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寒如何好跟兒子說這些,隻能說沒事兒,就是略有些頭痛而已。


    一邊說著,他一邊坐下順便捏了捏鼻梁眉心,心裏還是堵得慌。


    “父親可是為了四門的事情煩心?”


    傅立文內心猜測恐怕是母親那邊讓父親生氣了,但是他也不能提起這話題啊,隻能轉移開去。


    “我這幾日跟同窗談起四門,都覺得太學這邊雖然夫子學問高深,但是讀書的環境怕是還沒有四門好。父親,真的不能讓兒子去四門就讀?”


    環境好不好是一方麵,講真,傅立文對這些並不太看重,再差的環境還能有在同縣大灣村的時候差?那時候他都能靜下來讀書,更別說是在學習氛圍濃厚的太學裏了。


    其實他是對同窗們小道消息裏傳說的別國學生感興趣。


    那些人沒辦法進入太學就讀,他們又去不了四門,所以才想著轉學。


    “不行就是不行,這個問題你以後就別提了。不過你在想什麽別以為當爹的我不知道。不就是好奇那些屬國的學生麽,這個事兒爹可以給你創造機會。你休沐的時候可以來四門爹的書舍裏看書,那時候若是遇到一兩個談得來的學子,相邀坐坐也是可以的。”


    其實傅子寒還曾經想過讓兒子去屬國遊學。橫豎立文年紀還小,入仕也不急在這一兩年,多出去走走對他眼界的開闊有好處。但是之前他說不定就想辦法弄兒子出去了,可現在,有了渝姐姐在,反而做事得多顧慮一些。


    退而求其次,讓兒子在四門裏多跟其他學生接觸一下也是好的。他並不反對兒子借自己的地盤跟同窗們舉辦文會之類的活動。


    聽到父親的話,傅立文一拍手笑道:“我就說父親一定會給兒子機會的,博立還說不可能,明日見了他,定要讓他請兒子和阿昀喝酒。”


    傅子寒笑著伸出手指虛點立文,笑罵道:“爹怎麽就養了你這麽個小酒鬼出來,這小半年時間,你都騙了博立多少頓酒了?”


    立文笑著湊近父親,像小時候一樣,靠在父親的肩膀上:“那是兒子憑本事騙來的,父親可不許不同意。”


    第75章 小丫頭的心思


    柳博立跟傅立文, 一個高壯, 一個瘦削,加上至今不怎麽長個兒的文昀,這三人常常相邀去河畔沙洲喝酒聊天。


    袁小胖偶爾會跟著一起去, 但大部分時間還是跟他那些二代三代哥們兒一起跑馬撩騷。


    自澤地這邊大致建好之後,傅立文搶占先機, 以他妹子的名義拿下了挨著學館最近的兩間鋪麵。


    這兩間鋪麵緊挨著,都是上下兩層,外加半個閣樓。合一塊兒之後,半個閣樓打通,裝修成最豪華的那種四麵開敞的大型雅室, 還專門留了一塊地方供給小娘子們唱曲兒。


    能來這裏唱曲兒的可不是一般的小娘子。首先得有名氣, 第二得賣藝不賣身的淸倌兒,第三還能擅作曲子,能現場演繹文人的詩詞。


    傅立文腦筋轉得也快,他特意打造了梅蘭竹菊三麵小銀牌,皆是鏤空纂刻的隸書和簡筆畫。隻有收到這四枚銀牌的小娘子才能進入寒煙閣頂層獻唱。


    當然,能規定唱曲兒的小娘子如此高的要求, 那麽能上寒煙閣的客人要求也不低。文名是首要的, 不管當不當得小娘子現場傳唱, 至少每一次宴會得留下一篇詩詞。這詩詞會用刀刻竹簡的方式,存放於寒煙閣頂層雅間的書架上, 供後來者傳閱。


    再有,這裏設有最低消費, 也就是不管你吃不吃東西喝不喝酒水,一次一百兩銀子是必須的。其餘消費你自己看著來,隻要總數超過一百兩就成,不足的就收保底百兩紋銀。


    對唱曲兒的小娘子,來消費的客人都做了要求,自然店家的服務和設施也得讓人心服口服才行。


    這裏麵布置的器具都是定製的,用料極為上乘,掛在牆上作為裝飾的畫,是用緙絲一點一點精細雕琢出來的。還有立在地上的四麵屏風,全部用的最考究的木料,中間鑲嵌的是蜀地一絕雙麵素錦刺雙麵繡圖。就這手藝,便是作為貢品都看成精品了,用在這樣的地方,生生提高了寒煙閣的檔次。


    並且寒煙閣隻接受預定,至少得提前三天。


    寒煙閣上三個大字,是出自柳老太爺之手。這說明了柳家是其後台之一。至於為何是之一而非全部,是因為寒煙閣側角的那尊香爐,出自宮中!


