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澤看著先前精神無比的小孩,現下變得孱弱樣子,他的臉上也並不好看。


    驀地傳來敲門聲,原是景陽宮裏的嬤嬤給喬姝送了藥來。在喬姝昏迷之時,皇上已經派了禦醫來給她看病,也給她開了方子。


    本是給喬姝煎好了藥,聽聞她醒來了,這也就將溫好的藥送了過來。


    “你且下去吧。”嬤嬤瞧了一眼二人,什麽也沒說,便將藥放下而退出門去。


    暗淡的清眸瞧著那黑乎乎的藥,小臉都快噘成一朵花來,滿滿的盡是嫌棄。


    她不要喝藥,藥太苦了。


    而且方才喝了甘甜的玉露,再喝這藥怕是更為難受。


    “像方才那般,喝下便好。”賀澤知曉她不想喝藥,卻還是端起了那盛著黑汁的湯藥,為她舀了一勺,不去瞧她抗拒的神情。


    若是小孩將這苦藥喝下,才能讓她記住,日後不能隨意冒險去救她人。


    “姝姝不喝。”雖說她明白良藥苦口利於病,但是她不想喝這麽苦的藥。


    她的抗拒似乎並沒有用,忽而她眼前的光被擋住,喬姝就見背著光的賀澤向她靠近,纖細的腰間就被他一隻手臂攬著將她帶入他的懷裏,而賀澤口中含著一口藥汁。


    腦袋本就昏昏沉沉的,被他這一吻,喬姝更覺得自己身子軟塌塌得很,小手也就懶懶地靠在他的腰間,而藥汁也隨著入了她的口中。


    藥苦得喬姝整個小臉都擰得如麻花一般,她太討厭這個苦味了。


    片刻後,盈盈的水眸瞧著眼前的人,已是泛著些淚光,離開了她的唇,聽得她啞啞而帶著可憐的音調,“阿澤,好苦,姝姝不想喝。”


    “阿澤,姝姝疼,好像是碰著了。”因著賀澤放於她腰間的手倏地落到另一處,引得她眉頭更緊了些,疼得她仿佛都忘記了苦味帶來的苦楚。


    罷了,待會兒讓茯苓帶些蜜餞再給她喂藥。


    “若是對了,姝姝點點頭便好,不必說話。”小孩嗓子疼,多說話對她不太好。


    腰間的手輕緩地停到一處,力度猶如觸碰到棉花一般,“可是這裏?”


    小腦袋靠在賀澤的肩上,清秀的眉心倏地一觸。肩膀傳來的觸覺,他能感受到她點了點頭。


    不用看,賀澤也能猜到那如凝脂的肌膚已是泛了些青,許是在跌入湖時,身子碰到了那薄冰上。


    骨骼分明的手指欲要解開她身上的衣物,瞧瞧她碰到的地方,倏然間,他又放了下來。聽得靠近的二人腳步聲,頃刻間窗外臨近的身影便在眼前,正是茯苓與秋兒二人。


    她們二人敲門而進,說是水已經又重新燒好了,賀澤遂將小孩抱起,對這二人吩咐道:“茯苓,帶小姐去沐浴,且好好伺候小姐。而秋兒,你到季風那裏尋化瘀的藥膏來。”


