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湊近許蔓瑤,壓低了聲音道:“這次禦醫借著來給娘娘看病的機會,會重新把新的子蠱送過來,這些子蠱可是太後花重金從苗疆弄來的,娘娘可切記不要再錯過機會了。”


    許蔓瑤於心不忍道:“可是王妃姐姐她是好人啊。”


    環佩麵色一沉,語氣加重了些:“在太後眼裏,沒有什麽好人壞人,隻有有用的人和沒用的人,你對他們心慈手軟,就是對你和你的情郎狠毒,你可想好了!”


    “……”許蔓瑤垂眸不說話。


    環佩見許蔓瑤依舊麵露心軟,便從身上取出一樣東西,是個巴掌般一半大小的黑色小木盒。


    “太後說怕你思念你的陸川哥哥,便讓奴婢轉交給娘娘一樣東西。”說著,她將木盒往許蔓瑤跟前遞了去。


    許蔓瑤不解地看了一眼木盒,接過打開一看,裏麵竟然躺著一根血淋漓的小手指頭,嚇得她“啊”地一聲尖叫,飛快地扔掉了盒子,整個人抖抖索索地蜷縮在床角。


    她看著落在床上的斷指,過了會兒,戰戰兢兢地問:“你們,你們砍了陸川哥哥的手指?”


    “太後說,如果你再猶豫不定,下次砍的就不是手指了……”


    許蔓瑤急得直哭道:“可,可我能怎麽辦?我現在根本近不了王爺的身啊,連命蠱隻能從口中或者傷口中才能驅使進入,不能近身的話連命蠱根本不聽我使喚,而且太後弄來的子蠱與母蠱不是一家,需得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教才會與母蠱心意相通啊。”


    “奴婢覺得,娘娘可以想辦法先討好王妃,好讓王妃對您放下戒備,然後趁機和王妃走得近一些,據奴婢所知,王爺隻要一回府整日就和王妃呆在一起,這樣一來你就會有機會近王爺的身了。至於調/教子蠱的事,奴婢會想辦法向太後稟明的,當務之急,娘娘是需盡快取得王妃娘娘的信任才對。”


    “這……”


    環佩語氣驟然一冷道:“側妃娘娘,您已經沒有選擇的機會了。”


    *


    這日,寧婉婉和拂衣,沾香三人正在院子的缸裏逗魚玩兒,忽然聽見身後響起一道細軟的聲音,“姐姐。”


    一扭頭,見是許蔓瑤,她稍感意外道:“妹妹,你怎麽來了?”


    許蔓瑤微微一笑道:“蔓瑤是特來感謝姐姐前幾日為我請禦醫看病的。”


    寧婉婉將手中的魚食交給沾香,“一點小事,不足掛齒。”


    “在姐姐那裏是小事,在蔓瑤這裏是大恩。”說著,許蔓瑤轉身從環佩手裏拿過一個竹編食盒,笑著說,“聽說姐姐喜好吃甜食,這些是蔓瑤親手做的一些小點心,希望姐姐喜歡。”


    寧婉婉看了一眼那食盒,眸光微微一動,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拂衣趕緊上前接過食盒。


    二人隨後進了屋,拂衣奉了茶,寧婉婉故作閑聊地問:“對了,妹妹進府已經有一段日子了,我還不知道妹妹老家哪裏人?”


    許蔓瑤聞言,目光微微一顫,隨後,麵不改色地答:“蔓瑤是個孤兒,自幼流落進汴都,後被一窮苦人家收養,最後還被賣進了宮裏,所以蔓瑤也不知自己老家是哪裏人。”


    寧婉婉眸光微微一暗,垂眸抿了一口茶。


    這時,門外侍女突然齊聲喊了聲:“王爺。”


    旋即,司湛春風滿麵地跨進了門內,目光在看見屋內坐著的許蔓瑤時,倏地一冷,“你來作甚?”


    許蔓瑤局促不安地站起身來,囁嚅著:“我來……”


    司湛抬手就指著門外喝道:“滾!”


