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覺得吧,這真的是很墨菲定律了啊。


    “你想知道我為什麽會生下墨非?”


    這個問題,謝靈境自然是考慮得很清楚的,所以她轉了身,望了宋君臨,泰然自若:“因為我覺得,上帝從我身邊帶走了一個親人,而墨非,就是他送來陪我度過那段難過日子的。”她鄭重道,“他是我的天使。”


    宋君臨瞧著她的神情,很認真,不像是在說笑。


    他於是上前一步,身高優勢使得他得以居高臨下,垂了眼,去看謝靈境:“所以,”他猶疑了好一會兒,方才道出了這句難以啟齒的話,“你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


    謝靈境知道,就這樣承認,會有多傷他的自尊,他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單是說出剛才那句話來,大概就已經耗盡了他為數不多的一點卑謙了吧。


    但她還是抬了眼,望著他認真道:“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休息室的門冷不防地被人推開,謝靈境正背對著站在了門後,一時沒有留神,眼看差點就要被撞上。好在宋君臨反應夠快,伸手拽了她一把。她一個踉蹌,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裏。


    這可真是所料未及。有那麽一秒鍾,謝靈境腦子一空。


    宋君臨可能自己也沒有察覺到,他的心跳,較之先前,明顯快了許多。他隻注意到,懷中人溫軟的身軀,細軟的發間,還是四年前熟悉的橙花味。


    於是沒來由的,他的心,也跟著柔軟了一下。


    “啊,對不起,我不知道……”推門進來的肇事者,忙不迭地道歉。


    隻是在抬頭看清麵前的兩個人時,肇事者臉上的歉意,瞬間又轉為驚訝:“靈境?”


    謝靈境這才反應了過來,她從宋君臨懷裏起來,退後一步,下意識地抬手理了下壓根沒有亂的長發,轉身看了麵前的肇事者,笑著打招呼:“菲爾德醫生。”


    “這位不是……”菲爾德醫生看了她身後的男人,眉頭輕蹙。


    謝靈境趕緊為他們介紹:“這位是宋先生,是卡羅爾醫生的客人,被邀請來醫院參觀的。”又轉而介紹菲爾德醫生,“這位是心外科的主治,菲爾德醫生。”


    “你好。”他二人彼此禮貌地握手問好。


    謝靈境倒是很感激菲爾德醫生的及時出現。她揚了揚手機,無事當作有事:“我得去看下病人了。”她說著,轉身要走。


    “我也該回會議室去了。”這個時候才突然間有了時間概念的宋君臨,也這樣說著,抬腿跟了上去。


    獨自一人被留在了休息室裏的菲爾德醫生,滿頭的霧水,在看見那兩個人並肩而行的背影時,瞬間清明。


    “嘿,靈境。”他喊道。


    待謝靈境轉身,他方揚起足以媲美好萊塢男演員的燦爛笑容,問道:“上次我送給墨非的恐龍手辦,他還喜歡嗎?”


    謝靈境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順口答道:“挺喜歡的呀,謝謝你了。”她保持著禮貌。


    “喜歡就好。”菲爾德醫生燦爛地笑,“那下次我帶他去恐龍博物館吧,他肯定會高興。”


    在聽見身邊某位人士似笑非笑的一聲冷哼時,謝靈境就知道,眼前這上演的,究竟是哪一出戲碼了。


    但出於禮貌,她還是微笑著點頭:“沒問題,等我回去問問墨非。”


    “行,那我們到時再聯係。”菲爾德醫生瀟灑地一揮手。


    好巧不巧的,回去產科病房的方向,與會議室同路。


    沉默地走了一段,宋君臨的視線,始終縈繞在謝靈境的白大褂上。老實說,乍一瞧見她這身打扮,他就主觀地做出了判斷:再沒人比她更適合這一身了——尤其是裏頭的那一抹粉。


    “你們,是在交往嗎?”眼看會議室將近,他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問出了口。


    謝靈境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是在說菲爾德醫生。


    她沉吟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沒有。”