    秋兒聽得,心下一驚,竟是沒想到小姐除了受寒還碰傷了哪裏,她福了福身立刻就去尋季風。


    賀澤退了出房間,望著那隨後彌漫些熱氣的房間,他又向院子走了幾步去。


    他明白,自己是男子,在未與她成親,為了她的名聲,自己是不該親自替她沐浴擦藥。


    看著那不遠處的正殿,賀澤聽說太後已經無大礙,隻是還是在昏迷著,而皇上一直陪在太後身旁。


    因為喬姝落水需得立即換衣物,那湖又離得景陽宮最近,賀澤隻能是將喬姝先帶來這宮裏。


    景陽宮中燈燭亮起,但賀澤瞧著這景陽宮裏的燈卻是比起其它宮要少了許多。


    賀澤早就聽說先太子宋逸對自己母後極其孝順,知曉太後怕黑,也不會讓她置身黑暗當中,但如今這景陽宮倒真是不似先前那般。


    其實,許多大臣怕是都知曉一個事情,當初若不是先太子身故,這天下也不會是宋熙天下,而是宋逸為皇,百姓為天的天下。畢竟太子是宋逸,而皇上最器重的也是宋逸。


    與此同時,在正殿之內,可以瞧見一床榻上躺著一個人,而隨後見得她臉色毫無血氣,那眼角的皺紋已經十分明顯。從她臉上留下的歲月痕跡,可以大致看得出她是上了一定的年紀。


    不過觀其五官來看,想必她在年輕時也是一美人坯子,風華絕代的那種。


    宋熙在一旁候著她,看著自己母親蒼白的麵容,他的臉上也沉了些許,因得擔憂眉也擰成繩一般。


    自從他聽說母後落水,宋熙就立刻跑來景陽宮看望。先前母後的瘋病就沒有好,今日也是甚是擔憂。


    “母後,您這病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好呢?”聽說今日就是太後犯病,故意跑上結了冰的湖麵,若不是喬姝,想必也沒人發覺。


    太後這瘋病是自從宋熙登基前幾日,它就突如其來的來到了太後的身上。即使是眾多大夫瞧見,都無人能診治成功。


    宋熙忽而見眼前之人微張著口,似乎在說些什麽,宋熙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忙湊近了聽。但是在他聽完她竭力說出的那二字,瞳孔也不由地一縮。


    ――逸兒。


    ==


    天空中飛著一信鴿,飛翔中直到它看見一被四周環繞的島,信鴿便猶如瞧見了目標一般開始向島中飛去。


    隨後見信鴿還未停下,忽而一少女輕點地麵,又一腳踏上牆邊,瞬時就上了屋頂旋即就將信鴿抓住。下刻她將信鴿腳上綁著的信取來,看著那獨有的信號,她也隨之彎了眉,衝著下麵的一身穿白衣的男子笑道:“音哥哥,是季表少爺來信了。”


    “阿綾,快些下來,莫要摔著了。”白衣男子的聲音溫柔地似水一般,而望著亭亭而立的少女,淺淺帶著笑,如玉的眉宇間也浮上一絲憂意。


    “音哥哥,阿綾可不是那個愛摔跤的小孩子了。”雖話是這樣說,但被叫做阿綾的女子還是很乖巧地下來了。


    玄音與她落地的距離不差多遠,若是她摔落下來,他也正好能完全接住她。


    “小風可是說了些什麽?”自從季風跟隨賀澤後,就不見他有什麽消息,更不必說是除了逢年過節的問候還會有什麽其它消息。


    “找少爺有些事情。”阿綾將信紙遞給了玄音,玄音是浮雲閣少閣主的堂哥,也是季風的表哥,而浮雲閣少閣主則是玄璟。


    看完信後,玄音也明白了季風的來意。玄璟是看過那本奇書的,雖奇書被盜,但上麵的內容玄璟都記得一清二楚。


    要不然他也不會將自己一直困在島中,不允許自己出島半步。因為玄璟正是想將奇書裏麵提到的方法,將那心心念念的人救活。


    可是已經試了十幾年了,每個方法都試過了。若不是冰棺將她屍首保存且用了奇書中的不朽藥方,怕是這麽多年,她的屍身早已經腐朽。


    那個女人,是玄璟永遠的劫,無論是生還是死。


    玄音明白,無論如何玄璟想要救活她,都是不可能的。師父曾經告訴過他,若是人在斷氣三日,還未將其氣息恢複,這人是菩薩也救不回來的。


    當時阿璟尋到她時,雖說已是斷氣一日,但是卻是並沒有找到讓她回魂的藥來,如今靈魂聚散,哪裏還有重活的可能,隻能是留下未藏下的屍體罷了。


    “音哥哥,我不明白為何少爺要守著那個女子,當初若不是她,那本奇書又怎會落到他人手裏。那個女子,先前定是故意來欺騙少爺的情感,從而騙取那書的,既然她死了,少爺何必留念呢。”


