愛的小團子捧在手心裏使勁地寵愛。


    難怪小師弟跑回來說大師兄想養這顆小團子,現在連他也動了這份心思。


    不過從大師兄手上搶人,他還沒那麽好膽。


    小命要緊!


    反正團子都確定要帶回去了,總有拐來玩的機會。


    心裏算盤打得劈啪響,表麵上雲祁還是一本正經地給唐糖把脈,檢查身體。


    從前唐糖跟人打架收拾或者生病了的時候,娘親請來的大夫也會這麽幫她看病,所以唐糖很配合,讓伸手就伸手,讓張嘴就張嘴,讓吐舌頭就吐舌頭。


    末了,還乖巧地對著雲祁道了一聲謝:“謝謝大夫。”


    “哎喲,這孩子怎麽這麽乖。”


    才打了個照麵就被小團子的可愛成功收服了的雲祁,忍不住頂著自家大師兄冰冷的目光,伸手快速地在唐糖白嫩嫩的小臉頰上輕輕碰了一下。


    冰冷地掃了一眼膽大包天的雲祁,藍袍青年抱著唐糖側了側身,將她往裏頭藏了一些,免得總有些奇怪的人想來覬覦他家的團子。


    “你叫糖寶是嗎?”他記得剛剛團子就是這麽自稱的。


    “嗯嗯。”


    唐糖想了想,娘親舅舅他們一直都是這麽叫自己的,所以就乖乖地點了頭。


    “糖寶,你可還記得你家中有什麽長輩親人?”


    他要養這孩子的前提是她找不到家,亦或者家中無人,無處可去,若是這孩子還能記得家裏人,那自然還是將她送回到她父母親人身旁比較好。


    這是在問她家裏有什麽人?


    唐糖掰著小指頭,認真地一個個數道:“糖寶有娘親,有舅舅,有舅母,還有奶嬤嬤和綠綠、藍藍……”


    凡是認識又關係親近的,都被她給數了一遍。


    至於某位生而不養的人?


    則早已被她給忘到哇爪國去了,自然不會提及。


    “糖寶還記得這些人住在哪裏嗎?”耐心地聽唐糖數完了人,藍袍青年才再次問了一個關鍵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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