    她不是情場高手,但那也不意味著,菲爾德醫生對她如何,她一點也看不出來。她無意於同男人周旋,無論是菲爾德醫生,還是他宋君臨。所以麵對他們時,她總是誠實的。


    隻是她沒想過,她的誠實,有時候在旁人眼裏,也不失為坦蕩。而坦蕩的女人,通常都有著一份瀟灑的性感。


    無意識流露出的性感,比刻意為之的,往往更叫人欲罷不能。


    宋君臨明白這一點,他當然也清楚,同為男人的那位菲爾德醫生,顯然也明白。


    “那他就是在追求你了。”他肯定地說。


    謝靈境下意識地頂嘴:“怎麽,你介意啊?”仿佛還是四年前,她還是蘇黎世z大的交換留學生。所以這順溜的話一說出口,她自己也愣了下。


    宋君臨倒不覺得有什麽意外,他反而停下了腳步,很是認真地一點頭:“對,我介意。”


    可能是覺得他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認真視線過於炙熱了些,謝靈境移開了對視的眼:“可我不介意。”這話說得,她自己都有點心虛。


    可她又在心虛些什麽呢?


    “你不介意什麽?”宋君臨一步跨到她麵前,將她逼至牆邊,話音帶笑,“是不介意那個菲爾德醫生追你,還是,不介意我介意那個菲爾德醫生追你?”


    這繞口令似的問話,叫謝靈境很想翻給他一個白眼。


    “這裏是醫院。”她提醒道,注意到不遠處的走廊上,已有她認識的同期醫生們,正好奇地望著他們這邊,甚至在對上謝靈境視線的時候,還做出了很是八卦的表情來。


    宋君臨卻不為所動,他欣賞著謝靈境在瞪向他人時露出的凶狠眼神,頗有點掌控大局的架勢。


    他看上的女人,自然不是簡單的。


    “我就最後一句話,”他簡單地宣布,“從這一刻開始,追求你的人,又多了一個。”


    這一句話說完,宋君臨未再停留,轉身走向了他離開許久的會議室。


    隻是才走了一步,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麽,轉身,優雅地笑:“替我謝謝那位菲爾德醫生。”


    這次,他是實實在在地,終於進去了會議室。


    謝靈境一個人靠牆站著,愣了半天神,還是白大褂口袋裏的手機響了,她才回過神來。


    是來自莉茲的消息:來神經外科,送你份大禮。


    她握著手機,輕輕哼笑了聲,也不知是在笑哪一個。


    作為神經外科的頭,莉茲理所當然地,擁有自己的一間辦公室。


    謝靈境推門進去,就被她掛在看片燈前的一張片子給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


    “這是……”她指了片子,疑惑地看向正立在片子前的莉茲。


    莉茲轉頭,看了她一眼,臉上是幾分失落的笑:“這就是我說的大禮。”


    “膠質母細胞瘤。”謝靈境平靜地說出了這個醫學名詞。


    患者的症狀已經在片子上顯示得很明顯了,狀如蝴蝶扇翅,同行常稱:惡魔蝴蝶。


    這種蝴蝶狀膠質瘤,是一種生長迅速的惡性星形細胞瘤。一般來說,患上這種腫瘤的患者,極少有能生存下來的。尤其,看這位患者的片子,已經是晚期。


    進卡羅爾醫院這麽久了,謝靈境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棘手程度的腫瘤。至於莉茲為何稱其為大禮,她算是明白了。


    “他是我高中時候的曆史老師,”莉茲關了看片燈,轉身,平靜地敘述,“是個非常才華橫溢,又幽默感十足的人,他能說清楚,任何一段時期的曆史。不瞞你說,”她對謝靈境笑道,“我高中時候,學的最好的一門功課,其實就是曆史。”


    莉茲從來都不是會如此多愁善感,回憶過去的人,所以當她說起自己的高中生活時,謝靈境有一點糊塗,她到底,是想要表達些什麽。


    “如果不是因為家裏的原因,我大概,會選擇專修曆史吧。那現在的我,可能就是在哪個博物館裏,對著片小石塊研究了。”莉茲繼續說笑。


    謝靈境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隻好說:“你現在也是個優秀的外科醫生。”