    阿綾記得當初少爺被老爺責罰,差點半條命都快沒了,那時候她是沒見過,可是阿娘告訴過她的。她就覺得少爺怎麽那麽可憐,而現下少爺還守著個死人,且明明知道那人活不過來了。


    “很多事情,我們阿綾還不太清楚。”玄音望著她,知曉她還不懂得男女之情的重要。


    雖說那人騙了阿璟,且又懷了他人的孩子,但是他對她依舊是難以忘懷。


    因為他說過,既然自己承諾過她一世,就不會食言。


    作者有話要說:有一點點小變動而已,不是很影響哈。


    第49章


    喬姝當日在景陽宮休息一晚後, 第二日便回了賀府,而太後在她回府後也聽說清醒了。


    而雖說喬姝清醒得早一些,但是她這身子骨虛弱,一病就是過了小半個月,她這寒氣才消散了去。


    眼下見今日銅鏡倒映著的嬌容,比起前些日子可是多了許多的生氣,“我們小姐怎的生得就這般動人呢。”茯苓為她描眉,而秋兒在一旁幫忙遞物,看著鏡裏的俏佳人,兩個丫鬟都由衷發出感歎。


    小姐現下臉蛋長開了後,可真是貌若天仙。雖說先前也是一尤物,但如今是更甚。


    她們曾聽說過,賀茹就是長得極其好看,與那同為美人的先太子妃也是有些許相似。


    靖王府今日要辦大喜事,過這些天,已然是到了李嫻雅嫁入靖王府的時間了。喬姝與李嫻雅投緣得很,現下也是朋友之交,自然也是想去給嫻雅姐姐助助興的。


    其實即使李嫻雅不邀請喬姝,喬姝也會跟著賀澤到靖王府去的,身為風影門的門主,這種場合賀澤是必須得去的。


    少頃,喬姝與兩個丫鬟一同出來了,而片刻後她才注意到腰間似乎少了什麽,小手往平日裏放著玉佩的地方一摸,卻是什麽也沒有。


    “姝姝是在尋什麽?”賀澤已經過來接喬姝了,見得她慌而蹙緊的秀眉,詢問道。


    “老爺,時辰不早了。”一小廝跑來道,因為喬姝方才衣物弄髒了,所以又換了一身,動作也就比平時慢了些。


    聽得小廝這話,喬姝心想那玉佩應該是放在房裏了,回來再尋也不要緊,“阿澤,沒什麽的,我們先走吧。”


    看著她無憂意的臉龐,賀澤牽著她的手就往外麵走去,許是小孩忘了些什麽東西罷了。既然她無事,也無妨。


    馬車很快就到了靖王府,下了馬車,喬姝見得靖王府張燈結彩,大門上與府裏全都貼滿了喜慶的紅色,人來人往的靖王府,熱鬧非凡。


    今日的婚宴,各大人們都攜帶家眷而來,一些姑娘家的也爭相打扮著,因為她們聽說今日宴席上可是有不少的未婚男子,且有好幾位公子都是國之重臣的公子哥。若是能偶遇一人,能獲得一份好姻緣也說不定。


    隨後吉時已到,新人禮成,新娘被送入洞房,而靖王作為新郎則是在宴席上招待來的客人。


    喬姝想偷偷去瞧一眼嫻雅姐姐,因為她聽說新娘子過來之後得在房間裏待到晚上,都不能出來的,且好像還不能吃東西。


    怕嫻雅姐姐餓著,喬姝用幹淨的手絹悄悄地從桌上順了幾塊小糕點,圓溜溜的眼睛瞅了瞅四周,見無人看到自己,她將包好糕點的手絹偷偷藏在衣袖當中。借著如廁的理由,喬姝從桌上離開了去。


