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信是說他們遇到蒙古騎兵,被迫進入木鹿城尋求庇護,但是在木鹿城發現了一點前朝皇室留下的痕跡。


    第二封信跟第三封信都說的一件事,是木鹿城的城主要求大宴朝用一個人去換商隊。而這個人是誰,冉三爺沒有在信中明說,卻有一些暗示。看來聖人是知道對方要的人是誰,但是沒有要答應的樣子。


    “以一人換一個商隊……”


    從利益上來說,這當然是最好的,犧牲一個人去換取數百人的安全。但是從傅子寒內心來說,他是極力反對的,沒有人有義務為了別人去犧牲,若是對方自願也就罷了,若是他們強迫……這無異於是殺人,還是打著正義的旗號,占著道德製高點的位置去殺人,他覺得這樣才是真正讓人惡心的行為。


    傅立文跟冉明敏跪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他們看不到傅子寒手上的信件,但是從傅子寒的臉色上可以看出,這件事讓人很糾結。


    正當冉明敏要忍不住出聲請求聖人同意自己出西域去救父親的時候,傅子寒先一步開了口。


    第106章 欲展翅的少年


    “聖人, 這交不交人暫時先不說, 臣以為,還是該讓人前往木鹿城探查一番。之前說過,明年讓臣子立文和冉三爺之子明敏同去西域。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 不如將之提前,讓他們即刻起程, 輕裝前往探查?”


    聖人捏捏眉心,不放心讓立文出去。平時還好說,但如果現在起程,那到雪山草原那邊正好冬季,兩個從沒有經曆過寒冬的公子哥, 能保護自己活下來就算不錯了, 還想他們去探查情報,怕不是在開玩笑。


    “聖人,小民想要去救我爹,懇請聖人恩準。”


    冉明敏再也壓抑不住自己,跪步上前就是猛的一磕頭,那聲音結結實實的砸響, 讓聖人都怔了一下。


    起初這孩子跪在門口, 他也沒細看, 這會兒離得稍微近了些,掃一眼很輕易就確定了對方的身份。跟冉三爺有六七成相似。


    “你這孩子……”聖人揮揮手, 讓聞聲而來的侍衛退下,他並沒有生氣, 雖然冉明敏的突然動作讓他嚇了那麽一下,但是情有可原,他又不是昏君,不會因為這個而問罪對方。


    “聖人。”傅立文在門口老老實實的跪坐行禮,而後得到允許後才開口繼續,“聖人是擔心小民無法度過草原的冬天,還是擔心小民無法完成聖人安排的任務?”


    “這,有何區別?”聖人好奇的看了眼立文。


    “若是前者,父親也早就做了安排,若說很安全誰都不敢保證,但是至少也有八成的把握讓小民能過安然走過草原。若是後者,聖人是擔心小民的武力還是應對?這兩個方麵小民可以盡自己所能為聖人演示一番,以便聖人評斷。”


    這番話是剛才傅子寒跟立文用目光提示他說的。他們父子已猜到聖人很可能傾向於交出木鹿城索要之人,以換取商隊的安全。


    但是傅子寒覺得這番舉動不可取。不是他死板不知變通,而是他覺得對方要的那人身份太過敏.感,交或不交對大宴都很為難,但是如果大宴妥協了,後患大於目前的利益。


    而最重要的是他剛才快速的計算過,木鹿城這個時候已經危在旦夕,冉三爺他們進入木鹿城到底是無意闖入還是被刻意逼迫的,這兩者情況不同結果也迥然不同。


    大宴朝跟他以前所在的世界不同,這裏沒有元朝,所以蒙古雖然強悍,但也不至於讓大宴朝太過忌憚。而且大宴敢重啟絲綢之路,也代表蒙古並不會因此而對大宴不利。甚至從某方麵講,蒙古還很歡迎大宴的商隊,讓他們能換取到自己需要的物資。


    把孩子放出去,傅子寒也不是說一點不擔心,畢竟這不是在國內遊玩,有家族有朋友照顧,就算闖了禍,以他的交際圈也能第一時間給孩子收拾善後。


    但是男孩子嘛,畢竟不是養在溫室的花朵,出去闖蕩一番,見識一番,方才不負來此世間走過一遭。


    並且算起來,往西域這邊的風險,可是要遠遠低於南疆。


    傅子寒眼見聖人有些意動,趕緊加了把火。


    “早前建蠶莊的時候,便有農人問可否將棉田鏟除,臣力阻他們,並承諾會給他們的棉田尋找出路。之前幾日,莊頭來尋臣,說是試製的東西成功了,臣已將樣品交於工部,聖人可宣召工部的大人一觀。”


