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傅子寒沒有多說,畢竟事關人家未出閣的小姐的閨譽,背後談論非君子所為。


    方尚書伸出手指,狠狠的指了指傅子寒,簡直心塞。


    “行了,你們倆有話不能好好說,非得氣鼓鼓的?”


    傅子寒的姨娘親自端著甜品進了屋,看到兒子跟鵪鶉似的縮在角落裏,心裏略嘔。


    “你聽聽,你聽聽,這小子就是個油鹽不進的。”


    “姨父,非是子寒不聽從長輩的提點,隻是這婚事已經走了一半,再說人家尹小姐有沒有大錯,半途悔婚之事子寒實在做不出來。”


    話說到這裏,傅子寒也有點擰了,聲音都硬了幾分,大有再說下去他就走人的趨勢。


    “正好我要跟老爺說的也是這事兒。”


    方夫人讓在室內伺候的丫頭小廝都退了出去,她身邊的大丫頭煙羅親自守在門外。


    “前些日子妾身不是給文夫人去信談及此事麽,今兒收到文夫人的回信了。”方夫人取出信箋遞給丈夫,目光瞥了坐得筆直的傅子寒一眼,心裏百味雜陳。


    “這事兒姨娘不反對了,不過為了穩妥起見,姨娘想要去宮裏給你求個管事嬤嬤出來,尹小姐身邊也得要有這樣一個人才行。”


    宮裏的管事嬤嬤跟普通的嬤嬤可不同,連世家大族都會高看兩分,家裏的小姐們若是能有這樣一位嬤嬤貼身教導,說親都要利索點。


    當然方夫人也不可能明說這位嬤嬤是給尹珂請的,隻說是請來協助尹珂教導傅靜姝的。這樣的借口正合適,她是傅靜姝的姨奶奶,為她的前途考慮甘願下此血本,旁人也隻會羨慕嫉妒。自然也有聰明的能猜到真意,可聰明的人就不會做當眾挑明的傻事!


    傅子寒自然是願意的,但是他覺得能請到的可能性不太大,畢竟他曾經聽孔師娘說過這事兒,聽說連世家想要請個嬤嬤都不太容易呢,更別說他不過是個七品小吏。


    “這事兒就不用你操心了。”方夫人說著話的時候,眼神有點怪,看了傅子寒一眼,順帶又瞪了自家兒子一眼。可憐的方曦城,被老娘瞪都不知道是為什麽。


    她這邊跟傅子寒說了兩句話,另一邊方尚書也看完了孔師娘回過來的書信,久久沒有出聲,眉頭微蹙,神情有那麽一絲疲憊。


    “既然如此,那就照著約好的去做吧。聘禮單子你已經下了,再給你添就不妥當。正好前些日子王大人想要跟我換個莊子,就在城北小丘山那裏。這出莊子就放在你名下,等日後立文出息了,再給他就是。”


    傅子寒沒有推辭,他有些拿不準這兩位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明明上次見到的時候還一副大家最好平時少走動的樣子,這才過了幾天啊,就端起了長輩的身份把他叫來一陣吼。


    送傅子寒出府的時候,方曦城抹了把頭上的汗:“我爹今日氣得不輕,不行,我得去你府上避一避。”


    “你說什麽傻話呢?”傅子寒瞪了他一眼,“過幾日.你就該跟阿芩他們赴任了,你夫人有身子,是沒辦法跟你一起走的,你不在家好好陪陪,一天不落屋算什麽事兒?”


    方曦城唉聲歎氣的搭上傅子寒的肩,吐不完的苦水。


    “就是因為這個我才不想在家的。不是我說,你弟媳婦也太能哭了,一點點事情就掉眼淚,以前還好點,現在我一看她哭就頭痛。你說說,又不是我不讓她跟我一起去任上。她這不是有身子了麽,怎麽能長途跋涉呢對吧?再說了,她當媳婦的,不在婆婆身邊盡孝,老想著把我守緊了是個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不放心的意思唄!