    許蔓瑤趕緊對著司湛欠身福了福,然後低著頭,謊不迭地跑了出去。


    寧婉婉看著司湛解釋道:“她來是為了送點心,以感謝上次我請禦醫替她看病一事。”


    司湛冷哼道:“她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說著,他話鋒一沉,轉眸瞅著拂衣她們道,“拂衣,把許氏送來的點心給扔出去,以後不準她隨意接近王妃,若是再犯,本王拿你們是問。”


    “是。”拂衣和沾香趕緊垂頭道。


    寧婉婉覺得司湛太緊張了,便起身走到司湛跟前,無奈地看著他道:“湛哥哥,你也太小心了,許蔓瑤膽子再大,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在她親手送來的點心裏麵動手腳。”


    司湛卻沉聲道:“我太了解淩梓如的為人了,她把許氏放在我們身邊肯定有所謀,但許氏入府這麽久,卻不哭也不鬧,安分的過於異常,她們一定是在暗中謀劃著什麽。”


    說著,他抬手攏住她的雙肩,一臉鄭重道:“我可以以身試險,但是我絕不能允許你置身半點險境裏。”


    其實,最近寧婉婉一直有在暗中留意許蔓瑤。


    許蔓瑤確實出乎意料地聽話,除了她手下的環佩,向沾香打聽過一次關於他們的事情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什麽動作。


    她一直覺得有些奇怪,卻又抓不住什麽蛛絲馬跡。


    忽然間,寧婉婉想起了什麽,忙道:“對了,端午節的時候,許氏送給我一個辟邪香囊,那香囊上的圖案據說是她親手繡的,但汴都裏很是少見那種圖案。我便讓元珠出去查了一下,原來那個圖案上繡的東西,竟是來自苗疆的創世神蚩尤。”


    “方才我又試探了一下她的口風,問她是哪裏人,她卻裝作是孤兒被收養來的的。所以,我懷疑她的身份有問題,她極有可能來自苗疆。”


    “苗疆……”司湛長眉一皺,微微眯起了眼,。


    千裏迢迢地從苗疆弄來一個女人,裝作養女留在身邊,然後趁機放進逸王府,要說淩梓如沒有居心那才怪。


    “你放心,我會讓元壁即刻傳信給彌月,讓她迅速查清楚許氏的身份。”


    “恩。”


    *


    每年六月二十四日,就是城西灌口二郎神的生日,二郎神廟就在萬勝門外一裏處,皇上親賜廟名為神保觀。


    每到六月二十三這日,宮廷作坊會特意製造的一些供遊戲玩樂的物品,如球杖,彈弓,馬鞍,轡頭,捕鳥用具等等,然後專門由宮中教司坊奏樂,一路護送這些玩具到神保觀中替二郎神慶生,敲敲打打,熱鬧極了,一直敲打到子時方歇。


    至二十四日五更天時,人們都想爭先燒頭爐香,更有人在此廟裏住宿,半夜就起身隻為爭個第一,圖個好彩頭。


    寧老太最是信神保觀的香,是以,幾乎每年她都會去神保觀燒頭一爐香。


    今年也不例外,寧老太身為一品誥命夫人,年年給神保觀捐大量的香油錢,是以,神保觀觀主早就拿寧老太當做財神爺供著,禪房和頭爐香早早地就替她備好了,就等她親自去點火。


    寧婉婉以前是不太信這些鬼啊神啊的,自從重生之後,她忽然對這些神鬼也心存敬畏了起來,於是決定六月二十四那天,親自陪寧老太去神保觀燒香。


    這事也不知道怎地就被許蔓瑤知道了,司湛不準許蔓瑤進入灼華苑,她就趁著寧婉婉在後花園散步的時候“巧遇”上她。


    “姐姐,聽說你六月二十四要陪寧老太去神寶觀拜神?”


    “是有這麽一回事。”


    “姐姐可不可以帶蔓瑤一起去?”


    寧婉婉目光一閃,盯著許蔓瑤反問:“帶你去?”


    許蔓瑤一臉無害地笑了笑,道:“蔓瑤進府這麽久,還從沒有出過逸王府的大門,所以蔓瑤想跟姐姐一起出去長長見識。”


    寧婉婉想了想,點頭道:“那好吧。”


    “謝謝姐姐。”