    傅子寒讓莊頭帶著人試製的是過冬的棉襖,用的榨蠶絲密織成緞,而後與細棉布重疊縫合,中間填入棉花,平整之後收口鑲邊,做成的棉襖兼具大氅的美觀,又兼有棉布的貼身,加上絮了新棉花,保暖性毋庸置疑。


    還有一件樣品是同樣絲緞與棉重疊縫製,但裏麵加入的是羽絨,更加輕薄保暖,唯一不好的是容易鑽毛,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麵料的織法,以求達到更高級別的細密度。


    工部拿到這兩件樣品還沒兩天,加上其他的事情太多,一時半會兒都沒人顧得上給上峰匯報。結果今天突然就接到聖人的口諭,讓工部官員帶著傅子寒交過去的兩件樣品前去回話。當時負責這事兒的工部官員就差點腿軟得走不動了,還是左侍郎幹脆的接過,領著他一起入宮回話。


    “這就是你研製出來的什麽羽絨服?”


    款式很簡單,因為是樣品,上麵也就繡了些衣襟邊和袖口的暗色花紋,其他地方都是素色。內裏的棉布很軟很細密,但還是能看到一點點絨羽從絲線的縫隙間冒出來。


    “是。臣就是向莊頭提了幾句,這都是莊頭領著人做出來的。不過莊頭也說了,他們的技藝隻能做到這種程度,如果想要不鑽毛出來,棉布和絲緞的織法還需要改進。”


    畢竟莊頭是負責絲綢織品的,要改進的話,需要工部的匠人來研究,這也是為何傅子寒很幹脆的將這兩件樣品直接送去工部的原因。


    他沒有精力和財力來負擔這個研究,也找不到足夠多的匠人,再說他現在的產業已經足夠一家人舒舒服服的生活了,再將精力繼續投入賺錢這方麵的話,他怕自己會崩潰。


    術業有專攻,他生就不是商人,隻不過占了一個後世資訊爆炸的優勢,真正要安身立命,還是做他的夫子比較穩當。


    本來傅子寒還想讓人研製出防風衣的,後來想想,這可是需要化學基礎,他這個純文科的還是洗洗睡吧。但是有這兩件過冬的神器,足夠讓立文和明敏捱過草原的冬季了。隻要過了大草原,進入中亞之後,氣候就要暖和很多。


    聖人最後還是同意了立文跟明敏的西域之行,也賜下很多東西,讓他們先回去做好準備,這邊安排好護送的人之後就出發。


    聖人肯定是不會讓兩個年輕人單獨上路的,他的意思是讓兩個羽林軍充當侍衛,然後四人混入西去的商隊,就說是富家子弟出來遊曆,到了草原再見機行事。


    出宮之後,冉明敏沒有回家,而是跟著傅子寒父子回去莊子。


    “我怕回去之後會忍不住告訴我娘,她一定不會同意我去的。但是我必須得去,我是我爹的長子,我有義務跟責任去救他。”


    冉明敏一.夜之間沉穩了不少,雖然還是有些衝動,但他至少願意動腦筋去思考了。


    回去新莊之後,冉明敏一頭紮進了練武場,他知道自己頭腦不如傅立文,所以交際應酬和動腦筋的事情就交給立文好了,他則要趁這段時間好好訓練自己,武力提高一分,總要多一分保障。過度依靠別人還是不如自己強大的好。


    另一頭,大皇子拉著傅立文去了單獨的練武場狠狠對打了一番,兩人皆精疲力盡的躺倒在地上,半響,大皇子才翻身而起,半跪著麵向西方開口。


    “你是我的伴讀,也是代表著我的臉麵,所以……”他停頓了一下,暮光森森的看向傅子寒,“失敗不可怕,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聽了前半截,傅立文還在心裏輕歎,結果大皇子來了個神轉折!


    “難道不應該是為了你的顏麵寧死不屈?”