    傅子寒斜睨他一眼,沒說出來打擊他。其實方曦城雖然有點口花花,喜歡看美人,但真不是那種眠花宿柳的公子哥兒,他夫人這麽緊張,何嚐不是心理害怕的表現。


    一怕生個女兒讓公婆失望,二怕自己生產時丈夫不在身邊,萬一有個什麽連個依靠的都沒有。說穿了,就是孕期綜合症,擱傅子寒生活的時代,還有準媽媽為此得抑鬱症的呢。|


    第47章 禮物


    傅子寒也隻能表達了下對方曦城的鄙視, 至於對方怎麽做, 他還真沒法去說。這個時候可不比得後世,還能全解一下人家兩口子,這會兒你要敢說就是破壞人家女人的閨譽。|


    他尋思著自己不能改變別人的想法, 但是可以改變立文的想法,他得讓立文知道女人的難處, 不能長成他表叔這樣的渣男。


    方曦城跟著傅子寒到了家,很是好奇的去了小書房,他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吸引力才能讓柳博立這小子想要賴在傅家不走。


    “誒呀,這些書和筆記你得給我抄錄一份,以後你侄子的學問就靠你了。”


    方曦城自己知道自己的底, 他能考中進士, 是他爹娘多年來給灌進去的,這一次已經是頂了天了。讓他去教孩子,那還是算了吧。


    “抄書沒問題,但是你確定你孩子要給你爹娘養著?”


    傅子寒想再努努力,說不定這家夥就想通了呢。但事實是方曦城完全不想自己養,以他的說辭, 說是他爹以後從朝堂上退下來, 含飴弄孫就是他的樂趣了, 身為人子,不能剝奪爹娘的樂趣。


    聽到這樣厚顏無恥的話, 傅子寒隻想朝他嗬嗬兩聲。


    其實說起來,方曦城的想法才是主流, 這年代的孫子輩能養在祖父身邊的,基本都是心頭寶。可祖母溺愛孫子也是常態,特別是方曦城這種獨子的家裏,真要生個兒子出來,怕不是兩代人的掌中寶。


    不過換個思維想一想,方尚書兩口子不是那種隻溺愛不教養晚輩的人,看方曦城就知道了,沒有讀書的天賦都被硬灌了一肚子的學問,跟他差不多天賦的,哪個不是紈絝?就方曦城還硬憑著自己的這點天賦考中了進士,這裏麵十分功勞至少有八分都是他爹娘的。說不準人方尚書兩口子還不敢把寶貝孫子交給這個不著調的兒子教養呢。


    想通的傅子寒很快將這事兒放下,又把自己提前給準備好的,方曦城即將去上任的那個地方的農工曆史和人文風俗的情況寫的冊子交給了他。


    “這些雖然你過去之後在縣誌和存檔裏都能查到,但是事前做點功課最好不過。”


    去之前就能對哪一地方的情況有個大致的了解,別人一說就能做出反應,這樣過去之後也不會被人蒙騙甚至玩弄於股掌。


    不是傅子寒瞧不起方曦城的智商,而是他要去的那個地方接近西南,情況很是複雜,之前的好幾任地方官都幹不長,其中更是有兩任死在任上的。


    這個死可不是過勞死,而是病逝。


    明明三十許的壯年人,去之前還好好的,說沒就沒了,這肯定不合常理,但是朝廷也派人去調查過,所有證據都標明,死去的兩人是不適應那方水土,來不及救治就去了。


    傅子寒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但是他也不想把人往壞處想,所以最好就是讓方曦城做好能做的所有準備。連他能想到的各種預防瘟疫瘴氣的藥都帶了不少,還特意給方曦城寫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


    看到傅子寒的禮物,方曦城娘兮兮的紅了眼眶。


    他爹娘妻子也給準備了不少,但是論細心,論實用,還真不如這個才認識的表兄。


    “老師有一位記名弟子在西南附近的書院教書,若是你有疑問,可以拿著我的名帖去請教,但是你得記住了,態度要好,切不可把你世家子的那一套擺出來。”


    方曦城跟傅子寒混在一起一個多月,大的改變肯定沒有,但是有些話他還是能聽進去一點的。傅子寒什麽都不說,偏強調這一點,就這同樣的一句話,自知道他要去西南之後便說了不下十次,念叨得久了,方曦城也往心裏記下了。


    “子寒,你給我準備了,可給柳芩準備了?”


