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不勤快嗎?得罪了公婆,還惹了自家男人嫌棄。這時候要是還敢嗆聲,她就是個傻子!


    林翠苗咬咬牙,忍住心中怒火,強笑:“大嫂今天歇歇吧,讓我來。我昨天也挺不懂事的,今天給大家夥賠個罪。”


    “我可不敢讓你賠罪。”田麗心中有氣,冷著臉對她,自顧打了個雞蛋水。


    這是打給圓寶的。


    林翠苗見了,搶過來,“讓我來讓我來。”


    田麗沒和她爭。


    等打完之後,林翠苗就想端走,田麗卻道:“再加一勺紅糖。圓寶說雞蛋水腥不肯喝,娘就去周隊長家用米換了一塊紅糖回來,以後你給圓寶打雞蛋水,記得放點糖。”


    還放紅糖?紅糖多精貴啊!


    林翠苗聽了,眼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麵上卻隻能幹幹的應著,給雞蛋水放了一點紅糖。


    這老婆子,真的太偏心了!雞蛋水就夠了,居然還放紅糖。以前她坐月子,也才這個待遇呢!


    林翠苗越想越不平衡,心中的氣又冒出來,直衝腦門讓她氣血翻湧。


    看了看周圍沒人注意,林翠苗對著雞蛋水“呸”了一聲,吐了口唾沫,用手指攪勻,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端去給圓寶。


    敲開門,一眼就看見陳婆子已經起床了。


    圓寶還沒起,在被窩裏團成一顆小球,連腦袋都沒露出來。


    林翠苗看見陳婆子看她如刀般的眼神,似乎想要在她臉上剜下一塊肉來,害怕得哆嗦,強笑道:“娘,這是給圓寶的……”


    聲音弱弱的。


    陳婆子聽見圓寶兩個字,這才緩和了些。


    她還是沒理林翠苗,而是轉身去掀圓寶的被子,低聲道:“起來了小懶鬼,要睡到什麽時候?”


    圓寶迷迷糊糊,過了一會兒才從被窩裏鑽出來。


    她揉揉眼睛,腦袋還迷糊著。一頭短發因為靜電,亂七八糟的豎起來,看著呆萌呆萌的。


    陳婆子樂了,捏捏她的臉,“起來漱口,喝雞蛋水。”


    圓寶扁了扁嘴,“姥姥,我不想喝雞蛋水,好腥啊。以後都給我煮整顆的行不行?”


    聲音含糊不清,軟軟的在撒嬌。


    陳婆子卻正色道:“不行,醫生說雞蛋水最有營養了,你別不愛吃,這可是好東西。”


    圓寶泄了氣,又不敢和姥姥生氣,隻好在床上打滾,不死心道:“今天不喝行不行?我、我想留著肚子,去縣城裏吃肉包!”


    陳婆子不知道想到什麽,點頭,“好,不僅買肉包,還要買棉花糖。”


    圓寶這才笑了。


    總算逃過一劫。


    林翠苗端著一個碗站在旁邊,聽見她們的對話,臉都黑了。


    “娘,你怎麽——”


    “他爹昨天靈芝沒賣出去,今天還要去縣城一趟。”陳婆子望向林翠苗,神色瞬間變冷,“我讓他帶圓寶去瞧瞧,怎麽,你有意見?”


    陳婆子一副“你敢有意見就死定了”的表情,林翠苗察言觀色,訕訕低頭,哪裏還敢說什麽?


    心中卻腹誹,忿忿不平。


    去就去,買什麽肉包子?林翠苗肚子昨晚餓到現在,一想到肉包子,咕嚕聲就響起來。


    陳婆子聽見了,嫌棄的瞥她一眼,冷聲道:“行了,別杵在這兒裝可憐,搞得好像虧待你似的。雞蛋水你就喝了吧,免得你說我苛待你,一口好的都不給你吃。”


    林翠苗麵色複雜得很,哆哆嗦嗦端著碗,一動不動,“娘……我、我還是不喝了吧。”


    剛才她收拾過雞屎,還沒來得及洗手呢。這又是唾沫又是雞屎的……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她怎麽喝得下去?


    林翠苗懊悔死了,早知道剛才就不該吐那口唾沫!


    一聽林翠苗居然連這個都不肯聽話,陳婆子難得的好心情又瞬間陰下去,尖著嗓子就罵:“林翠苗你在這兒裝給誰看呢?啊,給你喝雞蛋水你居然還不領情!怎麽?現在還想給我老太婆上眼藥呢?你說你膈應誰?你怎麽這麽不識好歹?”


    一頓罵,把一家人又驚動了。


    何建安聽見又是自己媳婦惹了他娘不開心,忙跑過來,見陳婆子一臉慍怒,林翠苗恨不得把腦袋低到胸口上去的樣子,火氣騰的一下子冒出來。


    “你一大早又搞什麽搞?不鬧個雞犬不寧你不罷休?”何建安也生氣了。


    他就搞不懂了,林翠苗咋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陳婆子冷笑道:“我給她喝雞蛋水,她還不肯,說不定還是在生氣呢。我老婆子哪敢使喚她?行,好心當成驢肝肺,雞蛋水拿去倒了吧。以後別說我老婆子沒給你吃口好的。”


    何建安一聽,媳婦居然因為這種破事情又在鬧,臉色難看得不像話,“行了,娘給你喝就喝,矯情個屁!”


