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城裏女人。


    她指著圓寶道:“哪裏來的野孩子?冒冒失失不看路,撞了我你賠得起麽?”


    氣勢洶洶,咄咄逼人。


    圓寶抿了抿唇,不哭也不鬧,自個兒爬起來,小聲道:“是你撞的我……”


    “誒呦你還敢倒打一耙汙蔑人啊?哪裏來的野孩子啊?你不會是個小偷吧?快點走,不然我讓人來抓你!”她脾氣看暴躁,數落起圓寶的時候,看著有些猙獰。


    何軍心頭一跳,忙跑過來,拉著圓寶道歉:“對不住對不住,孩子皮沒看住,沒撞疼你吧?”


    圓寶辯解道:“姥爺,我沒撞她。”


    何軍沒說話。


    女人哼了一聲,有些嫌棄的看了他們幾個人,見他們打扮,頗為嫌棄的捏著鼻子往後退開,像他們身上有什麽臭味似的。


    一邊捏著鼻子一邊道:“行了,自家的孩子自家看著,這裏都是大人物,衝撞到人了,沒你們好果子吃!泥腿子就該有泥腿子的樣子,來這裏幹什麽?”


    何軍的麵色有些難看,幹幹笑道:“我們來走親戚,走親戚。”


    “切,誰家的窮親戚。”她撇撇嘴巴,低頭看了一眼時間,發現時候不早了,這才憤憤離開。


    今天這一趟出門是要來找老師的,要是耽誤了,得不償失。


    那個女人走後,何軍的臉沉下來,他低頭訓斥圓寶:“不要鬧了!”


    被訓斥了一聲,圓寶委屈,眼眶一下紅了。小小的一張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紅著眼睛,委屈巴巴的抱著周永娟找安慰。


    她壓根沒撞人,是剛才那個阿姨自己從轉角處突然冒出來,撞了她。她摔地上了,屁股還疼著呢。


    姥爺居然還罵她!委屈。


    周永娟拍拍她的肩膀,無聲安慰著。


    何軍道:“老三媳婦,你在這兒和圓寶待著,看好她,我和老三到處走走。你們別跟來了,要是不行,我們一會兒就回去。”


    說好後,何軍就帶著何建喜走了。


    周永娟牽著圓寶的手,站在原地等著他們回來。


    圓寶也不敢再跑了,乖乖待在周永娟身邊。


    她覺得,這裏的人好凶啊。


    圓寶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著,雖然手被牽住,但是她一顆心早飛走了。實在無聊,就在心裏和係統聊天。


    過了十來分鍾,迎麵走來一個大腹便便的人。


    大約四十來五十歲的年紀,穿著白色的襯衫,卻腆著肚子。肚子看著圓滾滾的,把幾顆扣子都給撐開了。


    圓寶想起剛才姥爺說的吃觀音土肚子脹的人,一下子瑟縮著肩膀,躲在周永娟身後。


    這個伯伯,不會也是那種光腳不怕穿鞋的吧?她們遇見了,會不會人財兩失啊?


    但是他看著好像不是麵黃肌瘦的樣子,也會餓得去搶別人糧食嗎?


    周永娟一直望著何軍他們離開的方向,擔心自家男人,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感覺到圓寶害怕,係統安撫道:“宿主別怕,他不是吃了觀音土的人。他還帶著眼鏡,看著是知識分子,不缺糧食。”


    圓寶問:“那他的肚子怎麽比我還鼓呀?”


    “生病了,那是腹水。”係統掃描過後,下了結論,“他是得了血吸蟲病,現在已經是急性期狀態了。過不久之後,到晚期還得不到治療就會死。”


    死?跟娘親一樣?


    圓寶的麵色一下子沉痛下來,她看著那個伯伯,又道:“那他應該去找醫生呀。”


    係統又想歎氣了,“目前為止,還沒在你們的位麵發現有能治療這種病的藥物。也就是說,在你們世界,這個病是沒藥可救的。”


    圓寶秀氣的眉毛皺起來,心中戚戚然。她小聲問道:“真的不能治麽?”


    “治療血吸蟲病的藥物,包括呲喹酮、蒿甲醚、青蒿琥酯。確認過了,在你們這個世界,這三種物質都沒有被發現合成。”停了一會兒,係統看完百科,繼續道:“其中青蒿琥酯可以直接從菊科植物黃花蒿中提取。”


    圓寶:“青老虎隻?”


    “青蒿琥酯。”


    “青蠔虎呲?”


    “……別問了,我也不知道。”係統很快轉移話題,“關於提取和萃取流程係統內收錄了,宿主需要購買嗎?一共需要兩千積分。”


    圓寶驚訝,“怎麽這麽貴?”