    *


    六月二十三一大早,寧婉婉就坐著逸王府的馬車,和許蔓瑤一起去寧國公府,接寧老太去往神保觀。


    神保觀的觀主早早地在大門外迎候著,見了寧國公府的馬車停下,急忙帶人下階梯迎接寧老太進了觀。


    宮裏的教坊司護送為二郎神慶生的隊伍還沒到,不過神保觀已經布置的很是喜慶,前麵陸陸續續已經來了不少香客。


    觀主將寧老太一行人,帶到了神保觀後院深處最清淨的禪房裏安置,便又急急地出去忙了。


    這禪房裏是通鋪通間,倒是大的很,收拾的也很幹淨。


    因今日來上香的貴人不少,所以禪房很緊俏,於是寧婉婉,寧老太和許蔓瑤就一起住在這間通鋪裏,常嬤嬤和拂衣她們就擠在隔壁的小房間裏。


    前頭很快傳來喜慶的奏樂敲打聲,沾香忍不住往外頭瞧了幾眼,寧老太見狀,就笑著揮揮手,道:“你們也都別忙活了,都出去瞧熱鬧去罷,我這裏一時半會兒用不到人。”


    沾香一聽,連忙拉著拂衣她們一起出去看熱鬧去了。


    寧老太見寧婉婉還守在她旁邊,便道:“你不出去看看?”


    寧婉婉道:“婉婉一向不愛這些熱鬧,就在這裏陪祖母聊聊天罷。”


    寧老太笑著點點頭,轉臉又看了一眼拘謹地坐在通鋪那頭的許蔓瑤。


    許蔓瑤覺察到寧老太的目光之後,趕緊站了起來,衝寧婉婉快速說道:“姐姐,那蔓瑤也出去瞧瞧熱鬧。”


    寧婉婉頷了下首。


    許蔓瑤一走,寧老太立即拉著寧婉婉問:“你怎麽把那位也給帶來了?”


    寧婉婉覺得許蔓瑤最近有些反常,經常想著法的和她湊近乎,她猜想著許蔓瑤估計會有所行動,便想將計就計地看看她到底想幹什麽。


    可這些事情她不想告訴寧老太,主要是怕寧老太擔心,便隨口道:“想著她獨自一人在府裏也怪可憐的,便帶她出來散散心。”


    寧老太是何等的精明,一眼看見寧婉婉心裏裝著事,不想跟她說實話,便也就不再多問了。


    祖孫二人又說了會兒話,很快就到了午時,觀主將午飯命人送到了禪房。


    二人吃著飯的時候,司湛下課從宮裏直接來觀裏找她們來了,三人便一起在禪房裏隨便吃了飯。


    *


    神保觀某處僻靜的角落裏麵。


    環佩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四周,這才將一管火折子偷偷地塞進許蔓瑤的手裏,一邊低聲道:“我們已經在你們住的禪房通鋪下放了火油,她們今晚一定會守夜到午時,所以我們將安神香也悄悄加了分量,這是火折子,你趁她們睡著後將火點燃,然後立馬逃出來。”


    “那王妃和寧老太太怎麽辦?”


    環佩白了她一眼道:“當然是把她們留在裏麵,隻有這樣王爺他才會不顧一切的進去救人,如果他們一起死在裏麵最好,如果死不了,王爺勢必會受傷,到時候,你趁機摸到他身邊就可以把連命蠱下到他的傷口裏麵去。”


    許蔓瑤擔憂地問:“那王妃和寧老太太豈不是會死在火裏?”


    環佩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許蔓瑤一眼,“你管他們死活做甚?難道你不想要你的情郎活了?”


    許蔓瑤隻好低著頭不說話了。


    *


    是夜。


    寧婉婉陪著寧老太聊了許久的天,聊著聊著寧老太就打起了哈欠起來。


    “祖母,你先睡罷,我替你看著點,到時辰了我叫你。”


    寧老太想了想,覺得自己的身體實在扛不住了,便點了點頭,躺下睡了。


    安置好寧老太之後,寧婉婉看了一眼通鋪那頭的許蔓瑤,她一進屋也沒和她說上兩句話,就背對著她們早早地睡下了。


    寧婉婉不由地皺了皺眉,許蔓瑤竟就這樣睡了?


    無論如何,這一夜她必須警醒些,於是便靠著牆,假裝眯起了覺來,這一眯,她的眼皮子不知為何,像是墜了一塊鐵,沉了起來,她中心不安,意識極力與困倦做著鬥爭。


    許蔓瑤見屋裏沒動靜了,便悄悄起身走到寧婉婉跟前輕輕喊了一聲:“姐姐?”


    寧婉婉皺了皺眉,卻沒有睜眼。


    寧老太一臉安詳的睡著。


    許蔓瑤見二人確實睡著了,她轉身慌慌張張地來到鋪位上的小幾旁坐下,掏出了火折子抖抖索索的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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