    這香爐誰送的?當然是傅立文的姑母渝夫人!


    那日渝夫人出宮來看他們兄妹,給的見麵禮可不少,傅立文的荷包鼓了一大截,不然哪裏有錢拿下這兩間鋪麵還敢裝修如此精致?


    當然了,他自己的錢不夠,還借了他妹子的錢一塊兒投進來的。


    甚至這個寒煙閣的名字,跟裏麵的布局,渝夫人也做了參考。轉頭聖人大手一揮,就讓內侍送了裝闊需要的幾尊擺飾。


    傅子寒笑稱兒子這是抱上了超級金大.腿。


    全程他沒有參與,隻在兒子求教的時候稍微點撥了幾句。後世的經營理念還是有優勢的,那個資訊爆炸的時代所凝結的智慧結晶,在這個時代用好了依然會有極為燦爛的火花。


    放任兒子去做自己想做的,這是他給與兒子的自由和最大的支持。失敗了也沒什麽,他能承擔得起後果,可是如果遏製了兒子的思維,那影響的是兒子的一生。


    傅子寒沒有像其他父母那樣給兒子規定好一條道路,他默許立文在規則之內盡情的去釋放自己的想象力,也同時鍛煉了他的實際操作能力,若是失敗了也不打緊,兒子能從中受到挫折教育,這樣想來,沒啥吃虧的不是?


    也或許是傅子寒這種態度默默影響了他身邊的好友,包括童胖子在內的一幹舊友也放開了對兒子的掌控。這不代表他們就不關心孩子了隻是盡量去學會放手,讓他們自己去闖。


    這樣的教育方式也並非傅子寒獨有的。很多傳承久遠的世家對家族子弟的培養其實也是遵循這個準則來的。隻是在執行的過程中,大家族的孩子除了宗族的約束力之外,還要受到親生父母的影響,幾種力量的疊加影響下,真正能做出成績的並不太多。


    並且大家族枝繁葉茂,如果你不能脫穎而出,家族的資源並不會朝你傾瀉多少,隻是相對於平民來說,他們能接受更多的教育,擁有更多的機會罷了。


    這日午後,文老先生拉著傅子寒要考校他的學問,看他這些日子是否因為忙碌而怠慢了學問。畢竟是要來四門當講夫子的,若是連自身的學問都不足以服人,如何能教授好那些孩子?


    柳老太爺不知打哪裏聽到文老先生要考校傅子寒,不請自來,帶著他心愛的紫砂小茶壺就做了個上門客。


    文老先生雖跟柳老太爺不至於當麵再發生爭吵了,可依然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打柳老太爺進門到坐下,文老先生愣是招呼都懶得打一個來著。


    孔師娘也在這裏,她跟渝夫人聊得投機,打算在四門還沒用到的那塊地方建立一個女子學堂,專門教授官家小姐律法和算學。然後還要延請書琴大家和針神繡娘等女先生來教授女孩子們琴棋書畫跟女紅中饋。


    其實說穿了,這就是一所新娘學校,從這所學校畢業的女孩子,當一家主母完全夠格,甚至作為宗婦也不會慌亂手腳。


    這所學校的人數是固定的,隻招收二十人,年齡有嚴格限製,九至十三歲才能入學。


    太小受不得苦,也沒辦法在一個丫頭的服侍下獨立生活。太大要分心的事情太多,大多數超過十三歲的女孩子都得開始在母親的指點下準備嫁妝,也沒有太多時間來分神學習。


    但是京城這麽大,官員這麽多,還有辣麽多的世家小姐,二十個名額是完全不夠的,這就需要取得入學資格拿到入學邀請了才能來讀。每年隻收二十人,有人放棄也不會增補,但是放棄的人以後就別想再入讀了,包括她們的姐妹也會因此受到入學資格審查的影響。


    除開這些女子必學的東西外,渝夫人還奏請聖人恩許,由皇後親自出麵,送了孔師娘的這個學堂四位教養宮女。這四位宮女是負責教導女孩子各種規矩和儀容儀態的。


    傅子寒私下跟尹珂說,這行為說不定是為了宮中給皇子皇孫們選妃做的提前準備。尹珂當時就問,要不要讓靜姝去讀。靜姝的年紀剛好在線以內,要進去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傅子寒不樂意,他覺得那樣的新娘學校教導出來的女孩兒太呆板,自家姑娘進去恐怕出來就變成木頭人了。


    傅子寒對女兒的要求不高,嫁個良人,養幾個乖巧的孩子,平安順遂的過完這一生就足矣。


    倒是靜姝自己有點想要拚一下,可她素來乖巧,不肯違了父親意願,所以在得知父親不想送自己去學院的時候,小姑娘焦慮了。


    “宋嬤嬤,你說為啥我爹不讓我去?是因為我家品階不夠嗎?”