    “知識不管在任何時候都很昂貴。”兩千積分還是係統看了她的餘額,掐著喊的。


    圓寶真切的感受到知識的昂貴了。


    比她的小餅幹和糧食還要昂貴。


    圓寶想救這個伯伯。


    係統說:“我建議宿主想想就好,畢竟就算宿主現在兌換了關於青蒿琥酯提取知識,在現有的設備條件下也未必能操作出來。就算操作出來,等試驗成功,他的墳頭也差不多開花了。”


    總之就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到底還是個孩子,同情心泛濫,容易產生共情。係統有些後悔跟她提起這些事情了。小孩子就該什麽也不知道,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圓寶猶豫了一會兒,說道:“那我讓他多吃點黃花蒿吧。”


    “……恩,說不定能成。”宿主沒有購買關於青蒿琥酯的相關知識,係統是沒有權限查閱的,所以它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個機理。


    圓寶點點頭,然後就錯開周永娟握著她的手,向那個人走去。


    她睜大眼睛看著中年男人,眼神澄淨而明亮,還帶著悲憫的意味。幾種截然不同的感覺糅合在一起,讓人生不出防備心。


    徐康和她眼神對上,和藹的笑了笑。他的麵色青紫,額頭上還帶著點虛汗,明顯是在強撐著的形容。


    圓寶的小嗓音聽起比平時柔和許多,她問:“伯伯,你不舒服嗎?”


    徐康點頭,不想在外頭耽誤太多功夫,和她錯開就想走。


    但這時,圓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大肚子。


    力氣不大,但聲音悶悶的,聽著像裏麵裝了水。


    圓寶終於明白腹水是什麽了,真是生動形象。她煞有其事道:“是腹水沒錯。”係統沒說錯。


    徐康一愣。


    周永娟後知後覺回過神來,也是一愣。


    怎麽就一會兒功夫晃神,這娃娃就跑去拍人家肚子?這不是胡鬧嘛?


    想起剛才那個嘴上不饒人的女人,周永娟臉都白了,就怕他們在這兒得罪什麽大人物,趕忙跑過去。


    可還沒等她把圓寶帶走,就見徐康蹲下,和圓寶平視。


    沒有生氣的意思。


    徐康有些奇異的看著圓寶,笑問:“你個小娃娃還會看病?”


    圓寶不想撒謊,但是她不能說出係統的存在,隻好含糊道:“你看,我肚子可鼓啦,我跟伯伯一樣。”


    徐康沉默,想笑又笑不出來。


    畢竟他都快死了,實在沒什麽事情值得開心的。這娃娃嘛,確實討人喜歡,但他現在已經沒有太多的事情去逗弄孩子了。


    徐康想走,圓寶卻不讓,她抬頭來,眼巴巴道:“伯伯,你多吃點黃花蒿吧,真的有用。”


    黃花蒿?徐康的腳步終於停下了,再一次認真的審視圓寶。


    他問道:“為什麽要吃黃花蒿?”


    “我、我之前也像伯伯這樣,我姥姥讓我吃黃花蒿,就好啦。我知道,黃花蒿裏麵,有、有……什麽青老虎,可以治血吸蟲的。”


    青老虎?這是什麽土話?


    徐康有了些許興趣,本來一雙渾濁失去光彩的眼睛都亮起來。他是個醫學研究人員,這個血吸蟲病,就是在實驗室裏被傳染上的。


    他研究的藥物剛剛有了些突破,卻因為一些操作失當,不慎染病了。他現在隻想把資料整理好,交代一下,讓後人繼續研究研究。


    他已經知道,在菊科植物上,可以提取出治療血吸蟲類的成分,就是還沒想到黃花蒿。


    這個娃娃倒是給他提供了一些思路。


    一些土方子雖然看著毫無依據,但是卻莫名有效果。這個娃娃說不定,也知道這樣的方子。


    徐康原本一顆死去的心重新複燃,看著圓寶眼睛光芒大亮,感覺自己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娃娃,跟伯伯回家聊聊嗎?我有些事情想問問你。”


    周永娟聽見他們的對話,不幹了,忙把圓寶抱在懷裏,怒視徐康,“你這人太沒道理!青天白日要拐我家娃娃!快走,不然我叫人了!”


    聽了周永娟的話,圓寶才白了一張臉。她訥訥問道:“伯伯,你是壞人嗎?”


    “……不是。”徐康頭疼,他強笑道:“孩子,我現在不太舒服,能先跟我回去麽?”


    圓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周永娟,沒有說話,顯然是把決定權交到周永娟手上了。


    周永娟“呸”了一聲,“哪個拐子會說自己是壞人?”


    說著,抱著圓寶急急走開。


    徐康想攔住,卻是一陣頭昏目眩,身體實在沒了力氣,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看著無助又可憐。


    圓寶無聲的“呀”了一下,有些擔心。


    “小芳,伯伯不會真的不行了吧?”都快哭了。


    係統忽略前麵的稱呼,淡定道:“他繼續呆在這裏確實快不行了。他現在開始心悸,發高燒,冒虛汗。高燒長久不降下來,也有生命危險。”


    圓寶有些傷心,她問係統:“有什麽辦法嗎?”


    係統不是很想讓她管閑事,但是係統也有個準則就是不幹涉宿主的任何決定,所以它老實道:“宿主可以直接在係統商城內換藥。因為青蒿琥酯超出你們位麵的科技水平,所以積分昂貴,但是退燒藥宿主還是換得起的。而且,換不到青蒿琥酯,可以換成其他有類似功能的藥。藥效沒有那麽強勁,但是改善他的情況稍微抑製血吸蟲,延長一點壽命還是可以的。”


    “多少積分?”


    “一共五百。”


    圓寶猶豫了一會兒,“換吧。”


    五百積分對她來說算很多,但是積分沒了還可以賺,現在不換藥,這個伯伯可能就撐不下去了。


    從係統空間拿了藥出來,圓寶讓周永娟停下,小腿蹬蹬蹬的跑到徐康麵前,巴巴道:“我……我有藥,我給你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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