    傅子寒莞爾,覺得這個大齡中二的表弟有時候也挺好玩的,比立文還“可愛”一些。


    “自然也有,不過沒你這麽詳盡。一來他去的地方在東南沿海,地域風俗大不相同。二來,那邊隔得不遠便是漳州他們柳家的祖地,所以也不需要我多做什麽。再來,他隻是朋友,而你是我表弟,待遇自是不同。”


    看到方曦城喜滋滋的小表情,傅子寒在心裏狂笑。


    “好可惜,去西南路途遙遠,不然都可以等到子寒你成親之後我再走的。”


    傅子寒的親事已經定下婚期,就在五月十八。這天是個好日子,於夫妻雙方的八字都相合。


    成親原本是要回去同縣的,但一來傅子寒才上任,二來他姨父姨母都在京城,三來朝廷想要新開一個書院,不同於國子監,打算請文老先生跟柳老爺子出馬,所以文老先生帶著孔師娘跟立文靜姝也動身來京城了。


    女方出嫁是在尹家新買的莊子。離城很近,但是不大。畢竟尹家在同縣那邊雖然算的上是豪富之家,但是擱京城這邊兒就不起眼了。連這個莊子都是借了何大人的手給買下的。


    文家在京城有自家的房產,位於外城桐溪第七坊,跟傅子寒的宅子正好一東一西。不過桐溪那邊地勢比較開闊,又是偏向城郊,所以宅子的麵積是傅家的三倍還多。


    文先生帶著孫子住進去還挺不習慣的,畢竟跟傅子寒他們在一起時間長了,熱鬧的日子過得久了也就不怎麽喜歡冷冷清清的氣氛。


    |


    現在靜姝還跟在孔師娘身邊學習,可等尹珂進門之後,她必須得回自己家。倒是立文笑嘻嘻的找文老先生要了個房間,說自己就在文家住下了,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及時請教。


    “我爹他在衙門的時間太長,等回家之後還要查閱過往的資料,怕是沒有什麽時間跟精力來指導我學問的,所以還得辛苦師公了!”


    立文的性子越加和順卻又不溫吞迂腐,該笑時候笑,該生氣的時候也不強壓著,他喜歡跟人講道理,最喜歡父親那句“道理就是在爭辯中才會越來越正確”的話。


    有了他的帶動,文昀也變得開朗了很多,眉目間沒有了往日的沉重,說話做事也是意氣風揚,總算有了他這個少年該有的性子。


    在傅子寒成親之前還出了點小事兒。


    所幸發現得早,沒釀成大禍,為了這事兒,柳老太爺特意到傅家給傅子寒道歉。


    柳老太爺做出了低姿態,傅子寒卻不能硬生生的受下,他態度恭謹的請了老太爺上座,又遣人去給老師送信,意在轉移外界的視線,將老太爺這次前來定義為一次普通的學問交流。


    當然交流的對象不會是他這個新科的進士,工部的小吏,而是文名天下知的文老先生才是。


    至於有人想要說,柳老太爺為何不去文家跟文先生交流,這也很好解釋,畢竟文家的距離略遠了些,加之他們之間曾經有點過往的罅隙,柳老太爺若是親自去文家,這豈不是就代表柳家低頭了?


    沒看人家柳老太爺去傅家都是帶著他的族孫前去的麽。肯定是因為那小子的緣故!


    哐當,一口黑鍋當頭給柳博立罩下,然而博立少年郎還背得挺高興的,眼裏嘴角都帶著一絲強壓抑的笑,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心裏美滋滋。


    “立文哥,這家夥不是有貓餅吧?”