    “當然不是。若小姐自個兒想去,不如直接給老爺說說?”


    “可我母親今天跟爹提了這事兒,爹不同意啊。”小姑娘嘟嘴,趴在桌上戳棉布染色後縫製成的小動物玩.偶,“我其實也知道爹的顧慮,是怕我身份不夠會受到歧視。可是隻要我自己做得好,那些人說什麽與我何幹?”


    “話也不是這樣說的。”宋嬤嬤在給靜姝縫製一條百褶長裙,上麵的繡花還是靜姝自己畫的花樣子自己繡的,“老爺是真心為了小姐著想。那女子學堂再好,又如何抵得上老爺給你安排的課程。有嬤嬤教你規矩禮節,還有孔夫人親自教導你的那些學問,單拎一樣出去都讓人羨慕不已呢。”


    “說是這樣說啊,我也知道爹爹已經很為我費心了。不過哥哥……”小姑娘嘟囔了兩句沒再繼續,估摸著心裏是覺得哥哥就可以隨自己意願去做,為啥自己想要讀個學堂還不行了。


    “小姐你好好想想,老爺對你可不比對大少爺少費心思。”在旁觀的角度看得分明的宋嬤嬤一眼就看出了傅子寒拳拳父愛之心,隻是身在其中的傅靜姝有點看不清而已,“再說了,你跟大少爺可不一樣,畢竟是個女孩子,以後在夫家的日子才是你能否幸福的根本。去學堂雖然好,但是那裏就讀的全是高官顯貴家的女孩子,你進去之後免不了成為人家的陪襯。咱們自家知道自家的厲害,可外人不知道啊。”


    宋嬤嬤默不作聲的敲打了傅靜姝一記,這姑娘的心性不如大少爺,恐怕是因為渝夫人的關係,想要顯擺?這可不好,跟渝夫人素來的作為相悖,別說她不喜小姐的心思,便是傅子寒老爺恐怕也不會允許小姐借渝夫人的勢。


    想想還在贛中的陳家,宋嬤嬤眼神都冷了。這些年渝夫人一直壓著陳家,若不是礙於血脈幹係,便是將陳家連根拔起的心思也是有過的。


    傅子寒也是看明白了這點,才默默的將歡喜壓製在心頭,隻要渝姐姐安好,便日日皆是晴天。


    宋嬤嬤手裏針線做著,一邊分神安撫傅靜姝,一邊想著要不要跟傅老爺提一提這事兒,斷不能因為靜姝的衝動就毀了渝夫人的計劃。


    第76章 報告,有人打架


    四門開校那一天, 天氣晴朗和風煦煦。


    澤地往來於京城的大路上排滿了馬車。


    雖然四門在發出入學信的時候就已經強調過, 每個學生最多隻能帶一個小廝入校,可架不住大家都想趁這個機會看看被炒得火熱的澤地是個什麽樣子的地方,所以雖然是一個學生, 但送他來的可能是一大家子。甚至有個學子家馬車就來了四輛,還有騎馬陪送的男性家人。


    也幸好澤地這邊當時建設的時候就把道路考慮進去了, 特別的寬敞,用煤渣墊底,透水性強,旁邊還有引水溝,就算下大雨也不會特別的泥濘難走。而現在這種天氣, 道路就顯得平整寬敞, 兩架馬車並行都沒問題。


    四門的武教習是兵部來的將領,自然這次維護治安就由兵部負責。因著是在城外,內衛軍沒辦法分出人手來,所以在看到道路兩邊和學堂外的廣場上站的全是兵士之後,那些本來高談闊論還嫌東嫌西的人都噤了聲。


