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淑蘭在一旁說到:“王姊,你當得的。我們家揭不開鍋的時候,沒有你接濟我們還不知道怎麽抗過來呢。而且硯哥兒上書院用的銀錢青牛還幫了大忙,否則哪有硯哥兒的今天。”


    “那是硯哥兒自己有本事,不像我家青牛,當年在私塾才待了一個月就被夫子打發回來了。”


    王青牛聽到這話,摸著後腦勺憨厚的笑了起來。其餘人也笑開了懷。


    “王姊,我們今天來可還有一件事呢。”說著,白淑蘭朝陸秋歌看了一眼。“我想讓秋歌和你認個幹親。”


    王氏怔了一下,繼而笑的嘴都咧開了。“好啊,能有這麽一個標致的閨女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寧硯回頭笑道:“秋歌,還不叫幹娘?”


    陸秋歌往前走了兩步,然後跪倒在了王氏身前,鄭重的磕了一個頭。


    “秋歌拜見幹娘。”


    “快起來,快起來。”王氏忙彎腰將陸秋歌拉起來。“青牛,你快去我房裏取錢,包兩個紅封來。”


    “哦,我這就去。”王青牛走出去兩步,又停住了,回頭憨厚的問道:“娘,俺以後是不是就有妹子了?那俺要不要也包一個紅封?”


    “當然是。”


    “好嘞!”說完,王青牛便樂嗬嗬的去包紅封了。


    “王姊,那等秋歌出嫁,你就是她的娘家人了。”白淑蘭笑眯眯的說到。


    陸秋歌和寧硯兩人悄然紅了耳朵。


    “出嫁?”


    “硯哥兒要給秋歌一個名分。”


    王氏一拍腿,高興的說到:“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我就知道硯哥兒是個疼人的。”


    “那我們就這麽說定了?”


    “定了!定了!”王氏看著寧硯和陸秋歌,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再般配不過了!”


    **


    一晃眼,時間就到了元月十五,上元節的日子。


    上元節也就是俗稱的“元宵節”。鳳鳴縣城雖小,但也是有燈會的。從來沒見過燈會的寧硯便看著陸秋歌一起到了鳳鳴縣來看花燈。


    而就在這一天,一紙來自京城上元府的詔令傳到了鳳鳴縣。年假休沐才結束沒兩天的管縣令隨即就張榜向全縣的人告示。


    寧硯在看到這紙告示後,過節輕鬆愉悅的心情漸漸的淡了下去。


    他知道,章嚴維的變法序幕在這一年之始的日子拉開了……


    站在官府告示前,寧硯一字一句的認真讀完了告示。


    告示一共說了兩件事情。第一件是自今年始,改年號為“太初”,僅從這一點就能看出在位的這位皇帝變法革新的願望。


    第二件事是頒布了一條法令——考察法。考察法共涉及了三個方麵。一考察官員,無作為者降職或罷免。


    二考察有爵位之人,無作為無貢獻者降爵兩等,後世累計。三考察國子監太學生,課業不合格者革去太學生身份,著各府縣擇優貢以充實國子監。


    寧硯原先就是研究曆史的,上下五千年,他看過太多的變法革新,成功的,失敗的,國內的,國外的,數不勝數。換句話說,他可以算是處在“上帝視角”。


    他清楚,章嚴維頒布這條法令的目的既為清除政敵,掃清障礙,又為提拔真正有才幹的人進入朝廷,成為變法力量的一部分,同時可以減輕朝廷“冗員冗官”的現象。


    但如果讓他來做,第一步他隻會先做考察法的第一條,斟酌做第二條,押後做第三條。


    因為國子監這個機構太特殊了。其中的太學生十分之九都是從官員子弟中選出的“蔭生”,類似他這樣的“優貢”太少了。


    誰家沒一兩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子弟?國子監就是這些人的出路。他們從國子監肄業後,家裏動用一點權力,便可以謀的一份不錯的差使。而章嚴維變法要動的就是這些人。