    莉茲笑著偏了偏頭:“那當然。”隨即還是有些遺憾似的,歎了口氣,“不過,克勞斯先生卻是第一個跟我說,你也可以選擇成為一名曆史學研究者的。”說著又自嘲,“不過你看,顯然我並沒有聽從他的建議。”


    她說了這麽多,謝靈境總算是聽明白了,她安慰地撫了莉茲的肩:“所以,你想接下這個病例。”毫無疑問的口氣。


    莉茲點頭:“我想試一試。”又看了謝靈境,“我需要你也加入進來。”


    謝靈境指了自己白大褂內的粉:“你忘了嗎,我還在產科輪崗呢。”


    莉茲不屑:“你別忘了這醫院的規則都是誰定的了。”


    謝靈境沉思片刻,一點頭:“你爺爺。”


    “……”


    第25章


    今天本來是謝靈境難得的休息日。在被一通電話臨時緊急叫到醫院,忙完了手頭的一切之後, 她便打算回去, 畢竟,家裏還有三個混世魔王在。


    換回私服,她拎包出了醫院, 來到露天停車場, 才坐進車裏, 關上門, 還沒來得及插進鑰匙,就聽副駕駛座的車門,突然被人拉了開。


    等她轉頭看時,宋君臨都已經坐進了車裏。


    “你這是要幹嘛?”謝靈境擰了眉,問。


    宋君臨一攤手:“這不很明顯嗎?蹭車啊。”他理所當然地說道。


    謝靈境忍不住好笑:“蹭車?你?”她佯裝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搖了頭,“拜托,今天已經不是愚人節了。”


    宋君臨恍若未聞, 自顧自地靠去了椅背上, 將座椅調整了個恰到好處的舒服角度,這才係上了安全帶。


    “你看我對這紐約人生地不熟的, 就需要像你這樣的一個當地導遊。”他信口開河。


    謝靈境於是毫不猶豫地戳穿了他的謊言:“就你?還人生地不熟?”她嗤之以鼻,“想想你在長島的那座莊園,恐怕每年乘坐飛機,往返兩國的裏程,都能繞上地球好幾圈了吧。還人生地不熟……”她再次鄙夷。


    宋君臨卻不言語, 隻笑眯眯地望了她,看得她心裏直發毛。


    “你幹嘛這樣看著我?我有說錯什麽嗎?”話音剛落,她自己就先反應了過來,隻是已經來不及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長島還有座莊園?”宋君臨笑問。


    謝靈境翻了白眼,雖然懊悔,卻不是懊悔剛說出的那句話,而是懊悔,自己要給莉茲出賣了。


    “卡羅爾醫生有跟我提起過,這個月要來跟他們家協商談判的中國公司,派來的是一位年輕有為的代表。”她的視線,掃過身邊這位“年輕有為的代表”,“自那麽自然,你在長島有房產,被他們卡羅爾家族知道,還不是分分鍾的事。”


    宋君臨點頭:“那你就沒有懷疑過,那個人會是我?”


    謝靈境笑了聲:“沒有。世界這麽大,姓宋的,又不止你一個;而年輕有為的,當然也不止你一個。”


    她這話說的,其實沒什麽毛病,但聽在宋君臨耳裏,總不那麽十分舒服,於是他轉移了話題:“你怎麽還不開車?”


    謝靈境挑眉:“你不下去,我怎麽開?”


    宋君臨無奈地看了她。


    謝靈境繼續說:“我知道,宋先生你是有說過,要重新來追求我。可我今天也把話說在前頭了,我,謝靈境,目前暫無想要戀愛的念頭,我現在,有著更重要的事去做。”


    “比如?”宋君臨攤手,故意忽略了她口中故作生疏而稱呼的一聲“宋先生”。


    謝靈境微微眯了眼:“你知道我現在還隻是個住院醫師吧,這也就意味著,我要在最有限的時間裏,盡可能多地成長為一名優秀的外科醫生,通過考試,成為主治醫生。”


    她頓了頓,右手不自覺地捏緊了鑰匙:“所以在這幾年裏,我自己的時間會很少,且已經全部預留給了蘇菲和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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