    “你是不是傻?”大皇子橫了他一眼,盤膝坐下,被立文揍過的地方一動就扯著痛,“傅先生有句話說得很對。好死不如賴活著,隻要活著就有機會,隻要活著就有希望。這次失敗了不可怕,就算沒能將他們救出來,但是你活著,就能為他們報仇,如果死了,那就什麽都沒有了。”


    傅立文也盤膝坐下,第一次覺得大皇子是個真實的有血有肉的人,不像之前,他刻意營造出一個完美的表象,卻讓人看了就覺得心頭滲得慌。


    “傅先生說,強大的實力才是解決一切問題最根本的手段,這點我之前還沒有體會,不過從今天開始,我會努力,希望來年春天,我會親自率領大軍前去接你們回來。”


    傅立文有些感動,又有點哭笑不得。他這是鐵了心的以為自己跟冉明敏過去就是送菜的是吧?就不能對自己有點信心?


    不過大皇子這話讓人聽了心裏還是有點暖洋洋的。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丟臉的。”


    “嗯。”大皇子轉過頭看向傅立文,“我殺第一頭獵物的時候,父皇送給我了一把寶劍,我已經讓宋奇去取來了,這把劍我借給你使。”


    傅立文勾起唇笑,重重點頭:“那敢情好,有陛下跟殿下的氣運加持,此去西域必然順順利利的。”


    年輕人這邊在給立文和明敏打氣,另一邊傅子寒則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細細的回想了一下記憶中的這段曆史。


    具體的東西他記不太清楚了,但是大的格局還是知道的,之前在給冉三爺準備資料的時候,也梳理了一遍,現在不過是根據時局的變化加以補充,花費的心力並不太多。


    他更多的是在思考如何趁這個機會將木鹿城到京城的這條線完全控製在手中,而這個計劃裏麵,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如何牽製並壓製蒙古部族。他可是沒有忘記,草原上的蒙古族和後來的女真部,一直就在盤算南下奪取中原。雖然這個世界的女真還沒有露出苗頭,但是如果能從根源上抑製其發展,那麽大宴朝至少可以放心大膽的騰出全部精力應對南邊的複雜局勢。


    “老爺,三皇子求見。”


    常侍進來通報,傅子寒一怔,對於這個身嬌體弱的三皇子他真心不熟,對方近日住到他家的莊子上,也沒有任何私下的交流,卻為何突然來見他?難不成,是為了那個人?


    第107章 處境尷尬的皇子


    從身形上來說, 三皇子跟他的兄弟真沒有一點相同的地方。


    他們皇家的子孫基本上身子骨都挺壯碩, 就算小孩子也比同齡人高那麽一頭。但到了三皇子這裏就跟基因突變了似的,人比黃花瘦絕對是他的寫照。


    “傅先生,想必學生的來意, 您已經知道了吧。”


    在麵對傅子寒的時候,幾位皇子公主都尊他為先生, 自稱學生。


    “三皇子是想說讓下官同意將那位交出去?”


    “不,交不交他,我是無所謂了,學生隻是好奇先生為何寧願讓立文涉險,也不願讚同父皇交人。”


    三皇子說話很溫和, 不疾不徐的, 照說能讓人很容易就接納他的存在。但是在傅子寒看來,這位皇子的心思太深,想的太多,這樣的人最麻煩。


    “其實之前下官也好奇過。”傅子寒親自燒水沏茶。當開水衝入茶盞中時,一股清香隨著氤氳氣息散出,讓人聞了就為之精神一震。


    “三皇子身體不甚強健, 所以深居簡出, 這很自然, 但是四皇子呢?就像是整個京城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一般,這就有些不正常了吧。所以好奇之下, 下官就打聽了一二。”


    傅子寒沒去問渝夫人,畢竟對方在宮裏, 人多口雜,萬一傳出去恐怕還有人覺得他在窺視後宮呢。再說以渝夫人的性子,事不關傅子寒的話,她完全能做到守口如瓶,就算想從她嘴裏知道些什麽都很難。


    所以傅子寒問的是袁大人。


    那位袁大人位居尚書,在這一職位上做了有七八年,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基本上都知道。而且他家夫人消息更為靈通,隻要他願意,聖人晚上臨幸哪位妃子隻怕他都能打聽到。當然,能不代表會去做,就想傅子寒擔心的一樣,他要真敢去管聖人晚上睡了誰,隻怕第二人他們老袁家就全體一睡不起了。