    為官者除了為自身外,就為了福澤子孫後世。章嚴維要斷了他們這方麵的路,他們怎麽可能不反抗。


    一二條動的是一部分人的利益,那第三條牽連的就廣之又廣了,幾乎就是站在了整個官僚階級的對立麵。


    章嚴維的出發點絕對是正確的,但在變法的一開始就這麽做,卻不是一個明智之舉。龐大的阻力很可能會讓變法舉步維艱,甚至是中途夭折。


    看到寧硯在看到告示後漸變嚴肅的麵色,陸秋歌關切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寧硯搖了搖頭,臉上重新帶上了笑意,拉著陸秋歌的手往一邊走去。“我們去那邊看看,好像有猜燈謎。”


    陸秋歌怎麽會看不出寧硯在轉移話題,被寧硯拉住走出一段距離後,陸秋歌反手拉住寧硯,然後輕輕的捏了兩下。


    “硯哥兒,不管怎樣,我和娘都在你身邊。”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寧硯的心出奇的定了下來。


    **


    半夜回家後,寧硯久久未能入睡,便披衣去了書房。點上蠟燭,坐在書案後想給章嚴維寫一封信。


    但在落下“章公親啟”四個字後,寧硯又將筆放下了,歎了一口氣,呢喃道:“是我想當然了。”


    不說這封信能不能送到章嚴維手裏,就算是能送到,章嚴維又怎麽可能會聽他的。他現在的身份是什麽,一個尚未加冠的布衣罷了。


    在章嚴維眼裏,他就是一個毛頭小子。一個毛頭小子卻妄想議論朝政大事,不是貽笑大方又是什麽?又怎麽可能聽他的。


    將蠟燭吹滅,借著月光走回了寢室,睡前,寧硯在心裏暗道了一句:“隻希望皇帝變法的決心夠堅決……”


    隻有最高統治者不遺餘力、態度強硬的支持,章嚴維才能將政令推行下去。否則,章嚴維隻能黯然離場。


    ※※※※※※※※※※※※※※※※※※※※


    ps1:變法會結合王安石變法與張居正改革來寫,本章的“考察法”源自張居正的“考成法”,根據需要做了改變。人無完人,章嚴維變法中肯定會出現很多問題,當到這個時候,我們的主角就該登場了。


    ps2:上章的評論我看了,謝謝大家~鞠躬~


    第19章 會試


    元月十五過後,年節就到了尾聲。寧硯也將心思都收了回來,專心準備會試。


    會試不用考試帖詩,寧硯也算去了一個短板。他將重心從四書五經之上移到了史論與策論,這才是會試的重點。


    史論是寧硯最需要下功夫的地方。這個世界,從三國時期曆史便開始偏移。到現在為止,中間有近六百年的曆史。


    六百年發生了多少大事件,出現過多少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人物他都不清楚,缺漏的實在是太多了。這些,他都需要在接下來的三個月中補回來。


    為此,寧硯專門給自己定了一個學習計劃,開始了規律的早起晚睡的生活。好的是一月過後,天氣已經開始回暖,不用讀一會兒就得去火盆旁烤一會兒。


    寧家書房中的各種典籍涉及的範圍極廣,史料也很豐富,寧硯就一點點補充著自己缺失的那段曆史。


    書房中還有不少寧伯生為官時留下的手劄,記載的是寧伯生對一些朝政的看法和認識,讓寧硯從中了解到了大涼朝如今的基本情況。


    白駒過隙,時間飛逝,轉眼間陽春二月都已經過去了一大半。


    “扣扣”,敲門聲響起,寧硯視線也不從書上移開便直接開口道:“秋歌你直接進來就行。”


    門被打開後,陸秋歌站在門口說到:“硯哥兒,管家小六來找你。”


    寧硯聞言,便放下了書。“我這就來。”說著,寧硯在左手旁取了兩張折疊整齊的紙起身出了書房。


    陸秋歌跟在他的身旁,看到寧硯眼底淡淡的青黑色有些心疼。“硯哥兒,別太累到自己了。”


    寧硯點頭道:“嗯,我知道,今天我肯定早點睡。”


    但陸秋歌看他隨意的樣子就知道他沒將自己的這話放在心上。在心底輕輕歎了一口氣,便開始尋思中午做什麽飯給寧硯補身體。


    在堂屋侯著的管小六一看到寧硯的身影出現,堆起了笑容就走上前。“小六子見過寧公子!”