    茯苓與秋兒本是要跟著去,畢竟老爺現下被皇上找了去,她們是需要好好留在小姐身邊的。但是喬姝怕人多易被發覺,到時候嫻雅姐姐被說可是不好了。


    且喬姝沒讓李府裏的丫鬟們跟著,自己去尋嫻雅姐姐。可是她還沒有找到,忽而就見到熟悉的人兒。


    “玥兒姐姐。”高玥因為有些事情,所以來晚了一些,方才倏地見到不遠處的小身影,她立馬認出了喬姝,連忙跑了過來。


    “小姝姝,你身子可是真的好了,要不然你玥兒姐姐怕是難過死了。”想起上次因為自己如廁的緣故,才讓喬姝這小丫頭掉進湖中,高玥都快內疚死了。


    在那十幾日,高玥幾乎是天天都要去看看喬姝,直到她身子好了為止。今日見喬姝又是如平時一般的有精神,高玥可是開心得很。


    “玥兒姐姐,姝姝沒事的。”喬姝知曉玥兒姐姐內疚,但是她沒事的,而且上次是自己不小心掉進去的,不關玥兒姐姐的事情。


    二人正要說些什麽,高玥倏然見得兩個莫名熟悉的一大一小身影,瞧著二人神情,她連忙拉著喬姝,衝喬姝做了一個“噓”的動作,朝著那二人的方向一笑,眼波裏盡是趣意。


    突如其來的反應,讓喬姝麵露奇意,不知玥兒姐姐是想要做什麽。


    “小姝姝,玥兒姐姐與你去湊會兒熱鬧。”喬姝本想先給嫻雅姐姐送糕點,但小手卻被玥兒姐姐拉著,她一時間也不好掙脫,隻能是隨著玥兒姐姐去,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伴著二人如小貓般輕盈的腳步跟隨,到了不遠處她們二人便停了下來,瞧著一不太有人的角落,喬姝也看清了先前閃過的那二人。


    魁梧身材且長得清秀的男子,喬姝識得的,那是玥兒姐姐的堂兄高淩嶽,而被他抓著手臂的人,則是上次她見到被高淩嶽氣跑的姑娘,好像是叫做杜菱。


    “高將軍,您別抓著我,男女授受不親。”柳眉因得他手中握得力度而緊了幾分,喬姝見得杜菱此時怒瞪著一雙帶著些水靈的眸子,臉上也是怒氣沉沉,看上去氣得不行。


    高淩嶽望著她,卻也一句話也沒說,手中的力度也因看到那發紅的手腕而小了許多旋即他就鬆開了她的手腕。


    許是高淩嶽這一鬆手,杜菱覺得自己的氣話順了他的意思。想著自己心心念念著他,他倒好對自己絲毫表示也沒有,連手也放下了,信了她的“男女授受不親”,他可不是對她沒什麽意思。


    委屈與酸楚倏地全湧上心頭,杜菱心中難過得很,片刻後她那眸子驀然染上了些水霧,再說話時已是委屈得緊,帶了些可憐巴巴的意味,“從此以後,我杜菱再也不理你這個呆頭了,是我這小姐家家的自作多情。日後請高將軍離我遠些。”


    見她欲要跑走,且又眼圈泛紅,高淩嶽想著杜菱怕是誤會了去。上次和她談話的情況已是不太好,現下他怕她這誤會後,一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心下一著急,他那大手忽而一伸,杜菱纖細的腰間就被高淩嶽攬住,望著她抿了些許的紅唇,高淩嶽一時間什麽也不顧直接就吻了上去。


    “哇,老哥終於出手了!”高玥怕被發現,心中激動硬是被自己壓抑住,看著這二人親昵的樣子,指不上有多高興了。


    喬姝也在一旁看著,見那杜菱姑娘原是不願意的,心想她怕也是被吻得有些喘不上氣了。


    “玥兒姐姐,他們也是夫妻了吧。”阿澤說過,親親這是夫妻間才能做的事情,那麽眼前的二人應該也是夫妻了吧。


    高玥本想說不是,可是忽而一想,以後肯定就是了,便也不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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