    袁大人也沒把傅子寒當外人,反正四皇子的事情,該知道的都知道,不該知道的一個字兒也別想知道。唯有傅子寒這個奇葩,本來應該在知道的那群人裏麵,卻因為家族的原因遠離權利中心太久,所以很多事情他一點不了解。


    “我隻知道四皇子跟你一樣,天生體弱,然後在他兩歲之時就跟隨國事去了護國寺清修。”傅子寒端起茶喝了一口,微微笑,“既然四皇子都已經是半個出家人了,俗世中的事情又何必再度牽扯到他身上。”


    傅子寒說的都是大眾知道的那些,三皇子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四皇子為什麽被軟禁在護國寺。


    看著三皇子眼中閃過的焦躁,傅子寒心裏嗬嗬一笑,麵上還保持著平靜。


    “木鹿城的人要父皇交出四弟,是跟四弟生母有關係。學生想,與其讓四弟這樣一輩子待在護國寺,不如讓他回去……”


    “三皇子。”傅子寒打斷了三皇子的話,抬眼看他,麵色微微有點冷,“四皇子是在護國寺清修,聖人憐惜他身體太弱,才特意拜托了國師教導並護佑他,怎麽到三皇子口中,這味道就有些變了?莫不是三皇子以為聖人太關心四皇子忽視了您?”


    三皇子啞然,他想說他一點不需要這樣的關心好不好?而且看傅子寒的表情,難道他真不知道四皇子的身世?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三皇子打算再接再厲繼續試探傅子寒。


    “學生是覺得四弟很可憐,就因為他那一雙與眾不同的妖異眼睛,難道這輩子就要被困死在護國寺後麵?”


    “妖異眼睛?”傅子寒眨了兩下眼,看著三皇子不說話。


    對方心裏一樂,覺得自己終於找到撬開傅子寒硬殼的點了,一時興奮,眼神都亮了幾度。


    “是啊,當時四弟睜開眼的時候,可把父皇給嚇壞了,一隻藍色一隻黑色,這是鬼怪才有的……”


    傅子寒真心忍不住了,他不想再看三皇子拙劣的表演,也不想因為三皇子而讓躲在外麵偷聽的幾個小皇子對四皇子有什麽異樣的看法。


    “三皇子,請容下官不敬的說一句,您這是少見多怪了。”傅子寒側身從書案上取過紙筆,將茶盞移開之後,拿起特製的炭筆在紙上作畫。


    他怎麽著也是學過素描的,畫肖像就畫了三年多,隨手畫出幾個中世紀西方人的肖像畫對他來說並不難。


    肖像畫完之後,留出空白的眼瞳,而後又取來顏料,調色後將他知道的那幾種瞳孔顏色也畫了上去。


    “這些人都是真實的,他們生活的地方,跟我們相隔了一片廣袤的海洋。四皇子的生母是來自木鹿城,其祖上說不準就有異色瞳孔的血脈。木鹿城那裏是好幾條商路的中繼點,若是資料屬實,四皇子生母是木鹿城沒落貴族的後裔,那麽四皇子瞳孔異色就再正常不過了。”


    當然,傅子寒是沒見過一藍一黑這兩種瞳色同時出現過,但是世界無奇不有,不能說你沒見過就沒有是吧,畢竟連穿越這麽不科學的都存在了。


    三皇子就算看過不少書,可他一來年紀小,二來從沒有出過京城,所以他是真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這麽鬼魅眼睛顏色的人,真的,真的不是鬼?


    這個時候,外麵偷聽的小家夥們也藏不住了,一窩蜂的跑進來,圍在傅子寒身邊,嚷著要看他畫的那些異國人。


    傅子寒對小孩子的耐心總是出奇的好,他將畫的畫稿歸攏之後交給五皇子,讓他領著弟弟妹妹們到一邊兒去看,自己則繼續跟三皇子聊天。雖然他覺得現在三皇子可能有點聊不下去。


    第二天天還沒亮,一輛馬車就來到新莊大門口。


    趕車的是個老和尚,穿著舊僧衣,頭上有受戒。


    護衛一聽是從護國寺趕來的,當即不敢怠慢,直接奔園子裏去通告有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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