    寧硯指了指椅子道:“坐下喝杯茶?”


    管小六連忙擺手。“不了不了,少爺還在等著我呢。”他是什麽身份,怎麽可能敢坐那喝寧硯的茶。


    “你把這個給他就行。”寧硯將那兩張紙遞給了他。


    小六子雙手接過,然後又遞上了一個錢袋。“這是這個月到現在為止的分利,一共二十兩三百四十五文。”


    寧硯接過錢袋還驚訝了一下。“這麽多?”


    管小六解釋道:“我家老爺這個月去廣安府了,所以書就賣的多了一點,錢也就多了些。”


    他口中的書,是寧硯口述,管光武寫出來的。


    管光武自從那天放下話後,真的如他說的那樣,將他給他講的《封神演義》寫了出來。在寫書的時候,他以前不務正業看的那些誌怪記神的書派上了用場。


    他將寧硯講的隻有骨架的故事充實豐滿,寫成話本,印刷成書。然後利用他那個親生的爹的商路將書給賣了出去,銷量還十分可觀。


    雖然除了故事主線還在,已經和原著差到了十萬八千裏,但在這個時代,絕對是開先河的書。難登大雅之堂,卻足夠抓人眼球。


    管光武也沒有忘記他之前說的話,將賺的錢兩人五五分賬。寧硯就待在家裏學習,卻每月都有一筆收入入賬。


    開年的第一個月,寧硯就從一個當地一個鄉紳那裏花六十兩買了十畝良田,旱地與水田各五畝。


    一般良田的市價在七兩到八兩一畝,但那名鄉紳有意結交寧硯,就六兩一畝賣給了他。


    將田買回來後,寧硯就全部租了出去。當時他還笑自己真的成了一個古人了,有錢不做別的,就買地。


    管光武喜歡上了寫話本,好在書中滿足他求仙問道的願望,還給自己取了一個“文武散仙”的渾號。


    而寧硯喜歡上了這種坐著收錢的感覺,於是兩人一拍即合,繼續合作了下去。


    他看過的小說不少,雖然不能將所有情節、人物都記住,但記幾個主要人物和劇情的大致走向還是可以的。至於具體的內容,就可以交給管光武自由發揮了。


    他交給小六子的那張紙上就是他給管光武的第二本書——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這本可以說是開了仙俠小說先河的著作。


    上麵記載了幾個主要人物和故事的開頭以及結局。至於其他的,記憶早就模糊了。他就自己想象寫了兩三個情節的大綱,用來給管光武啟發思緒用。


    接下來怎麽寫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情了。他隻需要坐著等錢來就好。這本不行,那就下本繼續,反正他還有的是想法。


    管小六走後,寧硯從錢袋裏摸出了一塊銀錠塞到了陸秋歌手裏,笑嗬嗬地說到:“拿著存點私房錢,我知道女人有錢會心安幾分。”


    陸秋歌被逗笑了,彎著眉眼問道:“你知道?你從哪兒知道的?”


    寧硯玩笑的道:“反正我就是知道。以後啊,我每個月都要幫你存私房錢。要是哪一天我對不起你了,你就用錢雇人揍我一頓出氣。”


    陸秋歌看著那雙清亮的眼睛,心底顫了一下,然後輕輕的攥緊了手中那錠銀子帶著溫度的銀子。


    **


    二月二十八日,已經收拾好行囊的寧硯便啟程進京趕考。這次要去的時間更長,交通工具的落後,光是一來一去路上便要花費一個月的時間。


    再加上考試、等放榜的時間,等他回來的時候,春天都變夏天了。怕分別的時候不舍,寧硯在天還未亮的時候就稍稍的出發了。


    他不知道的是有人起的更早,一直默默的目視著他離開,然後躞蹀回房,擁被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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