    四門學堂之外跟住宅區之間本就有個大型的濕地花園。木製棧道蜿蜒鏈接了四門中間的荷塘。其間還分出了好幾個觀景區,各自有小道同行, 還有專門的喂魚台和觀鳥區。


    這種規劃是傅子寒提出來的, 他參考了後世所看過的幾座大型的濕地公園的設計圖, 綜合其優劣之後,再根據澤地本身的特點設計出了這麽一套生態係統。


    其實在這個時代, 生態係統天然良好,但是在大型的城市周圍還是有開墾過度的狀況。而那些偏僻之地又太過荒蕪, 有時候走上一兩天都看不到人煙。


    傅子寒在學堂內設了指引牌,引導前來參觀和入學的學生通過單循環的道路行進,以免因為人多而造成其他不必要的麻煩。


    好在大家都不是普通人家出來的,便是再跋扈的人,在這種場合都不會沒腦子的大吼大叫甚至要求特權。


    在舍監那邊還有個大型的沙盤,是學員住宿區的沙盤模型,做得就比較簡單了,而且基本都是平麵的。持有入學信的學子可以去舍監那裏挑選符合心意的宿舍。


    其實宿舍大小房型配置都是一樣的,隻是位置不同,左鄰右舍的人也要提前了解一下,萬一是兩家本就不對付的,還住在一個小院裏,豈不是天天爭吵鬥毆?


    所以這個沙盤上,每個學子都有一個銘牌。凡是選定了宿舍,就會有學役將銘牌貼到對應的宿舍上,後來的學子就可以憑借這個來避開不必要的爭端。


    傅子寒在工部的同僚這次也有送孩子入四門就讀,正好在舍監那裏遇到過來看情況的傅子寒,一把拉住他的手就往旁邊走。


    “傅兄,你可跟小弟好好說說,這宿舍可有什麽名堂?”


    這位大人在沙盤前看了好久了,被他發現越是靠近南邊的宿舍入住越多,而且都是頂著上線的那些官員家的孩子。其中有兩個都能稱得上仇人的家族的子弟,竟然選了相鄰的院子。這要說沒有問題,他打死都不信。


    “遊大人,若是信得過小弟,就聽我的,選西南邊的那個院子。至於為什麽,現在我不能告訴你,等以後你就知道了。”


    這點小小的便利他還是可以提供給自己曾經的同僚的,誰知道以後聖人會不會又發瘋調他回去?多個朋友多條路這可是真理。


    那人也不拖遝,聽到傅子寒這麽說之後,果斷的轉身去選了西南角的那個小院。


    他在選定之後,發現舍監很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又朝著傅子寒笑了笑。傅子寒朝那位舍監大人拱拱手,後者也沒說什麽,讓學役把遊公子的名字貼了上去。


    傅子寒還是有幾個朋友的,這會兒幾人讓老婆孩子自個兒去逛,他們幾個大老爺們兒則去了傅子寒的書舍聊天喝茶,順便交流一下感情。


    這次就讀四門的學子一共七百一十六人,分為甲乙丙丁四個等級。丙丁等級的人最多,也是學渣紮堆的地方。甲乙兩級都是過了鄉試要考會試的,甲級的學生考試的把握大一些,所以下一場就會赴考,而乙級的學生目標放在再下一科,但是若想去下一科試試也成,夫子們不會阻攔。


    更何況明年有極大的可能開恩科,所以這次才會有部分學子沒有前來入學,在家裏閉門苦讀呢。


    “傅兄你可得幫我看著點你侄兒,那個棒槌,老夫隻求他不要惹禍就行了,考不考的中真不敢去強求。”


    傅子寒有種麵對初中家長的感覺,家裏都是熊孩子,就盼著老師能幫忙教育一下,但又怕老師對孩子太凶,所以話裏話外又在說自家兒子熊歸熊,本質還是挺好的。


    傅子寒不愧是有初中班主任經驗的資深教師了,應付這些家長很有自己的一套哲學,麵麵俱到的安撫了家長們的心,也順便將那幾個孩子的情況做了個摸底。


    說來也是,這幾位的孩子基本都在十四五歲的樣子,最小的那個才虛歲十二,跟文昀差不多大,聽說家裏祖母溺愛得很,很有些袁小胖的熊勁兒。


    隻不過他也知道自己老爹在京城裏的地位不如袁小胖的爹,所以為人處世上沒有小胖子那麽衝動。


    傅子寒一邊聽著,一邊在心裏拿小本本記下。


    他估摸著自己會在丙院教習,這幾位的孩子中,除了刑部況大人的兒子在乙院外,其他沒有意外都會在丙院。當然,說不定還有會掉去丁院的。


    “今次入學之後會上到小年,放假之前會有一次年試。翻年之後年試的成績就決定了諸位公子們能入讀那個分院。所以……”


    傅子寒挑了挑眉毛,意思是讓這些家長們還是上點心,別掉下去了就丟人了。


    “當然,都是自家兄弟的孩子,在下能照拂的也會盡量照拂,若是有照顧不周的,諸兄可得諒解一二。”


    他隻是個講夫子,又不是山長之類的掌權人,肯定不能決定學生到底能入讀哪一分院,別到時候自家孩子掉去其他分院了,還怪責到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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