    文昀拉著傅立文躲起來暗中觀察柳博立。他可是知道柳博立那個娘的事情,這事兒在貴婦圈子裏都是個經久不衰的笑話了。


    “你胡說什麽呢?父親給你的那些書,該看的不好好看,這些話本你還是少看一些。”傅立文輕輕拍了拍文昀的肩,其實那些話本裏也有他的手筆。


    誰讀書沒個疲憊的時候,其他人可能放縱於酒水上,放縱於青色中,但他的小愛好跟人不同,他喜歡寫話本,把父親給他講過的各種故事揉吧揉吧在一起,摻入妹妹的各種腦洞,寫得那個欲罷不能……


    他還給自己起了個號,曰:狐語散人。其實就是胡說八道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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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侄兒是個粗人,說話做事不過腦子,若是有得罪的地方,還請看在老頭子的麵上原諒則個。”


    “柳大人言重了。”傅子寒肯定不敢受這個禮,當即起來微微還禮,繼而道,“當年的事情都已經過去十餘年,子寒也都快忘卻往事了。前些日子偶遇博立,隻覺得這孩子是個乖巧好學的,加之天色又不早,所以才留了他下來,倒是讓柳將軍誤解了,是子寒的不是。”


    “非也非也,這事是博立他爹失禮。但就如同傅大人所說,博立這孩子是個好學的,文武皆有小成。正是這樣,老頭子才擔心繼續讓他留在那邊會耽誤了前途,沒想到一番好意卻為傅大人惹來麻煩,慚愧啊。”


    “你這個不知羞的老東西,知道慚愧了還跑來這裏做什麽?”


    文先生捋著袖子,怒氣衝衝的走進來,當著小輩們的麵就開炮,跟他平日裏溫和雅致的形象實在相差甚遠。


    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讓自家溫和的先生化身暴龍?傅子寒看著柳老太爺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第48章 第一節課


    把下人們都趕了出去, 最後傅子寒也被文先生趕了出來, 愁眉苦臉的守在門口,就怕兩老在裏麵一言不合打起來。


    孔師娘聞訊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傅子寒在門口來回踱圈子, 晃得人頭暈。


    “你這是在幹什麽?”孔師娘捏著袖口按了按額角,走得急了些, 略頭暈,“你先生呢?”


    “師娘,先生在房間裏,柳老太爺也在。”傅子寒抿了抿嘴,眼中有一絲焦慮, “剛我在門口聽了下, 沒聽到什麽聲音,想要進去又怕先生生氣,這不會有什麽事吧?”


    “不會,那兩個老……”吐了一個字,孔師娘又咽了回去,估摸著是覺得這樣說不太好聽, 心更塞了, “別理他們。柳大人難得來一趟, 你去吩咐一聲,讓廚房做幾個小菜, 就在中院的假山那裏擺一桌。”


    傅子寒趕緊應下,目送師娘進了門, 挑挑眉,轉身去安排待客的事情了。


    家裏沒有女主人就這點麻煩,什麽事都得他親自去吩咐。看樣子在沒成親之前,還是得弄個可靠的人來管事才好。


    文昀跟立文在書房下棋,兩人的棋藝半斤八兩,都是臭棋簍子。偏偏這兩個臭棋簍子還特別喜歡下棋,看書寫文章累了就擺上一局。


    他們今日休息,昨晚兩人就從文府回來,本是想趁著今日天氣還不錯上街逛逛來著,結果遇到柳老太爺過來,這下子就不太好出門了。


    剛吩咐完備餐,就聽到門房來報說有一位姓柳的公子求見。


    想都不想就知道這位柳公子是誰,然而心裏再有不樂意也不能把人晾在外麵,更何況這孩子也是個無辜的小可憐。


    傅子寒苦笑著拍拍額頭,心想這都什麽事兒啊!柳老太爺不來還好,一來就給惹出這麽多事情來。他跟自家先生的爭吵可不止一個人聽見,就算聽不到他們吵什麽,但是態度肯定不是好的。這要傳出去了,還不得被那些人如何議論呢。


    柳博立被帶進來之後,一見到傅子寒就深深一躬,臉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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