    “當家的我、我不想喝——”


    “必須喝!”何建安一喝。


    陳婆子也冷冷的看著她。


    林翠苗一閉眼,一狠心,終是咬牙,喝下去了。


    喝了能咋地?這可是好東西。


    隻是麵色終究有些青紫。同時,總感覺嗓子眼有股不一樣的味道,胃裏翻湧。一時間,麵色猙獰得不行,隻能強力忍著。


    陳婆子以為她還對自己有意見,頓時不屑的輕嗤一聲,擺擺手,“你們都出去,我不想看見你們。”


    何建安拉著林翠苗出屋了。


    等他們走後,陳婆子才展露笑意,笑眯眯的順了順圓寶的小腦袋,笑道:“誒呦我的乖乖喲,你這咋睡的,把腦袋蹭得……一會兒去縣城,記得買頭繩回來,多買一點,姥姥給你紮辮子。”


    圓寶狠狠點頭,漱口洗臉去了。


    因為進城,陳婆子還特意讓田麗找出秋月顯得比較新的衣服,給圓寶換上。袖子有點長了,又給挽上去些,露出一小節白藕似的小手腕。


    陳婆子叮囑道:“讓三舅背著你,到了縣城之後,你可不許和姥爺待一塊兒,也不許亂跑了。跑不見了,就見不著姥姥了。”


    圓寶用力點點頭。


    隨後,陳婆子把她放進何建喜的背簍裏,怕她冷著,還給裹了一床小被子。


    何軍的背簍,放的則是一些高粱麵和大米。


    這些都是要拿去賣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運氣不好,昨天一整天都沒能賣出靈芝,要是今天還賣不出去,就得多賣點糧食了。接下去就得緊緊褲腰帶,咬牙餓一陣子。


    沒辦法,很快就要開學了,春花的學費交不上,何軍夜裏都合不上眼不敢睡。


    春花都上了一年的學,就這麽半途而廢啥也沒學到,實在可惜。


    何軍知道,農家人,除了學習之外,就沒別的法子改變命運。他這輩子過得這麽苦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他是個睜眼瞎,這一輩子都苦過來了。不想讓自己的子孫輩也跟著睜眼瞎。子子輩輩都在地裏扒食,沒前途。所以這學,砸鍋賣鐵也得上。


    就算考不上好學校,學點知識,會算數,去供銷社當銷售員,在生產隊當會計,都比種地容易多了,怎麽都算是一條出路。


    何軍心裏有成算,一路都沉默著不說話。


    三個人走了幾個小時,來到縣城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周永娟隔著背簍輕輕敲了幾下,圓寶沒反應。掀開一看,見她小腦袋壓在被子上,睡得正香呢。


    周永娟見她小嘴張開,那白嫩的模樣別提多討喜可愛,心中的母愛頓時泛濫,說話柔得不行,“圓寶,圓寶起來了。到縣城了,不是要逛逛嗎?”


    要是她也有個圓寶這麽可愛的孩子多好啊。


    圓寶睜開眼睛,楞了一會兒,才看見周圍的環境已經不是大平村的大瓦土牆房了,而是很多氣派的洋房、平房在路邊林立著。


    馬路也寬,偶爾有拖拉機行駛過來,那發動機的聲音震天響,騎自行車的人也很多。


    圓寶新奇得不行,開心的咯咯笑。


    周永娟見她醒了,把她抱出來。


    何軍說:“老三媳婦,你一會兒帶著圓寶去買肉包子,我和老三去將軍巷那兒。一會兒你們逛好了,就來這兒等著我們,或者我賣完了,也來這兒等你們。別逛太久,也別帶圓寶去將軍巷那兒,知道嗎?”


    周永娟點點頭。


    何軍掏出了兩毛錢,想了想,又給了三毛,湊夠了五毛。買肉包子,夠了。


    兩撥人很快就分開,各走各的。


    圓寶一路被周永娟抱著,壓根不用走路。


    圓寶問:“三舅母,為什麽姥爺不讓我們去將軍巷?”


    “因為那是不好的地方,圓寶去了,會被壞人盯上的。”周永娟不知道怎麽跟她解釋黑市這種存在,隻好所以敷衍幾聲。


    他們出來賣糧食,被發現是要被抓的。


    黑市就是一些沒有票的人來買東西買糧食的地方。


    之所以要冒著被抓的風險來這兒賣糧食,完全是因為去糧站用糧食換錢,價格太低了。


    去糧站,一斤高粱麵玉米麵也就七八毛,來黑市就能賣到一塊錢一斤。


    都是窮逼的,要是有辦法,誰想冒吃牢飯的風險啊?


    周永娟歎氣,心中有些發愁。


    圓寶聽見壞人就嚇著了,小臉顯得有點凝重,“那姥爺和舅舅會不會也被壞人盯上?”


    周永娟笑道:“不會,他們會跑的。”


    圓寶不再問下去,因為她們來到了賣肉包的攤子前。


    周永娟買兩個肉包給圓寶,用了兩毛錢。她自己沒舍得吃,隻用家裏帶來的餅裹腹。


    包子是用白麵做的,裏麵還包著肉餡。圓寶光是聞著味道,口水就流了。


    嗷嗚咬了一口,咬到肉餡,幸福得淚水都快掉下來。


    嗚嗚嗚她還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怎麽會有肉包子這種存在啊!


    圓寶一臉滿足,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一個,等要吃第二個的時候,才意識到周永娟隻是看著自己,一口都沒得吃。


    她怯怯伸出手去,給周永娟遞包子,“圓寶吃飽了,舅母吃吧。”


    難怪婆婆會這麽疼這個孩子,這也太懂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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